雅俗共賞：滑稽戲的藝術魅力

早在20世紀30年代，海派文化就已從吳越文化和歐美風尚的融合中出現，是當時上海“兼容”文化的代表性藝術形式。在海派文化體系當中，滑稽戲是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融合了地方特色和喜劇文化，在西方喜劇的影響下，涌現出諸多令人耳目一新的劇目作品。時至今日，滑稽戲的發展已有百余年，憑借對各地方言的模仿并結合了戲曲舞臺的搞笑風格而逐漸被江浙滬一帶民眾所接受，除滬劇之外，滑稽戲可以說是最具上海特色的劇種，并逐漸流行至江蘇和浙江等地。

滑稽戲最初源于文明戲，因此表演中的藝術和角色分行等都是以文明戲為基礎，通過滑稽行演員的表演，將笑點融入情節當中，融合了文明戲和獨角戲，演變成為以幽默滑稽為主要風格特點的說唱喜劇。比如蘇州滑稽戲，最開始的表演方式就是對白，唱詞僅有少量穿插，后來才不斷增加唱詞，只為能夠讓觀眾開懷一笑。滑稽戲的角色分行也是來源于生活，各個角色都是源于生活中的小人物，借相似的性格特點選定角色，之后形成不同的行當，如滑稽、老生、小旦等。就滑稽的形式來看，主要包括兩種，分別是馬甲與馬褂，前者扮演的角色大多是次要人物，為了突出表演效果，通常會用奇特夸張的造型和神態配以多地區的方言和演唱曲調為表演增色。馬甲滑稽對于表演者的即興創作能力、語言能力和表演能力要求較高，需要通過這些角色來烘托主人公；后者扮演的大多都是長袍馬褂角色，是舞臺中極為重要的角色，對于表演者的生活經驗、表演經驗以及基本功都具有較高的要求，同時還要具備風趣幽默的特質。除此之外滑稽小生也是重要角色，一般情況下滑稽戲小生所扮演的都是憨厚且愚蠢的人物形象，與小滑稽一樣，滑稽小生的表演也側重于夸張的動作以及多地方言和唱腔。綜合來看，滑稽戲發展至今已經形成了特定的藝術形式，無論是哪個角色行當，都需要表演者能夠具有一定的生活閱歷感知和體驗，才能在表演中保留生活本原，通過細節的專注適度夸張，并具備良好的舞臺應變能力和寬廣的學識，才能更好地表達出滑稽戲的藝術內涵。

滑稽戲源于民間，以民間文化為淵源在吸收蘇灘、小熱昏等民間曲藝養料的作用下而演變得更為民眾所喜聞樂見，且滑稽戲的表現手法也受文明戲和獨角戲的影響，或者是基于表演者生活經驗而來，從而創造出了以滑稽逗笑為特色的戲劇藝術，使滑稽情節具有良好的喜劇效應。受民間性的影響，滑稽戲作品都極其貼近百姓生活，絕大多數題材都是源于草根階層，在人物角色的表演下將底層社會市民百態呈現出來，并配以夸張變形的表演手法賦予情節以滑稽的特色。在此之中，包括市井小民的喜怒哀樂、鄰里關系、家長里短等都可以成為創作素材，由此使滑稽戲因過于通俗而成為中國戲劇百花園中的邊緣劇種，但又因富有地方文化特色而備受長三角地區民眾的追捧。總體來看，滑稽戲的藝術表現手法包括又不限于作繭自縛、因小失大、張冠李戴、言行不一、指桑罵槐和欲蓋彌彰等，在不露痕跡的表演過程中，運用真實的生活情節以滑稽的方式感染觀眾，使傳統戲劇結構化的程式在滑稽戲的渲染之下而擁有了新的活力。

南腔北調的語言，是滑稽戲的典型藝術特點。在表演滑稽戲的過程中，對于表演者的要求就是具備良好的反應能力、應變能力和口才，尤其是要具備多地方語言的能力。滑稽戲舞臺上，表演者除了需要會講上海話之外，根據情節需要還需能講江浙方言、四川方言、廣東方言以及東北話等共計十余種方言；甚至不少滑稽戲演員為了滿足戲劇情節需要，還會在表演中穿插英文日語等。這種以南腔北調的雜亂方言為特點的語言表達方式，旨在制造“噱頭”引發多方言之間的沖突對比來增強滑稽的效果。但對于方言標準的選擇，需要根據人物的籍貫、定位乃至于性格特質等因素綜合決策。總之作為戲劇的載體，南北方言的混用可以說就是民間滑稽文化滲透與融合的特定結果，成為滑稽戲藝術的典型特點。

反常性，是滑稽戲劇種的重要特點，主要表現在通過夸張離奇的人物形象來烘托出反常的情節，進而將一些哲思智慧寄予其中喚起人們的情感共鳴與深度思考。相比于一般的喜劇藝術而言，滑稽戲的這種夸張帶來的反常性表演恰恰是能夠突出滑稽戲幽默、怪誕和諷刺藝術風格的載體，能夠有力地呈現出滑稽戲的技巧性和藝術性，借由打破常規，為觀眾帶來新奇之感，從而讓觀眾在驚異之中獲得獨特的審美體驗。也正是這種出其不意，才有更大的概率讓觀眾笑起來。滑稽戲中的滑稽人物裝扮與外貌都異于常人，目的就是將一般的熟悉事物陌生化、丑陋化，進而達到幽默、新奇和諷刺的效果。例如《三毛學生意》戲中的三毛留著瘌痢頭；《駝缺配》中的駝背與缺嘴以及《小小得月樓》中白娘娘的猥瑣兇悍樣等，都是人物形象的夸張效果。即便外貌正常的人物角色，精神上也往往存在局限性，主要表現在部分人物都有著違背社會基本道德規范的嗜好卻又對此表現出極其常態化的貪戀，包括貪財好色、附庸權貴以及酗酒等。再者就是對于部分人物所具有的優秀品質也采用夸張的肢體表演方式，讓觀眾感受到人物優秀品質甚至于使美德淪為“陋習”，衍生出笑料，典型劇目如《今天我休息》中的馬天民一角，因熱心助人導致其反復失約。總的來看，大部分滑稽戲的表演動作都沒有固定程式，但很多演員都憑借自身對人物特點和故事情節細節的理解來透過夸張的形體動作建立表演風格，為滑稽戲的藝術特點增添很多亮色。

源于民間，是滑稽戲劇種的重要藝術特點。也正是源于民間，滑稽戲因極其貼近現實的藝術風格而具有獨特的藝術魅力，以“真”作為表演的真諦，重點強調了劇目的真實進而突出真實的情感。在表演的過程中，演員自身亦需要基于對角色和對應生活情境的理解投入到舞臺表演當中，喚起觀眾的共鳴。對于角色的塑造，也需要以真實存在的人物作為基底，通過幽默詼諧夸張的藝術手法批判社會不良現象并寄予某種精神和價值理念，而不是一味嘩眾取寵。這就需要演員能夠重視留心觀察生活，全面理解角色在真實生活中不同場景下的情感動態，進而利用專業技能完成表演塑造出真實的人物形象，展現滑稽戲的藝術魅力。例如《皇帝勿急急太監》劇目的取材就是上海人民公園的“父母相親會”，表達的是老年群體操心兒女婚事擅自做主替兒女相親的社會現象。在劇目當中，以形形色色的父母為主要角色，包括媒人、婚托以及中介等角色分別展現出了不同的滑稽形象，對大眾而言各角色真實且好笑，但其中卻蘊含了“可憐天下父母心”的真實情感，讓人笑中帶淚，使滑稽戲具有真實動人的藝術力量。

滑稽戲的形成和發展歷程中吸收了諸多民間曲藝文化特征，體現了自身的包容性，同時也基于對多種地方戲曲表演藝術的融合，在幽默滑稽的表演方式下產生出新的藝術魅力。通過前文分析可以看到，滑稽戲之所以會為觀眾帶來滑稽之感進而讓觀眾看到劇目的幽默，主要源于演員的表現手法、南北方言以及夸張的神態表情與肢體動作等。尤其是滑稽戲中幾乎都貫穿著各種戲劇矛盾與沖突，需要演員在表演的過程中能夠輕松自如靈活應對，原則上需要做到滑而不膩、散而不松，通過輕松自然的藝術風韻展現滑稽戲的藝術魅力。比如《婚托》劇目的題材就是社會熱點“騙婚”，其中的角色月亮小姐實質上就是一個專業的騙婚，但觀眾卻能夠從表演中感受到月亮小姐憨萌的一面，為作品的幽默詼諧增加了很多的亮點。表演過程中，月亮姐姐的騙婚雖有夸張的成分，但對于滑稽程度的掌握卻恰到好處，因為該角色稍有不慎就容易將戲劇演成“瘋”的鬧劇。該角色人物形象的特點主要是通過幽默的方言來呈現，行騙的過程對于觀眾而言既幽默又自然，使作品呈現出輕松自然的藝術效果。

在滑稽戲表演藝術中，很多噱頭的制造和創新都具有臨場性，屬于是演員對劇本內容的二度創作，通過張弛有度、收放自如的舞臺表演將劇情盡可能完整且幽默地呈現出來，并借以塑造經典的人物形象。無論是做噱頭還是抖包袱，都需要掌控好表演的節奏和進程，并不能為了喜劇效果而打亂節奏毫無章法。唯有自然有序推進劇情并做好和搭檔之間的配合，才能確保噱頭和包袱擲地有聲調動起觀眾的情感進而呈現出自然的喜劇效果。例如在表演中可以利用流行歌曲演繹臺詞，將幽默詼諧的臺詞融合到流行歌曲當中帶給觀眾耳目一新的感覺；或者用方言來演唱歌曲，結合觀眾的反應臨場發揮，適度即興“起爆頭”，往往能夠出其不意讓觀眾驚異，獲得良好的表演效果，增強對觀眾的吸引力。以《顧家媽媽》和《一二三起步走》等經典現代滑稽戲為例，表演過程中演員們都將重點聚焦到人物的內心世界當中，通過收放自如的表演方式借由基本的故事情節挖掘出了不同人物的情感，進而向觀眾展現出了劇目故事所要表達的人生哲思，也能讓觀眾在輕松愉悅中獲得更多更深層次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