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資源的符號轉換：漢服藝術價值傳播的審美新變

漢服藝術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載體，是承載了深厚文化內涵和審美價值的藝術符號，積淀著豐富的民間傳統與精神內涵。從藝術價值傳播及審美的視角，選取中國傳統藝術精神中的儒家與道家的藝術價值觀、服飾儀式化表達等幾個分析維度，總結漢服藝術符號的傳播價值及所蘊含的多元主體建構的文化意義，可探尋傳統藝術如何可以潤物細無聲的柔性傳播方式將藝術融入生活，以“符號”“創新”豐富傳統藝術的表現形式，挖掘漢服藝術價值?！稘h服》中對漢服的定義主要有兩種?！耙环N定義是對整個漢民族服飾的統稱，而另一種定義則是特指漢朝的服飾。前者強調其民族屬性，即漢民族在近五千年的歷史中，通過自然演化而形成的、區別于其他民族的傳統服裝體系，它具有一定的連續性；而后者則是特指漢朝這段歷史時期的代表性服飾。”由此觀之，漢服不僅指漢朝或古代的服飾，還是中華民族隨著源遠流長的歷史發展，不斷與所處時代融合共同發展的產物，從符號學的視角來看，文化的含義可被視為隱喻層面的再現之一，漢服的藝術象征富含深遠的文化傳播及研究意義，有著鮮明的“漢元素”藝術符號、豐富的中國傳統藝術韻味，代表了中國傳統藝術和審美理念的傳承載體，如古人所言：“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

一、中國藝術精神體現漢服藝術的文化價值觀

在當下知識語境中，以中國傳統藝術的價值觀研究漢服藝術符號，結合儒家與道家的思想對藝術生產的主體性實踐行為可以進行進一步的分析。

（一）關注“禮儀”的儒家文化價值觀

儒家強調“禮儀”的重要性，這種以禮為核心的思想及其禮儀文化和中庸之道對人們的世界觀產生了深遠影響。孔子提出服飾不僅僅是日常生活的需求，更是文化和禮儀的重要組成部分，強調服飾應當反映出嚴格的禮儀制度。漢服“交領右衽”的設計，不僅反映了衣著上的美學追求，也體現了尊卑和陰陽的秩序，左覆右的穿著方式既是對儒家禮教思想的遵循，也展現了古代社會對“右尊左卑”的價值觀念。

“中庸”是儒家思想的核心和精髓，強調中和之道，追求不急不緩、不驕不餒的人生至境。體現了追求和諧與平衡的美學理念。漢服從設計到制作，都體現著對平和、穩重生活狀態的追求，引導人們走向內心的寧靜。通過漢服藝術的符號傳播，美學理念與生活態度得以延續，引領人們認識到在現代生活中尋找并維持一種內心的平和與中庸之道，是實現生活美學的一種方式。

“文質彬彬”也是儒家和諧美的中庸思想在漢服上的生動體現。[4]漢服不僅追求外在的華美，更注重穿著者的內在修養和氣質的表達。這種服飾藝術形式，旨在通過簡約而不簡單的設計，柔和而不失鮮明的色彩，營造出既有文化底蘊又不失雅致的整體效果。穿著漢服，不僅是對傳統文化的一種尊重，更是一種個人品位、教養和精神追求的展現，完美詮釋了儒家“文質彬彬”的美學追求。

（二）關注“境界”的道家文化價值觀

以老子為代表的道教思想核心是“自然”，認為“無”是審美的至高境界，純粹的“天人合一”是人的最佳境界，提倡“圣人被褐懷玉”，“指的是內持珠玉，外著粗陋，是重視人的內在品質而忽略外在修飾的一種服飾美學思想?！盵5]“道家服飾美學思想強調‘道法自然’，追求‘意’、‘神’、‘氣’、‘韻’、‘味’等審美境界。”[6]因此，道家認為真正的美源自自然而非強加的裝飾。這種思想主張反對過分雕琢和炫耀，提倡簡樸自然的生活態度和審美觀。道家追求的是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美感，旨在通過擺脫物質欲望，達到心靈的自由逍遙。僅通過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一致，方能達到至高的美感，即追求身心解放，實現內心的寧靜，領悟自然界的深奧之處，體現了鮮明的自然主義特色。

現代對傳統漢服的改良和創新并不是單純的復古、還原，而是結合現代日常生活場景，在傳統審美基礎上作出更符合現代人普遍能接受的服裝，以適合現代審美。既要不斷從現實社會中吸取營養進行一定的改良，又要保持傳統性，在傳承的基礎上大膽創新，這是對傳統文化的仰慕與傳承。漢尚華蓮、十三余、織羽集等主流原創漢服品牌中大部分是經過改良的漢服，區別于傳統漢服，不再厚重繁復，而是力求淡雅，同時保留傳統漢服的藝術特征符號。例如在設計中加入口袋，融入時尚元素等，這不是對傳統藝術的“褻瀆”，而是在符合現代審美的基礎上進行了大膽的創新。使得人們在快節奏的生活中找到一片寧靜與自我認同的空間，這正是道家“以自然為美”理念的現代詮釋。

結合儒家的“禮學”“中庸”思想，道家的“無為”“天人合一”思想，漢服藝術體現了中國式美感，通過符號學定義界定漢服藝術符號，體現傳統藝術的傳承。

二、中國式美感體現漢服藝術的傳承

當前在傳統美學領域內，有些觀點認為我們面臨的不僅僅是審美的衰落，更是傳統審美觀念的解體。很多“新奇”的文化現象對傳統審美構成了劇烈挑戰，尤其部分藝術過于偏向“西方風格”，忽略了那些古樸、內斂、典雅的傳統之美。如今從線上到線下，從各領域“頂流”到普通百姓，越來越多的人以自己的方式呈現著漢服藝術的魅力，參與到民族文化尋根當中?！爸挥袌允厮囆g的現實主義精神和浪漫主義情懷二者并存的原則，才能最終實現藝術呈現給人類社會一種體現了文化傳承和歷史積淀的精神追求、精神特質和精神脈絡?！盵7]中國傳統文化精神是中華民族的文化基因，這是抽象化的存在，而利用創新、借助現代技術等手段喚起文化記憶，可以讓抽象的文化精神具象化。

（一）漢服藝術“符號化”喚起文化記憶

揚·阿斯曼認為，“文化記憶是一個社會在一定的時間內必不可少且反復使用的文本、圖畫、儀式等內容，通過對它們的維護鞏固來傳達出關于自身的圖景，基于此，社會成員會產生歸屬感和共通的記憶?！睂⑦@一概念應用于漢服的藝術表現，便是通過不斷重現和復用特定的服飾風格，激發公眾對于某個時代文化記憶的共鳴。根據唐、晉、宋、明、到魏晉時期的不同風格，進行色彩深淺各異、圖案新穎獨特的設計，現代漢服在傳統古代漢服的基礎上，憑借其多樣性、包容性、美感和變化無窮的特質，贏得廣泛喜愛。

漢服藝術表達了特定歷史階段的文化精神和價值觀，不僅記錄古代人民的著裝風尚，而且承載著豐富的文化歷史。設計師們常常從古籍或歷史遺跡中提取靈感，使得每一件漢服不僅是穿著的服飾，也是對歷史文化的傳承與致敬。在社交媒體上流行的話題“漢服日常穿搭”中，許多年輕人在各種日常場合穿著漢服，將傳統文化與現代生活融合在一起。這種形式不僅讓漢服在當代社會中獲得了新的生命力，同時也使傳統文化在全球范圍內得到廣泛傳播和認可，漢服因其獨有的文化價值和審美特質，受到越來越多人的喜愛和追隨。

（二）漢服藝術“創新性”喚起文化記憶

揚·阿斯曼提到“傳統節日是人們在社會生活中形成的一種具有特定意義的活動，是文化傳播和傳承的載體，傳統節日習俗文化是中華文化經歷數千年的歷史洗禮之后，留存下來的具有生命力、最具共同記憶的部分，是整個民族精神展演的儀式和典禮。”在傳統節日和儀式中，服裝承載著深厚的文化意義和社會價值。而漢服作為一種文化象征，在重大的節慶活動中展示了其不可替代的地位。例如很多知名度較高的原創漢服品牌，根據不同的節日推出節日限定風格的漢服新品，由此建構傳統節日風俗的文化記憶。在春節，十三余通過將生肖藝術化處理，以紅色為主色，并搭配原創配飾，推出富有“年味”的漢服，例如虎年設計憨態可掬的老虎紋樣放入漢服中，并配以“虎頭帽”，兔年以兔子元素為靈感，將傳統現代融合設計而成的兔子紋樣繡于馬面裙之上，使漢服不失優雅又活潑可愛。將中國古典美學與現代生活方式巧妙融合，使得每一次節日慶祝都成為一次文化的傳承與展示，古老的文化在現代社會煥發新的生命力。這不僅彰顯了人們對節日的尊重和對傳統文化的敬仰，也讓傳統節日的慶祝更加富有儀式感和文化深度。

在商業街、旅游景區、寫字樓、學校等各種地方、不同場合都可以看到越來越多的人穿著漢服出行，不僅有某朝代形制的傳統漢服，而且更多的是改良漢服。從剛開始的“漢服熱”到現在，對穿漢服的人異樣的眼光越來越少，如“國風大典”和“漢服日”等活動，無論是在線上還是線下的推廣，都獲得廣泛的關注與好評。這些使得更多人通過互聯網領略到漢服藝術的魅力和漢服文化的深邃，互聯網也成為商家擴大影響力、提高知名度和獲取信息的有效途徑。這不僅是大眾對漢服認知度的提升和觀念改變的表現，也是傳統文化藝術與現代藝術融合并積極發展的見證。

三、中國藝術符號體現漢服藝術的傳播

漢服成為年輕一代所認可的一種文化表達形式，通過服飾的風格和佩戴者的儀態展示個人氣質，同時促使社會對于漢服背后的禮儀和民俗傳統給予更多的思考和重視，以開啟對流傳千古禮儀文化與習俗再生活力的探索。

（一）柔性敘事功能建構：傳統與現代的融合

柔性敘事作為一種傳播策略，其功能在于構建一種既保留傳統元素，又能與現代文化產生共鳴的敘事方式。

1.傳統元素的現代轉譯

在漢服藝術的傳播中，傳統元素的現代轉譯是柔性敘事的首要任務。通過對漢服中的圖案、顏色、設計等傳統元素進行重新解讀和創新設計，使其不僅僅停留在復古的層面，而是以更符合現代審美習慣的形式出現。例如在2024年春晚節目《年錦》中，作為該節目藝術顧問的常沙娜老師基于其主要著作《中國敦煌歷代裝飾圖案》等敦煌研究成果，將敦煌藝術中的圖案、朝代紋樣以符號化的方式融入舞臺、漢服中，既保留了傳統的美學特征，又賦予了新的時代意義。彰顯中國傳統紋飾之美。

2.敘事方式的創新

通過短視頻、紀錄片等形式，通過故事化的敘述方式，將漢服與中國傳統文化中的詩歌、故事、歷史事件等內容相結合，以敘事的形式展現漢服的文化內涵，這種方式不僅可以吸引更多年輕人的興趣，也能促進觀眾對漢服文化更深層次的理解和認同。

3.互動性的加強

柔性敘事在漢服藝術傳播中，在對傳統文化的尊重和繼承中，同時也體現了對傳播方式的靈活運用。通過這種方式，將漢服藝術與現代社會相融合，激發更廣泛群體對漢服文化的興趣和熱愛，推動中國傳統文化的創新傳播。在未來，漢服藝術的傳播還需不斷探索更多元化、更具創新性的柔性敘事策略，以適應不斷變化的文化傳播環境。例如河南衛視推出的《元宵奇妙夜》等國潮類文化節目，將漢服藝術及傳統符號元素融入節目主題，在B站等授權平臺獲得極高口碑。

（二）符號價值功能建構：傳統藝術的活化

依據薩斯爾的符號學相關理論，漢服的物質形態（如圖案、顏色）作為意旨，傳遞了深層的文化價值和審美理念。因此，漢服藝術的傳播實際上是一個符號價值功能的建構過程，即通過符號傳遞和共鳴，實現文化的溝通和交流、傳統藝術的活化。

美國學者詹姆斯·凱瑞提出傳播儀式觀理論，他認為“傳播不僅僅是信息的交流，更是共享信仰的表征。傳播是一種將人們聚集在一起的儀式，它不僅具有傳達信息的功能，還可以維持社會關系和社會生活?！蓖ㄟ^傳播，我們可以建立起一種社會認同感，通過文化的視角，使傳播具有儀式性，采用儀式化表達建構集體記憶。這種跨時代的傳播方式，使漢服不再是一個封閉的歷史符號，而是活躍在現代社會中的文化符號，激發了更廣泛的公眾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興趣和探索。把這種外在的美學指向了不同的文化情境，建構集體記憶。

通過符號價值功能的建構，漢服藝術的傳播在現代社會中實現了傳統與現代的對話，不僅加深了公眾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理解和認同，也為全球文化多樣性的交流與理解搭建了橋梁。現代漢服藝術也成為國潮藝術中的一部分，“借助國潮藝術IP打造自己的特色文化，不僅保留了其品牌本身的文化內涵和商業價值，而且表達了“Z世代”所崇尚的個性與態度，還打造出了符合自身調性的國潮美學符號與具有藝術欣賞和開發的價值。”

四、結語

漢服已成為“文化外在表達”方式之一，是中國本土的傳統藝術，更符合中國審美。若以漢服藝術的優雅脫俗與宏偉氣度展現其外在之美，那么其與禮儀相結合則無疑彰顯了其深層的內在之美。漢服藝術是禮儀、民俗的跨越千年的交流，賦予新生的契機。漢服作為藝術符號，不僅體現了我國儒家與道家的文化理念，而且在傳統審美的復興中起到了關鍵作用。通過“符號化”的手法，漢服藝術在傳遞價值觀和文化意義的同時，促進了文化藝術價值的共享。此外，漢服的創新與改良不單是對傳統藝術傳承的一種象征，更是激發了公眾對當代流行藝術的深思和對傳統藝術資源的思考。改良后的漢服也以其獨特的藝術風格及魅力與現代審美觀念相互補充，吸引了更多的傳統藝術追求者，確保了其藝術傳承的持續發展。這不僅彰顯了中華傳統文化的深邃與魅力，更展現了傳統文化在當代社會的活力與生命力。面對未來，我們應致力于探索更加豐富多元、創新性的文化傳播方式，使得傳統文化得以在全球化的浪潮中穩健前行，實現跨時代的傳承與發展。

（作者單位：哈爾濱音樂學院。本文系黑龍江省教育科學規劃重點課題“中國當代劇院的美育傳播研究”成果，項目編號：GJB1423306）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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