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若驚鴻：曹植與洛神的故事繪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想必大家都知道這首著名的《七步詩》的作者吧？他就是三國時期的大詩人——曹植。其實，曹植還曾寫下過一首流傳千古的華麗辭賦——《洛神賦》。這篇辭賦講述了曹植在洛河邊巧遇了一位美麗的女神，他們相遇、相別的故事。在《洛神賦》“誕生”之后，因為它浪漫而又凄美，幾乎每個讀書人都在傳頌。兩百年后，也就是距今大約1600年前的東晉時期，大畫家顧愷之用畫筆把《洛神賦》的故事用像“連環畫”一樣的形式畫了下來。

在中國歷史上，顧愷之是第一位有名有姓并有畫作流傳的大畫家，所以他被后人稱為“畫祖”，他的長卷畫《洛神賦圖》也被列為“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首。本期藝術中的故事欄目就與大家一起深入賞析這幅經典巨作！

第一幕：人困馬乏

畫卷一開始，正是曹植和隨從們從京城去山東-城的路上，跋山涉水，人困馬乏，他們來到洛河邊休息。

顧愷之是怎么畫出“人困馬乏”的狀態呢？我們看到畫中有一匹馬累得在地上打滾兒。這是因為馬兒跑累了，如果出了一身汗，它會本能地打個滾兒，讓地上的沙土吸掉身上的汗水，這樣就干爽舒服了。顧愷之很敏銳地捕捉到馬兒的這種習慣，并利用其來表現“人困馬乏”的狀態，生動形象。

第二幕：不期而遇

突然，曹植看見了洛河之中，有一位手持羽扇、凌波而立的女神，她正是洛神。正如《詩經》中的描述：“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我們注意看畫中人物的眼睛，曹植身后一群隨從，都低著頭，眼神看向近處。只有曹植，昂首望向遠方，不早不晚，正好與洛神四目相對，好似“一見鐘情”了！

這一下，曹植又驚又喜，但又將信將疑。他將兩臂張開，兩邊的隨從趕緊扶著，以免他激動之下掉進水里。洛神到底有多美呢？曹植在《洛神賦》中有許多生動形象的描述，顧愷之將其轉化成畫面中的小細節，烘托洛神的神秘與美麗。

1.“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首先，他在天空中畫上了鴻雁與游龍。

2.“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遠山處有一些秋菊和青松。

3.“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在洛神身后，有太陽出山。

4.“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在洛神腳下的水中，有綻放的荷花。

接著，我們再來看看洛神本尊的模樣，身材勻稱、皮膚白皙、體態搖曳、婉曲輕柔。

看到這里，大家發現了嗎？顧愷之在描繪鴻雁、游龍、秋菊、青松、太陽、遠山以及人物時都是先采用純粹的線描畫出輪廓，再用顏料涂色，這種線描被稱為“春蠶吐絲描”，其最終的呈現效果正如蠶絲一樣連綿不絕、悠緩自然！

第三幕：女為悅己者容

在曹植和洛神第一次的不期而遇之后，他們又一而再、再而三地遠遠相遇……洛神和她的小伙伴們時而在清流中嬉戲，時而在山林中漫舞。

為了呈現時間的推移和場景變化，顧愷之還讓手持羽扇的洛神不斷更換衣衫，她時而白衫紅裙，時而白衣綠裙，時而綠衫紅裙……于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女神也有了“女為悅己者容”的精心裝扮。

第四幕：顧盼有情

洛神和曹植終于“在一起”了！在整個畫卷中，這一處洛神和曹植的距離最近，象征著兩人之間的親密。這一瞬間，洛神裝作轉身要走，卻又回首相望，曹植則不動聲色地坐著，微笑凝視。顧盼之間，兩情繾綣。

第五幕：眾神同慶

這么喜悅的事情，這么重要的時刻，眾神也都趕來慶賀。

風神屏翳在云端張開大嘴收風；水神川后站在河里平定波濤；黃河河伯馮夷在半空中擊鼓奏樂；還有人身龍爪的女媧一邊飛行，一邊清歌贊頌……整個畫面呈現出一派熱烈、歡騰的氛圍。

第六幕：依依惜別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快樂總很短暫，分別總是常來。凡人和神仙不可能長久在一起，牛郎和織女是這樣，董永和七仙女是這樣，曹植和洛神當然也不會例外。洛神乘著水邊的神鳥，和岸上的曹植依依惜別。洛神低眉垂首，黯然無語。曹植則十分無奈，兩手一攤，無言以對。

第七幕：再回首

最后，洛神登上了六龍云車，起飛遠去。云水翻騰之中，華蓋鮮明，旌旗飛揚。長著翅膀的文魚貼在云車兩側護衛警戒。蛟龍、大鯢在前面開路，一對白色神獸跟隨在后面壓陣。

這段畫面非常熱鬧。許多神怪都被顧愷之畫了出來，仿佛《山海經》中的神話世界。可是手持羽扇的洛神卻是滿臉惆悵，不時回望，與盛大的隊伍及場面形成截然不同的氣氛對比。

第八幕：駕船追趕

女神要走了，曹植可不死心，急急忙忙地命令隨從劃船追趕洛神。水中的波濤翻騰洶涌，正像曹植此刻的心情一樣起伏。大家猜一猜，曹植追上了洛神嗎？

我也不知道……但是，大家發現了嗎？曹植的手中拿著的正是洛神之前一直不曾離手的那柄羽扇。它怎么會在曹植的手中？難道是半路上，洛神看到追趕不舍的曹植，一時心軟，曾停下云車，把羽扇留給了曹植留念，以便他睹物思人？你來猜一猜，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么呢？

第九幕：夜不成寐

《洛神賦》里記錄著洛神走后的曹植是“浮長川而忘返，思綿綿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曹植到底是不能留下女神，他只能坐在洛河邊，終日守望，甚至披星戴月。他的座前正點著兩只高高的蠟燭，燃燒著紅色的火苗，說明此時已是晚上。曹植夜不成寐，顛倒折騰了一整晚，如夢初醒，又呆若木雞。

第十幕：說再見

洛神真的一去不復返了！萬般無奈的曹植要和自己心愛的女神說再見了，他必須繼續踏上前往山東封地的路途。他坐在馬車里，即將駛出最后的畫面……可他心里還存著一線幻想，還在回頭張望洛河的方向……

顧愷之與他的藝術風格

在中國美術史上，《洛神賦圖》具有極為崇高的地位，因為從漢代遺留下來的畫像與壁畫中，極少出現連續性的畫面，但在《洛神賦圖》中，顧愷之讓曹植和洛神在連綿不斷的山水中多次出現，上演了一幕幕悲歡離合的戲劇。這種敘事的“連環畫”，是不是很像現代的電影？我們觀看這樣一幅長卷畫時，場景的變化也意味時間的流動。這和西方繪畫像照片一樣記錄某一個瞬間，是截然不同的。

這幅舉世聞名的《洛神賦圖》不僅表現三維的立體空間，還伴隨著四維的時間流逝，這正是顧愷之所開創的中國長卷畫舉世獨有的藝術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