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與城市群協同創新

關鍵詞：數字基礎設施；城市群協同創新；寬帶中國；雙重差分法

中圖分類號：F124.3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003-8256.2024.06.011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要推進依托于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鎮協調聯動的新型城鎮化戰略，建立以城市群支撐區域協調發展的空間動力機制。當前，我國已經基本形成了城市群為主的區域創新體系［1］，其發展模式成為了推動城市跨區域協同創新的關鍵。然而由于城市之間存在較強的時空壁壘，不同城市創新主體間的合作面臨更高的交流成本［2］，導致跨城市的協同創新往往難以實現。隨著新一代數字基礎設施的建設，以寬帶網絡、5G、云計算等為代表的數字信息技術獲得了飛速發展，這為城市之間的合作交流、協同創新提供了有利支撐［3］。在此背景下，數字基礎設施的建設能否促進同一城市群城市之間的協同創新？其作用機制是什么？關于上述問題的回答對于進一步提升城市群創新能力，推動城市群協調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城市間的協同創新是以城市為載體，不同城市的創新主體之間通過創新要素交互形成的有序集合［4］。城市群作為由多個城市構成的區域發展的新形態［5］，能夠加強各個城市之間的相互聯系，為城市內部創新主體跨區域的協同合作提供有效推力。在現階段創新資源空間分布極不均勻的區域環境下［3］，城市群城市的協同創新已然成為了推動區域創新體系升級的重要抓手。有研究發現，擁有多樣性知識資源的城市能夠與城市群內其他城市建立更好的聯系，并以此構建協同創新網絡增加城市群協同創新績效［4］；而通過城市之間協同創新產生的知識溢出效果則能夠有效推動區域多樣化發展［6］。然而城市群作為包含多個城市的集聚區，也有研究認為其內部大城市產生的虹吸效應會影響區域的協調發展［7］，導致周圍地區的創新要素直接流入高等級城市而不是與之形成協同作用。

近些年，眾多國家將以寬帶網絡等為代表的數字基礎設施視為推動國家創新發展和新一輪科技革命的重要戰略支撐。因此，為了推動國家網絡信息化快速發展，進一步加強以網絡信息等基礎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國務院根據《2006—2020 年國家信息化發展戰略》等政策方針，于2013年8月出臺了《“寬帶中國”戰略及實施方案》，并在2014年9月、2015年10月以及2016年7月批復了三批“寬帶中國”示范城市名單。截至2020年末，“寬帶中國”戰略已經完成了預期目標（見表1），并且在此過程中，“寬帶中國”試點城市也得益于政策紅利，加速了城市內部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為城市群城市之間的協同創新帶來巨大幫助。

事實上，伴隨著以寬帶網絡等信息網絡設施為基石的數字基礎設施成長模式下［8］，互聯網的快速發展已經顯著地推動了區域創新效率的提升，并且完全可以成為驅動中國創新發展的新動能［9］。張杰和付奎［10］發現信息網絡基礎設施的建設能通過引發城市集聚效應、促進產業結構升級等途徑推動城市創新水平。同樣，姜竹等［11］也指出信息基礎設施的建設降低了原始信息在傳播過程中的時滯性和不對稱性，從而改善公共服務效率推動城市創新發展。當前也有大多數研究指出了數字基礎設施的建設對企業產能利用率［12］、產業結構升級［8］、經濟高質量增長［13］的積極影響，為后續研究提供了豐富的理論參考，但關于城市之間的協同創新卻鮮有學者涉及。雖然種照輝等［3］驗證了網絡基礎設施對推動城市之間合作創新的積極作用，但卻尚未以城市群為城市合作范圍探討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對城市協同創新的影響（以下簡稱城市群協同創新）。基于此，本文借助“寬帶中國”試點這一準自然實驗，采用多期雙重差分法探討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對城市群協同創新的影響。可能的邊際貢獻包括：（1）以“十三五”和“十四五”規劃綱要提出的十九大城市群為城市協作范圍，研究了“寬帶中國”試點對城市協同創新的影響機制，彌補了現有研究的不足。（2）分析了城市群成長周期、城市地理位置以及城市科教水平對“寬帶中國”試點影響的異質性，為進一步推廣試點提供了理論依據和經驗。（3）探討了城市群內“寬帶中國”試點質量與數量對城市協同創新的影響差異，發現“寬帶中國”試點質量更有助于城市協同創新。

1 理論假設

1.1 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對城市群協同創新的影響機制

事實上，在同一城市群中，行政壁壘對于城市協同創新的影響較為有限，信息的有效溝通才是影響多個創新主體協同創新成敗更加重要的因素［3，14］，而“寬帶中國”試點則能通過提升信息化水平和金融集聚水平的方式使不同城市內的創新主體建立更加緊密的聯系，進而推動協同創新，因此本文從上述兩條路徑分析了試點設立對城市群協同創新的影響。

第一，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善城市之間的信息交流，進而推動城市群城市之間的協同創新。“寬帶中國”試點的設立推動了數字基礎設施的建設［8］，吸引和催生了一系列以大數據、人工智能和數字經濟等為主的信息化新興產業［15］，并通過不斷推動寬帶網絡等設施更新換代進而促進了試點城市信息化水平的飛速發展。此外，“寬帶中國”戰略試點的根本目標就是提高城市內的網絡速度和網絡普及水平，因此相較于非試點城市，試點城市在試點實施后信息化水平獲得更大的提升。隨著信息化水平的不斷提高，企業等創新主體技術研發過程中的信息搜尋和交易等成本也在迅速降低［16］，并且不同城市內的創新主體也能夠組建功能更完善、資金成本更低以及信息更加公開透明的交流平臺［11］，為城市間提供了更加高速、可靠和智能的信息連接［13］，促進了不同城市間創新主體的互動合作，特別是在行政壁壘更低的同一城市群中，信息技術“時空壓縮”的特征，能夠有效打破城市群城市之間的信息溝通阻礙，極大克服城市群城市之間的空間障礙［3］，提高了試點城市對周圍地區的知識溢出和協作能力［17］，進而促進了城市群城市的協同創新。更重要的是，信息化水平的提高能夠加快知識密集型企業獲取市場信息的速度，并以此針對性地優化對創新資源的配置，而知識密集型企業的研發創新往往具有更大的風險和需要更高的投入，會涉及到多個行業和城市［3］，因此信息化水平的提升也能更好地提高城市群中不同城市企業交流渠道，有利于城市群城市的協同創新。

第二，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能通過提升金融集聚水平加強協同創新的合作緊密度，推動城市群城市協同創新。《“寬帶中國”戰略及實施方案》指出，要完善試點地區的投融資政策，支持寬帶應用服務企業進入海內外資本市場直接融資，而數字基礎設施的建設也需要大量的資金支持，能夠為金融機構創造大量的投資機會。此外，加強數字基礎設施也有利于提高城市內的金融業務的智慧化，提高金融服務的效率，進而加強金融機構與企業間的信息交流，降低金融機構的投資決策成本。因此，試點城市融資環境的優化、融資政策的支持以及融資需求的增長為金融機構創造了較好的生存成長環境，這有利于吸引金融機構和金融類企業在城市內的集聚，提高試點城市的金融集聚水平。何凌云和馬青山［18］也指出，城市內部網絡信息的發展能夠提高金融業的時效性、便捷性和高效性，進而帶來更多的金融資源。更進一步地，由于城市的跨區域協同創新涉及多個創新主體，如果雙方或多方之間缺乏有效溝通，特別是在具有一定空間阻礙的多方合作中，缺乏有效的溝通難免會增加創新的成本和風險［19］，而金融中介的出現則可以有效緩解多方合作中溝通和資金投入的問題。一方面，金融中介是獨立于多方協同創新系統之外的個體，具有監督、緩解信息不對稱以及增進信任的能力［14］，能夠有效改善城市群協同創新項目中“無效溝通”的現象；另一方面，技術創新特別是涉及到多個城市創新主體的技術創新活動，往往需要大量的資金投入，具有較高的失敗風險，而城市內部豐富的金融資源則可以有效支持企業自有資金不足，同時也能吸引外界其他創新要素向試點城市的集聚，進而加速其技術創新進程。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假設：

H1：“寬帶中國”試點能夠促進城市群協同創新。

H2：“寬帶中國”試點通過提高當地的信息化水平促進城市群協同創新。

H3：“寬帶中國”試點通過提升金融集聚水平促進城市群協同創新。

1.2 城市群中試點質量和數量的影響

數字基礎設施具有較強的外部性，能對周圍城市產生顯著的空間效應。有研究指出，“寬帶中國”試點設立后不僅加速了對周圍城市的創新資源要素的輻射［11］，同時也能夠形成示范引領作用帶動周圍地區創新發展［15］。然而也有研究認為“寬帶中國”試點的設立形成了“政策洼地”，對周圍其他地區產生了虹吸作用［10］，不利于周圍地區創新發展。

事實上，不同城市成為“寬帶中國”試點后所發揮的效果也不同，對于城市群來講，“寬帶中國”試點城市對周圍地區最終產生輻射效應還是虹吸效應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試點城市的質量和一定區域試點城市的數量。當城市的經濟發展、金融發展和創新環境都較為發達時，該城市成為“寬帶中國”試點后會具有“錦上添花”的效果，也能夠對周圍城市產生較強的輻射作用［15］。這類高質量城市往往擁有密集的科技資源和大量的科技企業［1］，加之“寬帶中國”試點帶來的信息傳遞、共享能力［11］，因此高質量的試點城市能更好地將自身的創新資源擴散至城市群其他城市，促進城市間的協同創新。已有研究也指出，當城市發展質量高時，對周圍地區的所產生的輻射效應也會更強［1］。然而當城市的經濟發展和創新發展情況等基礎條件較為薄弱時，“寬帶中國”試點政策雖然能在一定程度上帶動該城市的信息化水平和金融集聚水平，但由于城市之間的創新要素流動并非都是帕累托改進的過程［15］，因此這些城市在成為“寬帶中國”試點后可能會對周圍地區產生虹吸作用，致使城市群中其他非試點城市的金融資源轉移至試點地區［10］。同時，城市之間也存在著一定的競爭關系，而試點城市能夠憑借其政策紅利，增強自身資源競爭優勢，因此也更容易吸引外部創新資源流入試點地區。此時，在這種城市內部創新資源更加豐富的背景下，試點城市內的主體也會更傾向于獨立創新而非跨城市的協同創新［7］，特別是在同一城市群中，試點的數量越多，試點整體可能產生的虹吸效應和競爭效應就越強，因此不利于城市群協同創新水平的提高，也影響著區域的協調發展。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假設：

H4：城市群中試點城市的質量提高了“寬帶中國”試點對城市群協同創新促進作用。

H5：城市群中試點城市的數量降低了“寬帶中國”試點對城市群協同創新促進作用。

2 研究設計

2.1 模型構建

使用“寬帶中國”試點政策這一準自然實驗衡量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對城市群協同創新的影響。工業和信息化部等部門共批復的110個“寬帶中國”試點城市中有91個城市歸屬于18大城市群（天山北坡城市群數據缺失嚴重予以剔除），設為實驗組，城市群中其余113個城市則設為控制組，共計204個地級城市。由于“寬帶中國”試點是分批次批復的，因此借鑒種照輝等［3］和張杰等［10］做法，構建多期DID模型（1）。

2.2 變量選取

被解釋變量：城市群協同創新（coin）。城市間的協同創新是不同創新主體知識、人才等創新要素在不同城市間的有序集合，通過合作專利來衡量城市間的協同創新是當前使用較多的做法［3］。鑒于此，采取城市之間合作產生的專利申請數量（百件）衡量該城市與其他城市的協同創新情況。具體地，使用大為innojoy專利數據庫進行專利檢索，參考謝其軍等［20］的思路，根據專利共同申請者進行數據檢索，若同一城市群內A城市的企業或高校等與B城市的企業或高校等共同申請了專利P1，則認定該專利為A、B城市的協同創新專利。

核心解釋變量：“寬帶中國”試點政策虛擬變量（did）。當該城市被設立為試點后則賦值為1，否則賦值為0，值得指出的是，三批試點批復時間均在當年7 月后，因此本文將政策開始時間滯后一期處理。

控制變量：（1）對外開放水平：使用城市當年實際使用外商投資額（取對數）衡量。（2）金融發展水平：使用城市年末存貸款余額與當地GDP之比衡量。（3）經濟發展水平：使用城市年末GDP（取對數）衡量。（4）政府科技投入水平：使用政府財政科學研發費用與政府財政總支出費用之比衡量。（5）教育投入水平：使用政府財政教育投入費用與政府財政總支出費用之比衡量。（6）互聯網發展水平：使用年末互聯網用戶數（取對數）衡量。（7）人力資本水平：使用高等教育年末在校人數（取對數）衡量。描述性統計見表2。

2.3數據來源

選取2008—2020年18個城市群204個城市的面板數據為研究樣本。其中，專利數據來源于大為innojoy專利數據庫，城市層面數據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與各省市統計公報，部分缺失值使用線性插值法補全。

3 實證結果與分析

3.1 基準回歸

回歸結果見表3。列（1）（2）分別為僅控制個體效應和個體時間效應均被控制的估計結果，列（3）（4）則是在加入了城市層面控制變量后分別控制個體效應和個體時間效應的估計結果。結果顯示，試點政策變量did的估計系數均在5% 及其以上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寬帶中國”試點的設立顯著推動了城市群協同創新。該結論說明，加強城市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與推動能夠有效促進城市群協同創新水平，因此以寬帶信息網絡等數字基礎設施為核心的“寬帶中國”試點帶來的城市協同創新驅動作用得到證實，假設H1得到驗證。

3.2 穩健性檢驗

3.2.1 平行趨勢檢驗

使用雙重差分法的前提是實驗組和控制組在政策開始前具有相同的共同趨勢，參考Beck等［21］做法構建平行趨勢檢驗模型（2）。

由于“寬帶中國”試點是分批次設立的，會出現距離政策實施時間小于-7的樣本值，因此需要將這部分樣本歸于-7 期，同時為了避免多重共線性的影響，將政策開始前一期設置為基期，結果見圖1。在政策開始前，核心解釋變量的系數均未通過5% 的顯著性檢驗，表明在試點設立前，實驗組和控制組不存在明顯的差異，滿足平行趨勢檢驗。在政策實施后，核心解釋變量的系數從第二年開始通過了5% 的顯著性檢驗，且系數均為正，表明“寬帶中國”戰略試點對城市群成員的城市協同創新的推動作用具有一定的滯后性，并伴隨時間的推移試點效果逐漸增強。可能的原因是：當“寬帶中國”試點確定后，試點城市需要花費一定的時間建設對應的數字基礎設施配套措施，因此試點效果的發揮存在滯后性。

3.2.2 安慰劑檢驗

為了排除不可觀測的因素對城市協同創新的影響，對基準回歸進行了安慰劑檢驗。具體操作方法如下：首先，從樣本中隨機抽取91個偽實驗組城市，并賦予這些偽實驗組城市隨機的政策實施時間；其次，生成偽實驗組的政策虛擬變量并重新進行回歸；最后將上述過程重復500次。結果見圖2，估計系數分布在“0”軸周圍，大部分偽回歸系數小于真實回歸系數，且大部分回歸結果并不顯著。表明其他不可觀測因素對本文的結論影響有限，安慰劑檢驗通過。

3.2.3 排除雙向因果關系

考慮到城市群協同創新的情況可能會影響“寬帶中國”試點的選擇，因此為了檢驗試點的外生性，參考李婉紅等［22］研究思路，使用Logit回歸模型檢驗城市群協同創新是否是影響試點設立的因素。具體做法如下：由于“寬帶中國”試點的批復分別是2014年、2015年和2016年，因此分別使用2013、2014和2015年的城市橫截面數據驗證兩者的關系，值得指出的是，在檢驗2015年試點選擇情況時剔除了2014年批復的城市樣本，檢驗2016年試點選擇情況時剔除了2014和2015年批復的城市樣本，以避免已批復的試點政策對城市協同創新影響所導致的偏差。其中，treat 代表該城市是否為“寬帶中國”試點城市，若是則賦值為1，否則為0。檢驗結果見表4，2013、2014和2015年份的檢驗結果中，變量coin 對變量treat 的影響均不顯著，表明城市協同創新的情況并不是“寬帶中國”試點選擇的前提。

3.2.4 工具變量法

事實上，“寬帶中國”試點的選擇可能并非完全是隨機的，會受到城市初始信息化水平的影響［15］，由此便導致試點可能存在內生性問題。本文使用工具變量法來緩解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從而更好地識別試點帶來的凈效應。具體地，“寬帶中國”試點的選擇與城市原本的網絡信息基礎情況相關，城市的網絡信息基礎越好，該城市成為試點城市的概率就越大［15］，因此參考黃群慧等［23］做法，使用1984年各城市每百人固定電話作為衡量城市網絡信息基礎的工具變量。一方面，各地區的固定電話普及率越高，代表該地區的電信基礎設施會越好，而電信基礎設施較好的城市其網絡信息發展情況也會相對較好，更容易成為“寬帶中國”試點，滿足工具變量的相關性；另一方面，1984年的每百人固定電話人數是一個歷史值，難以直接影響該城市的跨區域協同創新，滿足工具變量的外生性。同時，由于1984年每百人固定電話人數是一個截面數據，因此參考羅奇等［12］做法，使用該數據與政策實施年份的交互項作為工具變量IV。檢驗結果見表5，2SLS檢驗中第一階段工具變量IV與政策虛擬變量did 的關系在1% 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固定電話普及率越高的城市越容易成為“寬帶中國”試點城市，并且第一階段F 值大于10，且LM 統計量在1%的水平上顯著，證明了工具變量有效且拒絕工具變量不可識別的原假設；第二階段檢驗中，did 的系數依然顯著為正，證明結論穩健。

3.2.5 進一步穩健性檢驗

第一，反事實檢驗。考慮到政策實施期間會出現其他不可觀測因素對結論的干擾，因此本文分別將政策實施年份提前兩年和三年，回歸結果見表5。政策變量did的系數雖然為正，但并不顯著，證明結論穩健。第二，PSM-DID。由于不同城市間原本就可能存在特征差異，導致試點的選擇不具有隨機性［23］，容易對結果造成偏差，因此本文使用傾向得分匹配法對試點城市和非試點城市進行匹配，緩解選擇性偏差。具體地，使用1對1匹配，之后使用已匹配的樣本重新回歸，結果見表5，政策變量did 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證明結論穩健。第三，剔除特殊年份。2008年金融危機以及2020年新冠疫情對世界經濟造成了巨大影響，也對各個城市之間的協同創新造成了較大障礙，因此將這兩年的樣本值剔除。重新進行回歸后，did 估計系數顯著為正。

3.3 異質性檢驗

3.3.1 城市群發展周期異質性

長期以來，我國各個城市群形成了不同發展特色，其自身成長周期也具有較大差異。“十四五”規劃綱要提出，要以促進城市群發展為抓手，優化提升京津翼、長三角、長江中游、珠三角和成渝城市群，發展壯大山東半島、閩浙沿海（原海峽西岸）、關中平原、中原和北部灣等城市群，培育發展哈中、遼中南等其他城市群。鑒于此，將“十四五”規劃中指出的優化提升城市群（京津翼等）劃分為成熟期城市群，將發展壯大城市群（山東半島等）劃分為成長期城市群，將培育發展城市群（哈中、遼中南）劃分為培育期城市群，并通過分組研究，檢驗不同成長形態城市群中“寬帶中國”試點所產生的效果，結果見表6。“寬帶中國”試點對成熟期和成長期城市群協同創新均有顯著的正向作用，但對培育期城市群協同創新的影響卻并不明顯。“寬帶中國”試點在成熟期和成長期城市群中均發揮了顯著作用，但由于兩組的實證樣本具有差異，直接通過判斷各組系數比較政策實施差異可能存在偏誤。因此為了進一步分析政策實施在不同周期城市群中的效果，參考梁杰等［24］的做法，引入政策變量與城市群發展周期變量mature 的交互項，其中，當城市群為培育發展期時，mature 賦值為1，當城市群為成長期時，mature 賦值2，當城市群為成熟期時，mature 賦值3。結果顯示，交互項的系數在1% 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城市群越趨向于成熟期時，“寬帶中國”試點的效果就越好。原因在于，成熟城市群經濟發展情況往往更好，該階段城市群內的城市往往具有更優的合作交流條件，高鐵、飛機等出行設施更加完善，因此試點帶來的城市協同創新驅動效應更好。

3.3.2 區域異質性

從城市所屬的地理區域分析，不同區域的城市的經濟發展情況、產業發展情況均存在較大差異，因此“寬帶中國”試點對不同區域城市的影響效果也會存在差異。具體地，將城市分為東部區域和中西部區域，進行分組回歸，結果見表6。政策變量did 的估計系數在東部地區顯著為正，在中西部的系數雖然為正卻并不顯著，表明“寬帶中國”試點對東部地區城市協同創新促進效果更好。原因在于，東部地區城市的企業發展情況、交通基礎設施條件以及創新環境優于中西部地區，特別是城市之間的交通條件更加便利，有利于降低城市之間協同創新的交流成本，因此試點在東部地區發揮的效果更好。

3.3.3 科教水平異質性

企業與高校的合作是突破關鍵技術難題的重要途徑，而高水平的大學更容易接受來自企業的項目委托，且由于這類大學自身研發設備、科研人才等創新基礎更加深厚，因此也會吸引其他城市的企業共同進行技術創新［25］。因此本文根據城市是否具有“211工程”院校，將其分為高科教水平城市和低科教水平城市，并進行分組回歸。結果見表6，政策變量did 的估計系數在高科教水平城市顯著為正，在低科教水平城市為正，但并不顯著，表明“寬帶中國”試點在高科教水平地區對城市群協同創新驅動作用更好。

3.4 機制檢驗

上述實證檢驗中證實了基于“寬帶中國”試點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對城市群協同創新的促進作用，那么試點的設立又是如何影響城市的協同創新呢？本文認為，“寬帶中國”試點的設立主要能通過提升城市信息化水平和金融集聚水平推動城市群協同創新。

信息化水平（Inf）：參考黃群慧等［23］做法，基于每百人互聯網人數、每百人移動電話人數、信息從業人員占比和每百人郵電業務總量四項指標，使用主成分分析法得到信息化水平綜合指數①。回歸結果見表7，政策變量did 對信息化水平的影響在1% 的水平上顯著為正，2SLS檢驗結果也證實了上述觀點。表明“寬帶中國”試點的設立加速了當地的網絡信息發展，通過提升當地的信息化水平提高協作雙方緊密度進而推動城市群協同創新。

金融集聚（Fa）：參考陶峰等［26］研究成果，使用地理密度指數衡量城市的金融集聚水平，計算方法為：Fa =Loan_it/Area_it，其中，Loan_it 為i 城市第t 年金融機構貸款余額，Area_i 為城市i的行政面積。回歸結果見表7，政策變量did 對金融集聚的影響在1% 的水平上顯著為正，2SLS檢驗結果也證實了上述觀點。表明“寬帶中國”試點政策的設立有利于改善當地的投資環境，提升了城市的金融集聚水平，并通過加強多方交流、溝通以及為技術研發活動提供必要的資金支持等途徑促進城市群協同創新。

4 進一步討論：試點質量與數量的影響

為了進一步分析城市群中“寬帶中國”試點的質量和數量對城市群協同創新的影響，將試點中的國家中心城市認定為高質量試點城市，并考慮城市群中所擁有的試點數量和密度對城市群協同創新的影響。模型設計見式（3）。

增強中心城市對周邊城市的輻射帶動作用，是推動中心城市與周邊地區的一體化發展的關鍵［1］。那么，當城市同時成為“寬帶中國”試點和國家中心城市時，能否產生“1+1gt;2”的政策協同作用，對周圍各個城市產生更強的輻射效應？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和國家發展改革委所公布的8大中心城市中，除西安市外均為“寬帶中國”試點城市，因此根據馬為彪等［1］做法，設立變量國家中心城市變量center，若某城市群內存在國家中心城市且處于設立年份之后則將城市群中所有城市變量center 賦值為1（西安市所處的關中平原城市群除外），否則為0。進一步地，生成政策變量和中心城市設立變量的交互項did×center，并進行回歸（見表8）。交互項系數對城市群協同創新的影響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當城市同時為“寬帶中國”試點和國家中心城市時，更加有利于促進該城市群協同創新發展，即“寬帶中國”試點城市的質量會對城市群協同創新起到正向調節作用。假設H4成立。

此外，為了檢驗城市群試點數量帶來的影響，參考田玲等［27］的做法，分別以同一城市群內試點城市的個數（sum）和試點城市個數占城市群總城市個數之比（proportion）代表試點城市數量，并使用兩類變量與政策變量的交互項did×sum 和did×proportion 檢驗試點數量的作用（見表8）。政策變量與試點數量的交互項did×sum 和did×proportion 的估計系數均為正，但并不顯著。證明城市群內所擁有的“寬帶中國”試點數量并不能顯著影響試點政策對城市群協同創新的促進作用。假設H5不通過。

5 結論與啟示

基于18大城市群204個地級城市面板數據，以城市群為城市合作范圍，借助“寬帶中國”試點這一準自然實驗實證檢驗了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對城市群協同創新的影響。研究發現：（1）“寬帶中國”試點能顯著提升城市群協同創新發展，試點效果的發揮具有一定的滯后性，并伴隨時間的推移對城市群協同創新的促進效果逐漸增強。（2）從城市群特質分析，“寬帶中國”試點在成熟期和成長期城市群中均能顯著推動其城市協同創新，且對成熟期城市群協同創新促進效果更好，對培育期城市群協同創新影響并不顯著；而從城市特質分析，“寬帶中國”試點能夠顯著推動東部和高科教水平地區的城市協同創新，對中西部和低科教水平地區城市協同創新影響并不顯著。（3）“寬帶中國”試點的設立能通過提升當地信息化水平和提升金融集聚水平兩條路徑提升多方協作緊密度，進而推動城市群協同創新。（4）城市群內“寬帶中國”試點城市的質量比數量更有利于提升其對城市協同創新的促進作用，當城市同時為“寬帶中國”試點城市和國家中心城市時，對城市群協同創新的促進效果更好。

根據以上分析與結論，提出如下建議：

（1）打造城市間數字合作交流平臺，促進城市群城市創新體系升級。進一步推進以寬帶網絡、大數據中心、5G通信等為核心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把握數字基礎設施引發的數字技術飛速發展階段，以數字技術為樞紐打造城市間合作交流平臺，同時結合區域一體化相關政策，推動城市群內城市之間技術創新深入合作，促進區域創新體系不斷升級。

（2）完善城市群協調政策與交通設施，優化對欠發達地區創新資源配置。一方面，總結“寬帶中國”試點在成熟期城市群的成功經驗，在成長期和培育期城市群設立區域協調政策和機構，完善內部城市之間出行交通設施，進一步縮短城市之間的合作交流成本。另一方面，傾斜資源并給予政策幫扶推動中西部地區和低科教水平地區的快速發展，促進其內部數字技術發展，打破城市間的信息障礙，降低城市間協同創新的空間障礙。

（3）強化數字基礎設施協同創新作用路徑，發揮“寬帶中國”試點帶來的政策紅利。一方面，培育并吸引更多以大數據、人工智能和網絡信息等為主的新興產業，提高城市的信息化水平，打造成本更低、效率更高的跨區域合作交流平臺；另一方面，需要積極吸引外部金融資源，通過出臺相關稅收優惠、政策補助等措施鼓勵金融中介參與到企業或高校的跨區域協同創新項目中。

（4）促進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相關試點政策“提質”而非“增量”。“寬帶中國”試點等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相關試點政策后續推廣與拓展中要更加注重城市的質量而不是數量，適當提升試點的申請標準，不僅需要將政策在本城市的實施效果作為考核標準，也需要注重試點城市對周圍地區的輻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