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廢城市”與企業綠色創新

摘" 要：" “無廢城市”是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綠色化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關鍵環節。本文利用“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工作形成的準自然實驗，考察其對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及作用機制。本文使用雙重差分方法的檢驗結果表明“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工作對企業綠色創新增加約3.61%。增加政府資助和緩解融資約束是“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工作對企業綠色創新影響的重要機制。當企業屬于國有企業、處于重點關注生活垃圾領域的城市、非節能環保清潔產業時，“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工作對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更大。本文的研究結果對完善我國“無廢城市”建設和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一定的啟示意義。

關鍵詞：" 無廢城市；綠色創新；準自然實驗

中圖分類號：" F 124.5

文獻標志碼：" A

收稿日期：2024-05-22

作者簡介：朱雨薇（2000—），女，浙江衢州人，浙江工業大學經濟學院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企業創新。

文章編號：1005-9679（2024）06-0018-07

“Waste-Free City” and Enterprise Green Innovation

ZHU Yuwei

（School of Economics， Zhejia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Hangzhou 310023， China）

Abstract： A “waste-free city” is a key link in promoting the greening of 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 and realizing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This paper utilizes the quasi-natural experiment formed by the comprehensive pilot work of “Waste-Free City” to examine its impact on enterprise green innovation and its mechanism. The test results of this paper using the double-difference method show that the comprehensive pilot work of “waste-free city” increases the green innovation of enterprises by about 3.61%. Increasing government funding and alleviating financing constraints are important mechanisms for the impact of the comprehensive pilot program of “Waste-Free Cities” on enterprises’ green innovation. The impact of the comprehensive pilot program on green innovation is greater when the enterprise is a state-owned enterprise， in a city that focuses on domestic waste， and in a non-energy-saving and environmentally friendly clean industry. The findings of this paper have some implications for improving the construction of “waste-free cities” and promoting high-qua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China.

Key words： waste-free city; green innovation; quasi-natural experiments

0" 引言

縱觀全球，當前固體廢物的產生總量仍呈增長趨勢。2019年1月，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無廢城市”建設試點工作方案》，啟動“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工作，通過加快企業綠色化、智能化改造，從源頭降低工業固廢產生強度，而綠色技術創新則是實現這種發展模式的關鍵力量。“無廢城市”建設是深入貫徹落實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的具體行動，是推動減污降碳協同增效的重要舉措。本文利用“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工作對企業綠色創新產生的外生沖擊構建準自然實驗情境，考察其對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不僅有助于理解“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工作對企業綠色創新的重要作用，還對于理解貫徹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和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啟示意義。

本文貢獻主要在于以下兩方面：第一，本文詮釋了如何激勵企業積極開展綠色創新活動，拓展了波特假說的理論外延。目前文獻更多關注在地區環境規制壓力下，企業能否承擔起治理環境的責任（范子英和趙仁杰，2019；張琦等，2019），而對如何實現企業競爭力與環境保護“共贏”的探討明顯不足。綠色創新是實現企業競爭力與環境保護“共贏”的重要環節（Hart，1995; 齊紹洲等，2018），本文發現真正對企業綠色創新活動起到促進作用的環境規制工具是政府補助。

第二，本文在環境政策方面對綠色技術創新進行了相關研究。本文從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視角考察“無廢城市”的實施效果，為這一綜合性環境政策的評估提供量化科學依據，對該政策實施效果的相關文獻進行有益補充。目前關于環境規制經濟后果的研究尚存較大爭議，且大都關注國家和地區層面的因素（金剛和沈坤榮，2018），鮮有文獻從中國微觀企業如何應對環境規制的角度進行考察。

1" 研究假說

1.1" 環境規制與企業綠色創新

合理設計的環境規制被認為對技術創新具有重要促進作用， 即所謂環境規制的 “波特假說”（Porter，1991）。環境規制影響企業綠色創新行為的相關研究一直是前沿的學術話題。已有研究做了豐富的討論，但并沒有形成共識。“波特假說”（Porter，1991；Porter和Van der Linde，1995）認為，如果設計得當，環境規制（特別是基于市場的工具）可以實現“創新彌補”。一些研究發現嚴格的環境規制對企業創新產生了正向的影響（Liu等，2021;齊紹洲等2018；徐佳和崔靜波，2020；李青原和肖澤華，2020；王馨和王營2021；陶鋒等，2021；劉金科和肖翊陽2022；張家豪等，2022） 。但是，一些研究得到了完全不同的結果。Li等（2021）認為當產業集聚促進綠色技術創新時，環境規制會抑制集聚創新;當產業集聚阻礙綠色技術創新時，環境規劃將促進集聚創新。涂正革和諶仁俊（2015）認為二氧化硫排放權交易試點政策在中國未能產生波特效應。張彩云和呂越（2018）也指出綠色生產規制抑制企業研發創新。關于無廢城市的相關研究主要集中于城市建設的理念、目標和建設路徑（杜祥琬等，2017；王小銘等，2019；石世英和胡鳴明，2020），并沒有檢驗“無廢城市”試點政策實施后的經濟效益。因此，本文以“無廢城市”的實施為準自然實驗，創新性地從企業綠色創新角度分析固體廢物控制新標準實施的微觀影響。

1.2" 緩解融資約束與企業創新

創新活動因收益的不確定性、創新過程的信息不對稱性和較高的監管成本容易面臨嚴重的外部融資約束，而融資約束則會抑制企業的創新活動（Aghion等，2012；周開國等，2017）。 相較傳統的技術創新，綠色技術創新具有前期資金投入大、獲利周期長、風險難以預估的特征，因此，必須輔以一定的資金扶持，以解決綠色技術創新所面臨的環境外部性、路徑依賴和資本市場不完善等市場失靈問題。這意味著綠色技術創新中需要投入更多資本進行方向轉變性革新（Johnstone等，2010；Huang等，2019），因而企業在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時可能更容易面臨融資約束。

1.3" 政府補助與企業創新

一個國家的制度環境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企業利用何種渠道來獲得關鍵性資源（Besharov和Smith，2014），中國現行的行政權力體系意味著契約的形成與執行往往以關系資源為基礎。陳艷瑩等（2022）發現綠色工廠評定后能得到現金補貼、政企關系改善等政府收益。在此背景下，“無廢城市”試點政策實施所衍生的隱形關系將有利于企業獲得政府的保護和較為寬松的生存發展環境。

2" 研究設計

2.1" 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利用2018年12月“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工作這一外生事件作為準自然實驗，數據選取期間為2017—2021年，剔除金融業上市公司、B股上市公司和含有缺失變量的公司。本文使用的公司財務、企業專利等數據均來自中國研究數據服務平臺（CNRDS）。為避免極端值的影響，本文對所有連續變量執行1%的縮尾（Winsorize）處理。為控制潛在的異方差和序列相關性問題，本文對所有回歸系數的標準誤都使用異方差調整，并在省份層面上進行了聚類（Cluster）處理。本文的基準回歸模型設定如下：

Patenti，t=β0+β1Treati×Postt+β2Sizei，t+β3Levi，t+β4ROAi，t+β5Growthi，t+β6Capexi，t+β7Agei，t+β8SOEi，t+β9PPEi，t+β10LnFDIi，t+β11Lnpgdpi，t+β12Lndgdpi，t+δp+γi+μt+αd+εi，t（1）

其中，下標i和t分別表示公司i和第t年。Patenti，t為被解釋變量，是上市企業的綠色專利申請數量，指標構建方法參考王班班和齊紹洲 （2016）以及齊紹洲等（2018）中的專利指標構建方法。Treat為劃分處理組與控制組的虛擬變量，處于“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的企業為處理組，取值為1（Treat=1），配比后不處于“無廢城市” 綜合性試點的企業為控制組，取值為0（Treat=0）。Post為“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實施的虛擬變量，實施當年及以后年份（2019—2021年）定義為1，實施以前年份（2017—2018年）定義為0。系數β1表示雙重差分的估計結果，如果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政策可以提升企業綠色創新，那么預期β1將顯著為正。此外， γi代表公司固定效應，μt代表年份固定效應，αd代表地區固定效應，δp代表行業固定效應，εi，t為隨機誤差項。

2.2" 描述性統計

表2報告了樣本期內基本回歸模型中包含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企業綠色創新Patent的均值為1.0323，標準差為1.2888，最大值為7.3038，最小值為0，這說明不同企業的綠色創新水平程度具有較大的不同。

3" 實證結果與分析

3.1" 核密度檢驗

圖1為匹配前后的傾向得分核密度分布圖，經過匹配后，控制組與處理組之間的差異縮小，甚至匹配后控制組與處理組數據出現了覆蓋的情況，說明匹配后控制組和處理組各方面特征接近，可用匹配后的樣本進行雙重差分估計。

3.2" 無廢城市對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

表3報告了“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與企業綠色創新的回歸結果。在第（1）列中，控制了年度、公司、地區、行業固定效應。結果表明，第（1）列Treat×Post的回歸系數為0.0544并在1%水平下顯著為正。在第（2）列中，本文進一步增加了影響企業創新的控制變量，Treat×Post的回歸系數為0.0465，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經濟意義方面，由于企業創新的標準差為0.0215，因此“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實施之后，對處于“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的企業綠色創新增加了約3.61%（0.0465/1.2888）。這表明了“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實施后促進了企業綠色創新，這與本文的基本研究假說一致。

3.3" 機制檢驗

3.3.1" 增加政府資助

本文首先檢驗第一條影響機制，即“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通過增加政府資助，使得企業有更多的資金用于研發活動。因此，本文參考（張玉昌等，2024）使用政府資助加1后取對數值作為衡量政府資助（Government）的度量指標，考察了“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實施后對企業是否增加政府資助的影響。表4第（1）列Treat×Post的結果在5%水平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實施后，企業獲得了更多政府資助。

3.3.2" 緩解融資約束

本文進一步檢驗第二條影響機制，即“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緩解融資約束。因此，本文參考吳堯和沈坤榮（2020）使用長期借款占總資產比例，作為緩解融資約束的度量指標（Constraints）。表4第（2）列Treat×Post的結果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實施后，企業獲得更多資金緩解了融資約束。

3.4" 異質性檢驗

3.4.1" 重點領域

不同城市對于固體廢物的處理側重點不同，因此，本文根據各個城市對固體廢物的處理情況分類為四類：一般工業固體廢物、農業固體廢物、生活垃圾、危險廢物，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在側重治理生活垃圾城市，“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對企業綠色創新存在正向顯著的影響。

3.4.2" 節能環保清潔產業

由于污染行業和清潔行業在排放強度和技術構成方面存在明顯差異（徐佳和崔靜波，2020），因此行業對企業的創新存在一定的異質性。本文根據《上市公司行業分類指引》（2012年修訂）將樣本劃分為是否屬于節能環保產業、清潔生產行業、清潔能源產業。結果如表6和表7列（1）、（2）所示，不屬于節能環保清潔產業行業的Treat×Post系數顯著。這一結果與部分學者的研究相一致（李樹和陳剛，2013；盛丹和張國峰，2019），即污染密集度較高的行業為政策規制的主要對象，且是綠色創新的主要來源。

3.4.3nbsp; 企業性質

企業的所有制屬性通常會對其研發投入和技術創新產生不同影響。結果如表7列（3）和列（4）所示。結果表明，相比于非國有企業，“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對企業綠色創新的提升作用在國企中更顯著。

3.5" 穩健性檢驗

3.5.1" 平行趨勢檢驗

表8表明本文的研究設計符合雙重差分的重要假定，即在“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實施之前，處理組企業和控制組企業的綠色創新不存在顯著差異，增強了基準結果的穩健性。

3.5.2" 更換被解釋變量

為了緩解關鍵變量衡量方式可能帶來的偏差，本文選取了研發投入費用占營業收入（RDexpenses）作為企業綠色創新的替換變量，進一步檢驗對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表9列（3）結果進一步驗證了“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對企業綠色創新存在正向影響。

3.5.3" 安慰劑檢驗

為排除結論可能只是反映處理組和控制組綠色創新行為的時間序列差異，本文將“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真實發生時間提前一年。表10列（1）Treat×Post的回歸系數不具有統計顯著性，這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說明本文的基本研究結果是“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實施帶來的。

4" 結論

在當前綠色發展的浪潮中，“無廢城市”的構想與實踐已成為推動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重要一環。本文基于對“無廢城市”綜合性試點工作的深入研究，探討了這一政策舉措對企業綠色創新活動的影響及其內在機制。利用雙重差分方法的實證檢驗，我們發現“無廢城市”的綜合性試點工作顯著地促進了企業的綠色創新活動，具體表現為綠色創新水平提升了約3.61%。本文的研究為理解“無廢城市”政策對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提供了新的視角，并揭示了其內在的作用機制。這一發現不僅為進一步完善“無廢城市”建設提供了理論支持，也為推動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了實踐指導。未來，我們應繼續深化“無廢城市”的試點工作，優化政策設計，以更好地促進企業的綠色創新和社會責任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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