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薩特存在主義哲學思想的核心是自由,即 人在選擇自己的行動時是絕對自由的。保羅·克 利的繪畫中也充滿無限的自由。通過對保羅·克 利與薩特存在主義哲學思想進行比較研究,探 索兩者之間存在的更深層次的聯系,挖掘藝術 的精神內涵,從而更大限度地探索藝術的可能 性,更好地反哺藝術創作。
一、薩特的存在主義與自由
自由一直是人們在探討的問題。《勇敢的 心》是梅爾·吉布森根據 13—14 世紀蘇格蘭起 義領袖威廉·華萊士與英格蘭統治者不屈不撓 斗爭的故事為原型,改編執導的電影,影片中 最令人難忘也是全片最重要的一個片段就是主 人公華萊士在受刑前振聾發聵地高呼“自由”。 在妥協與斗爭的抉擇中,他選擇了向死而生的 自由。人類在歷史的長河中都在為實現自由而 抗爭。尼采的“上帝之死”把人們從神學的束 縛中解脫出來,而薩特的存在主義哲學思想正 是“給自由祛魅”的締造者之一。
薩特 1905 年 6 月出生于法國巴黎的一個 海軍軍官家庭。因為其父親英年早逝,薩特從 小隨其母親在外祖父家長大。1933 年,薩特 赴德留學,他在黑格爾、胡塞爾與海德格爾等 哲學家的基礎上形成了自己的存在主義哲學體 系。薩特的存在主義更貼近社會與生活,其核 心問題是人的自由,他肯定人的絕對自由,認 為人有自由選擇的權力。經歷了第二次世界大 戰后,他將馬克思主義辯證法引入, 明確了自
由和責任相互制約的關系。
人們往往會覺得自己在大多數情況下都不 自由,只要與世界或者他人發生關聯,我們就 會受到種種制約而變得不自由。薩特也提出“他 人即地獄”的理念,這里的他人就是除了自我 以外的不管以什么形式存在的其他一切人與事 物。他人的評價、他人的目光、世間的規則等 往往會干擾我們的選擇,我們會因為輿論與壓 力做出違背自己意愿或者錯誤的選擇。這就是 自我與他人矛盾沖突的根源,因為他人甚至是 自己給自己施加了無形的約束。因此我們不應 該太在意他人的目光,通過選擇和行動實現自 由。
當然薩特也明白自由的絕對性也會伴生著 負面的破壞,就如其所說: “我努力把我從他 人的支配中解放出來,反過來力圖控制他人, 而他人也同時力圖控制我。”所以他會強調倫 理層面的制約,人既然是絕對自由的,那么人 就要承擔自由選擇的后果,也就是責任,這就 充滿了人道主義的理性色彩和現實關懷。因此, 自由往往又是沉重的,畢竟這種責任在世界與 他人面前是無法逃避的," 蕭伯納也曾說過:“自 由意味著責任,這就是為什么大多數人都畏懼 它的緣故。”薩特冷酷無情地把人類徹底暴露 在自由的荒野中。
人們要爭取自由,就不能肆意破壞與他者 的關系,不能過分受別人評價的影響,要正視 自己與他人,只有通過自我選擇才能決定自我 的存在,只有擁有自我選擇才能獲得自由。自 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我們除了行動別無選擇。
二、保羅·克利的選擇與生活
薩特指出,人生的價值就在于同荒誕的世 界和虛無的人生頑強拼搏。保羅·克利的人生 和繪畫都實現了薩特所說的自由,保羅·克利 在人生與藝術中不斷選擇,不斷行動,最終成 就了自己,成為藝術史上一顆璀璨的明星。
保羅· 克利于 1879 年 12 月出生在瑞士 的一個充滿藝術氛圍的家庭中,他的父母都從 事著音樂工作,雖然從小飽受音樂的洗禮,但 是他從小就對繪畫有著異常的天賦與熱愛。在 他三歲左右的時候,外祖母給了他一套彩色鉛 筆。正是因為這套彩色鉛筆,保羅·克利對于 繪畫的興趣被他的奶奶喚醒了。他經常盡情地 幻想,為故事畫插圖。 在他 7 歲時,稚嫩的保 羅·克利上了第一次小提琴課。天才的保羅·克 利 11 歲時就被允許作為特別管弦樂隊成員在伯 爾尼音樂協會的清唱劇和付費音樂會上演出。 雖然保羅·克利在音樂和繪畫上都有著不錯的 天賦,但他和我們一樣都要在人生路口做出選 擇。
1898 年 9 月畢業后,保羅·克利面臨一個 難題, 即選擇哪條職業道路,從事繪畫行業還 是音樂行業。有一件事他很確定,不想成為一 個普普通通的人,他想為藝術而活。雖然在童 年和青年時期,保羅·克利就對音樂和音樂制 作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但在畢業前一年,他開 始懷疑自己是否真正了解音樂,同時作為一名 小提琴家,他并不覺得自己有足夠敏銳的鑒賞 力,這不是成為一個好音樂家的先決條件。他 甚至曾短暫地想過要成為一名作曲家,但最終 他覺得音樂之路不再能夠進行下去。同時,保 羅·克利的父母希望他成為一名音樂家。如果 就此選擇了音樂專業就像是當你愛著繪畫的時 候卻被迫要和音樂結婚,這是一種愛而不得的痛苦與狂躁。因此,他對音樂的熱愛走上了 一 條“下坡路”,雖然對繪畫的熱愛也沒那么確 定,但憑直覺,保羅·克利最終選擇了去慕尼 黑學習繪畫。
保羅·克利對自己的方向有清晰的認識, 他也會遵從自己的內心大膽做出自己的選擇, 正如其日記里所說: “目前最重要的其實不是 如何畫得成熟,而是如何做個成熟的人或至少 成為一個獨立的人……不僅要支配你的實際生 命,更要在你的內心深處形塑有意義的個體, 并且盡可能培養成熟的人生觀。”
當保羅·克利聽了理查德·瓦格納的音樂 后,他有了新的想法,需要新的更強烈的生活體 驗來完整自己的藝術之路。在 1899 年冬天的一 場家庭音樂會上,保羅·克利遇到了比他大三歲 的慕尼黑鋼琴家莉莉·斯坦普夫。在他們親密的 音樂創作過程的刺激下,保羅·克利很快就對莉 莉·斯坦普夫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感情。1906 年, 保羅·克利與莉莉·斯坦普夫在伯爾尼結婚。莉 莉·斯坦普夫在保羅·克利家像女兒一樣受到歡 迎,但這樁婚姻對莉莉·斯坦普夫的父親( 一 位醫師)來說是一個棘手的問題。在他看來,一 個苦苦掙扎的藝術家并不是一個富裕家庭的女兒 的合適配偶。對妻子及父母的責任感和不成功的 繪畫經驗,時常使保羅·克利滋生自殺的念頭。 但是保羅·克利并沒有放棄,他知道這些都是自 己的選擇,他也必須對自己的選擇負責。
保羅·克利一直希望走自己的藝術道路并 更加努力地去實踐。從 1912 年開始,保羅·克 利先后推出一些重要展覽。他對色彩的追求也 慢慢取得突破。但好景不長,第一次世界大戰 打破了所有人原有的生活。保羅·克利被派遣 到慕尼黑附近的施萊希姆為飛機涂裝來增強偽 裝。1917 年 1 月,保羅· 克利被調到奧格斯 堡附近的格斯霍芬,在那里他作為一名飛行學 校財務部的職員度過了戰爭的剩余時間。在這 里,他終于找到了更多的時間來畫畫。雖然戰爭是殘酷與破壞性的,但許多人也從戰爭中獲 利,在動蕩的時期中,他們希望通過投資藝術 品盡快獲得更多的利潤。同時這些德國年輕中 產階級收藏家們希望推翻舊的價值觀念,他們 覺得年輕的前衛藝術反映了他們現代自由的世 界觀。因此, 1917 年保羅· 克利的作品受到 年青一代中產階級收藏家們的青睞,其銷量激 增。多虧了這些成功,保羅·克利有生以來第 一次能夠為他的家庭提供充分的支持。1919 年 10 月,保羅·克利與慕尼黑畫廊老板戈爾茨簽 訂了一份總代理合同,保證他在三年內有固定 的收入。1920 年春,保羅·克利舉辦了首次大 型作品展,展出了 371 件近期作品, 隨后出版 了其第一本專著。同年 10 月,保羅·克利加入 了包豪斯,如愿成了一個教師,并以“個性自 由”“創造力優先”和“避免僵化”為特色進 行教學。
1924 年,保羅· 克利在美 國舉辦了首個 個展。1931 年 10 月,保羅·克利開始在杜塞 爾多夫藝術學院教授繪畫課程。1933 年,保 羅·克利離開了德國,來到了英國,并在倫敦 舉辦了個展。從 1935 年開始,保羅·克利的 身體狀況逐漸衰弱,但保羅·克利依然堅持創 作。雖然由于各種原因他的作品在歐洲賣得不 好,但是在美國卻大受追捧。1940 年 6 月,保 羅·克利因病去世。
三、保羅·克利繪畫中的自由
薩特宣稱: “作家——作為一個對自由的 人們講話的自由人——只有一個題材,那就是 自由。藝術家何嘗不是如此?”同時他也指出: “藝術是由一個自由來重新把握的世界。”保 羅·克利的繪畫高度貼合薩特的存在主義哲學 思想, 就像凡·高的繪畫印證著人文主義一樣。
保羅·克利借藝術這個媒介來表達自己, 他會分析古典藝術與當代藝術的差別,并清晰地認識到繪畫藝術與自然的差異,如果一味模仿自然,那自然就會成為表達自由的枷鎖,會限制每一根線條自由發揮的魅力。線條不只是劃分不同區域的界限,它可以是一個獨立的畫面要素,例如凡·高的繪畫。如果做到了線條的自由,那么繪畫藝術就超越了自然主義。保羅·克利在其創作中散發著濃郁的自由的氣質,當然這也是人選擇的自由的本質,突破現實枷鎖探索真理的權力。
在其孩童時代,保羅·克利對于文學和繪畫的興趣就遠遠高于學習課本知識,他右手寫字, 左手畫畫。在他的筆記本和課本的空白處,畫滿了奇思妙想的圖像。保羅·克利從小就對植物有非常大的興趣,如《無題》(見圖 1)就是他在 10 歲時畫的一幅畫,對這些神秘的植物的描繪貫穿了其一生,因此描繪自然也成了其作品中很重要的主題。
其于 1918 年創作的《沉沒的風景》(見圖 2)中有向上生長的植物,也有向下生長的植物,在各個植物的環抱中,有一輪彎月,旁邊的太陽花又如一個太陽。在保羅·克利藝術的世界里,沒有絕對的自然規則,畫面中的植物似曾相識,又不真實存在,童稚的表現像是孩童的精神世界,仿佛這些都是地球之外的東西。保羅·克利用更超然的眼睛觀察世界, 在創作中,人物、動物、植物、土地、空氣等可以肆意生長存在,從而達到感受上的極致。這其實就是選擇、人與藝術的自由。
再如其 1940 年的作品《無題》(見圖 3), 又被世人稱作《最后的靜物》。這幅作品是保 羅·克利 1939 年已經在創作的一幅作品,直到 他 1940 年最后一次去旅行時,這幅畫還在他的 畫架上,但從此他再也沒能回來,他也沒來得 及給這幅畫命名。這幅畫也許就是保羅·克利 的精神世界,是其靈魂得以安放的私密房間, 因為他在 1917 年給他的妻子寫信時提到: “當 我老了,非常老了,那么也許會有幾個房間是 我純精神的建筑,里面有幾個雕塑,必要的 家具和許多畫。”這幅靜物畫的黑色背景使氛 圍變得沉重而肅穆,黃色盤子上的植物圖案為 壓抑的畫面帶來了一絲生命的氣息,仿佛是保 羅·克利存在過的一些痕跡。生命的隕落無疑 是無法避免的結局,保羅·克利在生命的盡頭 也不得不接受這殘酷的現實,正如薩特所說: “死亡只是生命中的一天而已。”在面對死亡 時,保羅·克利把對人生的感悟與精神力量全 都寄托在了畫面中,結局不可改變,但在此之 前人們可以自由地選擇怎么存在。
在保羅·克利的藝術創作中,圖像與自然 只有間接的關聯。他的繪畫技法是先處理輪廓再加上裝飾性的色彩,看似簡單的處理手法打 破了一切傳統繪畫的束縛, 透過畫面表現內在、 洞察心靈、通往自由。
四、結語
“一個民族的復興需要強大的物質力量," 也需要強大的精神力量,沒有先進文化的積極" 引領,沒有人民精神世界的極大豐富,沒有民" 族精神力量的不斷增強,一個國家、一個民族" 不可能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這一論述將精" 神力量提高到事關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高度。" 藝術創作與繪畫作品就是精神力量的重要一環, 以保羅·克利的作品與薩特的自由觀念為切入" 點,可以進一步了解自由與責任的辯證關系," 探索藝術更多的可能性,從而激發文藝工作者" 創作出更多能給予大眾精神力量的作品,為中" 華民族偉大復興貢獻自己的力量。
[ 作者簡介 ] 王洋,男,漢族,河南人,上海立 達學院藝術設計學院講師,上海立達學院藝術 設計學院產業學院負責人,碩士,研究方向為 美術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