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政策議題何以觸發政府注意力

摘要：[目的/意義] 環境類公共沖突時有發生，能否精準觸發政府注意力是緩解公共利益沖突的重要因素之一。政府需要優先解決哪些問題？哪些環境問題能夠引發政府的關注也成為各方利益角逐下的結果。[方法/過程] 基于此，借助前期扎根理論編碼，摘取關鍵范疇，并構建出環境類議題觸發政府注意力的分析框架。與此同時，選取2005—2022年36個與環境類相關的公共問題，使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驗證觸發政府注意力的理論框架與變量影響。[結果/結論] 研究發現：在觸發政府注意力的7個主范疇中，執行意志、關注策略、多元話語以及最終訴求4個主范疇是環境類議題觸發政府注意力的必要條件，在觸發政府注意力的7條有效路徑中，進一步歸納為政府引導、沖突回應和公共壓力3種模式。

關鍵詞：環境政策議題 政府注意力 定性比較分析

分類號：C932

DOI： 10.19318/j.cnki.issn.2096-1634.2024.03.09

1 引言

近些年，隨著社會發展積累的環境問題愈發突出，公眾尋求政府注意力觸發政策議程設置成為常態，也成為影響環境類政策議題的重要方式之一。政府需要優先解決哪些問題，如何做出資源配置的最優選擇，不僅涉及政策資源的排列與處理問題，而且是多方利益角逐下的結果。為了成功觸發政府對某一環境公共問題的關注力，民眾往往會采取“以鬧相逼”[1]“以死相逼”[2]“群體相逼”[3]等方式。尤其是在網絡社會中，以網絡話語表達借助網絡技術平臺所形成的“話語抗爭”[4]“娛樂戲謔”[5]等典型手段，也在當前的政策議程設定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那么，民眾以何種方式能夠觸發政府環境政策關注力且達到利益一致呢？換句話說如何將民眾意愿納入政府的環境政策議程之中呢？需要注意的是，廣泛的社會關注度雖然在前期可以達到推動的作用，但是這也可能僅僅只是觸發政府注意力的一個因素，觸發政府注意力的手段及策略組合才可能是更為重要的因素。以環境類政策為例，民眾的環保維權行為實際上可以理解成為一種博弈性策略，其目的是能夠觸發政府關注環境問題，并引導政策議程設置的走向。但是就實際效果而言，有的取得了成功，有的以失敗告終。因此，本研究中主要回答的問題有：什么樣的環境類公共問題更容易觸發政府關注力，獲得公共社會發展的廣泛關注與支持，推動政策議程設定的實現？其中又存在哪些重要的因素和邏輯？深入探討這些問題，有利于更好地理解在環境類公共問題中民眾的行為邏輯，也為政府合理規范民眾的行為提供參考與借鑒。

為了準確把握上述問題的邏輯，厘清在環境類議題中民眾采取怎樣的行為“組合拳”才能更容易觸發政府關注力，本文基于政策議程設置觸發的傳統機制，嘗試借助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的方法，選取36個環境類公共問題案例展開驗證，試圖在多個影響變量中發現何種組合形式可以觸發政府注意力。

2 文獻回顧

2.1 政策議程設定

政策議程設定一直以來都是公共管理學界研究的重要理論問題。決定哪些問題成為政策問題，甚至比找到這些問題的解決辦法更為重要[6]。長久以來，研究群體就政策議程設定的討論就從未停止過。有的學者將政策議程設定理解為一種合法性的政治糾紛[7]，認為政府關注的重點應該是通過化解糾紛鞏固自身的權力合理性。與此同時，部分學者也將政策議程理解為政府與民眾都密切相關的編目[8]，將其轉換為政府需要解決問題的清單[2]。此外，也有學者另辟蹊徑，將民眾主體納入主要的考量，認為政策議程設定是民眾爭奪政府注意力的過程[9]。可見不同學者對政策議程設定的理解也有不同。但是仔細觀察所有對政策議程的討論可以發現，政策議程中無法脫離關于政府與民眾關系及其互動的探究。學者認定在實際的政策活動中，首要和最初的環節就是政策議程。其基本形態設定為：由公共問題進入政策行動主體構成的政策子系統的范圍，并成為政府關注的，在深思熟慮后下決心要解決的公共政策問題的過程[10]。在政策議程設定中，現有的主要學術研究被劃分為兩種觀點：其一是將政策議程設定依賴于政府發展目標，政策議程設定的驅動力來源于政府對社會現實情況的準確認識，在后期推廣的過程中，以社會反饋的形式作為修改政策的主要依據[11]；其二是政府政策議程設定依賴于政府與民眾的良性交互，以政府為主體發布相關文件的形式吸引民意決策（如某項目的建議等），最終形成既符合政府工作目標又滿足民眾生活訴求的公共政策[12]。在傳統的政策議程設置中，政府多數借助傳統媒介（報紙、電視、廣播等）加強政府政策宣傳以獲得政策本身的合法化，在獲取民眾廣泛共識的基礎上有能力實現政策議題的單向決策[13]。而在網絡社會中，政府這一單向決策的功能被解構。除政府決策外，社會層面“自下而上”的政策議程設定方式發揮的作用日益顯著，逐漸形成了以多主體為參與者的“回應”“再回應”“上訪”“動員”“外壓”等的政府政策設定觸發模式。而隨著“公共政策”與“國家治理目標”間的深度合作，中國社會當前正在實現由“政府制定模式”向“政府回應模式”或是“多元合作模式”的轉換[14]。多種利益群體參與政策議程設定的渠道和影響能力也日趨改善，群體公共訴求轉換成為政策議程的能力也顯而易見。在此種復雜的背景下，政策議程設定中的政府注意力就成為能否解決公共問題的重要變量。

2.2 政府注意力

現有政府注意力研究更傾向于政府在處理公共問題中與民眾間保持話語相似的價值認同。作為話語資源的政府注意力獲得有效的分配，能夠及時解決公共領域的重要問題[15]，也是影響公共決策的重要因素[16]。因此，也有學者將研究政府注意力作為探究現代社會中政府行為的新視角[17]，對公共政策制定[18]、公共問題解決[19]，以及公共價值生產[20]等方面都產生了深刻的影響。那么，獲得政府注意力關注的公共議題自然能夠實現由社會公共問題向公共政策議題的轉換，完成政府的話語稟賦；相反的是，沒有獲得政府注意力關注的話題則有可能呈現出沉默安靜的態勢，當然也有可能“劍鋒一轉”制造新的社會爆點，吸引政府注意力。有的學者針對政府注意力關注機制，即對公共問題如何吸引政府注意力的機制研究提出了相應的解釋，其中最為人所熟悉的就是金登（Kingdon）著名的“多元流框架理論” [8]，這是關于政府注意力的最初探討。也有學者提出了“注意力驅動政策選擇模型” [21]，認為政府有限的注意力與注意力轉移是導致政策是否呈現穩定態勢的重要原因。

需要注意的是，在中國政治層級制度的背景下，政府注意力普遍存在于各層級政府中，只不過表現形式各不相同。級別更高的政府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對下級政府行為的關注與監督[22]；而基層政府將注意力的重點放在如何穩定自己管轄的區域，防止不發生重大的公共問題，進而觸發上層機構的監督。正是由于這種原因，也有學者將政府注意力視為政府公共治理有效性的測量尺碼[23]。一方面，中央政府借助注意力機制展開對于各層級地方政治行為的監督，加快國家整體發展目標的達成；另一方面，地方政府的注意力則要體現在自身所管轄區域內民眾的相對穩定性上，這也同時給地方政府風險監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能夠及時監測公共問題及解決公共風險就成為地方政府注意力的集中點。從整體而言，地方政府注意力作用的有效發揮也有利于維持自身政績，以“邀功”或者“避責”。

2.3 分析框架

在研究學者眼中，政策議程設置儼然已經成為多方利益博弈的結果，其最直接的特點就是多主體利益需求的交錯。為了尋求復雜環境中政策議程的展開邏輯，準確把握政府注意力與公共政策議題相互之間的關系，本研究嘗試使用扎根理論對影響政府注意力中的關鍵范疇展開深度研究，具體如下。

2.3.1 方法介紹

扎根理論來源于格拉斯（Glaser）等[24]對社會科學理論反思出的質的研究的方式，包含自由性編碼、主軸性編碼及選擇性編碼。該方法提倡在資料與資料之間建立一定的聯系，逐步提出有關的類屬及其屬性[25]。因此，扎根理論是建立在宏大數據提取基礎之上的社會科學研究方法。基于此，本研究也需要就研究問題在前期建立相應比例的數據庫。

2.3.2 數據獲取 本研究通過2017—2022年的文獻統計及互聯網平臺政府政務數據等原始數據①展開分析，在整個扎根過程中，通過摘取有效信息共形成數據7萬余字，其中將5萬字用于扎根編碼分析，剩余的2萬余字則用于扎根飽和度檢測，以保證扎根研究的完整性。

2.3.3 具體過程 （1）自由性編碼。自由性編碼就是按照“標簽化—概念化—范疇化”的常規流程對搜集資料初步劃分。本研究通過對前期訪談資料及網絡平臺相關資料的概念化梳理后得出了共432個具有研究意義的自由性編碼（范疇）。

（2）主軸性編碼。在經歷“范疇化”或“標簽化”的處理后，為了進一步提煉出能夠歸納政策觸發的重要范疇，展開第2級分析。在自由性編碼的輔助下，進一步細化與案例相關的范疇，最終生成了與案例相關的7個主軸性編碼（也稱為主范疇）。

按照政府政策議程設置的傳統框架，劃分為“執行意志”“關注策略”“多元話語”“群體反應”“群體規模”“公共風險”“最終訴求”共7個主范疇（表1）。

（3）選擇性編碼。在所有已發現的概念類屬中經過系統的分析后，選擇一個“核心類屬”便是“選擇性編碼”。該步驟對7個主軸性編碼進行更深一步的歸納分析，挖掘出7個選擇性編碼，即本次數據分析中的3級范疇，進而提煉出環境政策議程觸發政府注意力的完整運作邏輯，并生成分析框架（圖1）。

2.4 扎根飽和度檢驗

為了進行扎根理論飽和度的檢驗，針對本研究剩余文獻（19篇）材料，重新按照“自由—主軸—選擇”3個步驟進行編碼，通過新的3級編碼驗證未發現其他方面的范疇，由此認為上述扎根理論過程構建的結構框架已經達到了相對理論飽和，將全部3級編碼納入該理論模型框架中。

3 研究設計

3.1 研究方法

模糊集定性比較方法（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是一種結合案例分析與變量分析的組態分析方法。其在保留了定性研究中的案例分析的基礎之上加入了定量研究的規范性與結構化分析的原理。與其他研究方法不同的是，定性比較研究的研究內核強調研究過程中多變量的不規則組合下的組態思維，發現不同變量在不同條件下的相互組合所帶來的特定結果。近些年定性比較研究成為管理、營銷、管理信息學等領域解決因果關系復雜性的重要工具[26]。結合本研究的觸發政府注意力的復雜性和多因素性符合定性比較分析的基本特征，本研究選擇使用模糊集定性比較方法，不僅可以驗證分析框架中的范疇對政策議程設定的有效性，同時也可得出在多變量組合下政策議程設定的發展路徑。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主要囊括案例選擇、變量賦值、構建真值表、數據分析與結果分析5個步驟。

3.2 案例選擇

基于本文研究方法的特殊性，本研究先以“環境污染”“污染案例”“環境沖突”等作為搜索關鍵詞在互聯網平臺（百度、微博、微信）進行案例的檢索，將案例選擇的時間設定為2005—2022年。選取案例依據如下：首先，案例本身邏輯理論通順，須有“爆發原因”“發展過程”“政府處理結果”等因素；其次，所研究案例需引發一定的社會關注，具有一定的社會影響力。因此，本研究在網絡資源、官方報道、文獻資料等來源中，共得到相關案例60個，篩選出邏輯通順的案例共36個（表2）。

3.3 變量設定與賦值

本研究將在前述扎根理論編碼中的7個主范疇作為前因變量的選擇，對于其余編碼不予考慮，并采用定性比較分析中的四值方案進行隸屬度取值，也就是說在前因變量取值的具體情況通過（0，0.33，0.67，1）去表達。故前因變量的賦值具體情況如下。

（1）執行意志。基于傳統情境下的描述，執行意志實際上是政策議程觸發的根本性內部關鍵邏輯[27]。環境類公共問題是否能成功轉換成為政府公共議題首先取決于政府本身對公共問題的看法，因此，在環境類公共事件中政府主動回應賦值為1，被動回應賦值為0。

（2）關注策略。與政府面對公共問題的向下策略相比，處在政策議程設置初級階段的民眾群體的向上反映行為也體現出了民眾與政府之間博弈的意蘊。在本研究中，民眾選擇以暴力形式抗議賦值為1，群聚性抗議無暴力行為賦值為0.67，上訴等常規抗議形式賦值為0.33，而無明顯抗議則賦值為0。

（3）多元話語。該范疇實際上是增強政府政策議程觸發外部影響的中介條件，聚焦于在原有話語體系下的沖擊態勢，旨在正向增強民眾關于與自身利益密切相關的環境類公共問題的追責意識和抗議行為。在整個網絡社會的背景下，“意見領袖”[28]一呼百應的功能得到了完美的發揮。一方面，政策設置的失信使得民眾更愿意相信在該方面具有專業性知識的學者專家的建議，同時根據建議繼續調整群體抗議的策略；另一方面，網絡意見領袖更容易在政策抗議等話題中與民眾群體在利益訴求中達成一致，從而處在政策的對立面支持民眾的群體抗議互動。因此，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中，以話語參與程度作為賦值的標準。專家、媒體及其他群體參與度高賦值為1，參與度較高賦值為0.67，參與度一般賦值為0.33，無明顯參與賦值為0。

（4）群體反應。群體抗議通常在具有人數的絕對優勢的情況下傾向于使用暴力的方式施壓政府。但是在公共理論中對暴力的定義并非指向流血事件。多數民眾依舊會選擇靜坐、散步、游行抗議等無肢體接觸的冷暴力方式。但在情緒激化、訴求緊迫等情況下，少數群體性活動也會轉化為群體性暴力事件。在本研究中，民眾反應度高賦值為1，反應度低賦值為0。

（5）群體規模。群體規模越大，就越容易造成公共問題的爆發，從而在政策議程觸發中使民眾群體擁有更大的策略選擇和自主權力。在具有人數優勢的環境類公共問題中，多數最終都觸發了政府的關注。在本研究中，將民眾參與規模認定為重要的前因變量。民眾參與規模在5，000人以上賦值為1，參與規模在1，000～5，000人之間賦值為0.67，參與規模在1，000人以上賦值為0.33，并未形成規模性賦值為0。

（6）公共風險。公共風險的問題在環境類問題中顯得尤為重要，環境類問題多數是污染性物質對當地民眾生命健康產生威脅而引發的公共抗議行為。因此，應厘定公共風險的程度，也就是判定環境類問題對環境、民眾生命健康的害程度的強弱。公共風險范疇中可分為風險大與風險較大。在本研究中，尤其是環境類的公共問題在前期容易生成較大規模的公共風險，因此，在賦值階段將環境風險高的環境類公共案例賦值為1，環境風險較高的環境類公共案例賦值為0.67。

（7）最終訴求。民眾訴求直接體現出民眾對環境類公共問題的態度。在本研究中，當民眾的訴求為停止項目（徹底廢除）時賦值為1，當民眾訴求為政府政策改革（搬遷）等時賦值為0。

環境類政府政策議程觸發機制的外顯性特征具體表現為政府政策議程觸發的實現與否。基于此，本研究以最終政策議程是否觸發作為結果變量的賦值。當政府政策議程觸發成功時，賦值為1；政府政策議程未觸發成功時，也就是公共問題轉換為公共政策議題失敗或是觀望延后時賦值為0。

依照上述關于前因變量的確定與賦值，對36個環境類公共事件案例展開前因變量的逐一校準，最終生成前因變量賦值的具體賦值情況與真值表（表3）①。

4 研究結果

4.1 單一條件變量必要性檢測

（1）拉金認為“一致性”指標值要在0.85以上，最好在0.9以上，才能說明條件變量X與結果變量Y之間存在子集關系。當“一致性”結果滿足上述臨界值標準時，且當前因條件X的隸屬度小于結果Y的隸屬度時，X為Y的充分條件；反之，若前因條件X隸屬度大于結果Y的隸屬度時，則X為Y的必要條件。而“覆蓋率”的大小則直接決定了條件變量X對于最終結果變量Y的解釋度的強弱。

通過表4可以發現，經過定性比較分析軟件處理過后，總體一致性除了公共風險（0.843750）外都達到了0.85以上，表明所選取的前因變量都可以在組合路徑中發揮相應的作用，對政府政策議程觸發機制產生影響。同時，在對36個公共案例展開定性比較分析后，所得有效路徑的覆蓋率也達到了0.806451，表明有效路徑組合可以解釋所大部分案例，具體數據詳見表5。

FSQCA3.0軟件在處理數據后提供了“簡單解”“中間解”與“復雜解”，由于簡單解只保留了“執行意志”（ZXYZ）單個關鍵變量，因此沒有參考意義，在變量數量及研究價值方面，本研究在中間解與復雜解之間選擇囊括組合路徑更多的復雜解，復雜解一致性也達到了0.892875，超過了0.75的標準值。進一步探究可發現，其中前因變量“執行意志”（ZXYZ）、“關注策略”（GZCL）、“多元話語”（DYHY）、“最終訴求”（ZZSQ）均為前述單一變量必要性檢測中影響結果變量的必要條件，說明政府意愿、基層策略、多元話語、公共風險與民眾訴求在36例環境類公共事件的觸發變量組合中都發揮了基礎性作用。最后，為了定性比較研究的嚴謹性，通過改變基礎閾值（0.75～0.85）的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后，總體一致性及前因變量組合路徑基本呈現穩定態勢，表明前述研究中的各個環節可以基本解釋案例中所出現的問題。

綜上所述，進一步研究發現如下結果。

（1）環境類議題公共事件經由話語發酵至關重要。在7個組合中，有6個組合的條件組合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多元話語”這一因素的影響。尤其是網絡媒體在整個事件的發展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專家學者、各層級媒體等話語主體借助網絡這一平臺在整個公共問題轉換為公共政策議程的過程中發揮了傳遞、監督、溝通的多種作用[29]。其所表達的意見在大眾互聯平臺，如微博、微信公眾號等平臺得到了民眾認可，在短時間內通過講述、評論或是轉發的方式引起社會的關注。

（2）環境類議題公共事件中民眾更傾向于選擇“鬧大”。“鬧大”可以理解為民眾為了推動政策議程觸發的關鍵手段之一，這在7組變量組合中的6組都產生了“鬧大”影響，也可看出其在政策議程觸發機制中的重要程度。在傳統情境下，民眾在與政府的交互關系中處在絕對弱勢，個體所呈現的話語能量很難形成由上至下的循環。隨著社會現代化的發展，民眾維權意識愈發強烈，一旦形成規模，就會隨著人數激增而改變。同時群體激化的概率也越來越大，合法手段的無效或者突發事件刺激等因素會使越來越多的民眾秉持著“不鬧不大，越鬧越大”[30]的觀念，采用極端的手段或者參加群體性活動來宣泄內心的不滿。

（3）環境類議題公共問題呈現出規模大、公共風險等級高的趨勢。在政府政策議程觸發機制的7個組合中，千人以上的規模就達到了6組。一方面，公共問題與民眾自身利益相關性較強，容易引發多數人對公共問題的情感呼應，從而起到一呼百應的效果；另一方面，群體規模的擴大賦予了民眾沖破制度限制的重要因素，規模的擴大使民眾之間的外顯性訴求更為具體化，更具有尖銳性。但同時群體性活動存在不穩定性也為醞釀暴力性事件和損害公共設施行為埋下了伏筆。

4.2 關于環境政策議題觸發政府注意力有效路徑的模型歸納

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進一步增強了變量“執行意志”“關注策略”“多元話語”“群體反應”“群體規模”“公共風險”“最終訴求”等7個前因變量（主范疇）對觸發環境類議題政府注意力的解釋力。基于FSQCA3.0提供的復雜解的7組變量組合路徑，結合各條路徑特征，本研究在對照36個環境類公共事件具體后，將7個組合路徑劃分為3種模式（表6）。

（1）公共回應模式。公共回應模式包含組合1與組合2。該模式核心觸發條件是專家學者、網絡媒體及網絡資源等。具體可以表述為：當地居民在感知到潛在的環境風險后，為了維護自身利益，嘗試通過網絡平臺來增強宣傳，擴大影響。在前期申訴無效的情況下，寄希望于尋找相關專業性較強的專家，以及媒體的深層次參與，通過網絡造勢施壓政府，最終觸發政策議程設置，如廈門PX事件、大連PX事件及寧波PX事件等。

（2）主動回應模式。政府引導模式包含組合4與組合5，其組合路徑的關鍵因素是公共問題發生前后政府主動引導民意，以及積極與民眾溝通，共同推動政府政策議程設定。具體而言可以表達為：前期的政策實驗，也就是案例中的政府商討過后先確定項目落地，并向社會公布，主動開展項目落地后的風險評估，積極建立對民眾的回應機制，并采用組織媒體報道、專家學者解答等方式試圖引導民眾接受該政策。附近居民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時間為了維護自身生命健康，試圖通過寫訴求信、網絡宣傳、現場抗議，以及話語支持等手段施壓政府，最終觸發政策議程設置，如南京六合垃圾焚燒廠事件、余杭中泰垃圾焚燒廠事件及番禺事件等就是這個模式的典型代表。

（3）沖突回應模式。沖突回應模式包含組合3、組合6及組合7，其組合路徑的關鍵因素在于民眾得知項目落地后對于自身健康的影響，在前期上訴無果的情況下被迫采取眾人圍堵政府的辦法，并且發生了激烈的肢體沖突，引發媒體與社會的廣泛關注。為了平息民意，政府選擇迅速回應，觸發政策議程。在3個組合中，沖突的人數也都達到了5，000人左右的規模。可見沖突回應模式的核心觸發條件就是人數規模及不理性行為。

5 結論與啟示

面對紛繁復雜的社會情境，采用傳統視角下的政策議程設置機制已然不能滿足社會發展的需求。簡單的二元對立也不具備解釋現代化社會的公共矛盾沖突的能力。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屋建瓴，以發展性的眼光看待社會復雜情況，提出“有事好商量、眾人的事情由眾人商量”[31]的制度化實踐。民眾個體維護自身權利意識不斷增強，尤其在居住環境和居住質量上的要求與日俱增。近些年，越來越多的關于環境類公共事件的群體性沖突被廣泛關注。特別是我國環境類公共議題經常陷入“越鬧越大”或“不鬧不行”的漩渦，各方的利益角力使公共政策展開變得異常不穩定。在這一情境下，政府注意力的觸發成功與否與政府、民眾、社會關注、網絡輿論等因素交互影響。為了證明這一假設，本研究通過模糊集定性比較研究，針對選取的36個環境類公共事件展開分析，研究發現，在環境類議題中，政府注意力的觸發主要受到了執行意志、關注策略、多元話語、群體反應、群體規模、公共風險及最終訴求等范疇的影響。

與此同時，本研究也為政府處理環境類政策議程設置提出建議，在政策議程設置環節中應該注意以下3點。（1）注重多元話語的有序引導。一方面，政府需注意謹慎對待多元話語，要充分掌握現代化社會情境下的話語發展規律，增強政府工作人員應對話語矛盾的能力，增強話語空間的法律法規管理機制。另一方面，政府也要能善用話語，尤其在網絡社會，應該注重網絡話語和網絡輿論的發展走勢，掌握網絡話語的情感變化規律，嘗試使用實事求是的信息和符合網絡價值規律的話語來回應民眾[32]，借助話語力量，建立與民意相通的話語渠道。（2）強化社會風險預測與評估能力。在環境類公共問題中，由于問題本身是中性的，問題的發展方向完全取決于民眾及政府的做法，公共問題中的暴力行為實際上是民眾社會矛盾積壓的體現，就問題本身而言，完全是可以預測、評估，乃至預防的。政府通過積極主動開展社會問題調查，對一些原本存在風險的問題展開多次分析及探討，對存在風險的項目或政策設計采取“一票否決”與常態化監控相互配合的預防機制，可以有效化解社會矛盾，理通民意。要盡可能地減弱由群體沖突帶來的對政府執行能力和信用能力的負面影響[33]。（3）擴寬制度化訴求渠道。采取過激反應乃至產生暴力沖突實際上目的顯而易見：引發更廣泛的社會關注，由社會關注的擴大增強政府關注的概率[34]。解決此種問題，一方面，要注重制度化渠道的建立，善于使用互聯網平臺，建立多種反饋渠道。另一方面，要建立高效信息再反饋機制，及時與民眾溝通，了解真實的民意訴求，將原本的公共問題風險消除在萌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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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w Environmental Policy Issues Trigger Government Attention： A Configuration Analysis Based on 36 Cases

Shen Yang

School of Marxism， Yangzhou Polytechnic， Yangzhou 225127

Abstract： [Purpose/Significance] Environmental public conflicts occur from time to time， and whether the government’s attention can be accurately triggered is one of the important factors to alleviate public interest conflicts. What are the priorities of the government？ Which environmental issues attract the government’s attention has also become the result of competing interests. [Method/Process] Based on this， with the help of the pre-rooted theory coding， the key categories are selected， and the analytical framework is constructed for environmental issues to trigger the government’s attention. At the same time， 36 environment-related public problems from 2005 to 2022 are selected， and the fuzzy 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 method is used to verify the theoretical framework and the influence of variables that trigger the government’s attention. [Result/Conclusion] The research found that： Among the 7 main categories that trigger the government’s attention， the three main categories， namely， executive will， grass-roots strategy and multiple discourse， are the necessary conditions for environmental issues to trigger the government’s attention. Among the 7 effective paths to trigger the government’s attention， the three models are further summarized as government guidance， conflict response and public pressure.

Keywords： environmental policy issues government attention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

①在數據的收集過程中，所需文獻主要通過在“知網”“萬方”“維普”等平臺檢索而來。為了保證檢索數據的充分，首先以“政策回應”“環境斗爭”“政策議程”等關鍵詞展開檢索，共得到相關文獻85篇，再通過本研究主題進行摘取共篩選出有效文獻66篇，用于扎根研究。

①本研究中，真值表篇幅較長，影響結果整體的表達，因此只展示案例變量的具體賦值標準，如果需要真值表請聯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