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登斯現代性思想的四重制度之維

摘" 要：吉登斯作為當代社會學理論大家，在反思和承接經典社會學家理論范式的基礎上提出了現代性的四重制度性模型。這一模型內涵豐富，可從四重制度與內在關聯、制度維度的動力機制及在其推動下形成的全球性制度體系三個層面進行把握。吉登斯現代性思想的四重制度之維體現了對古典理論的融通與對現實的重繪，為現代人深入把握現代社會制度機理并作出更加合理的未來選擇有所助益，當然難免也存在不足。

關鍵詞：現代性；吉登斯；四重制度之維；全球性

現代性是現代社會的根本特征與本質依據。不同學科領域與思想派別所研究的關于理論與現實的重大問題，或多或少與現代性問題構成直接關聯。然而學者們往往僅從某個方面研究現代性制度，這使得現代性的相關議題仍錯綜復雜，現代性特征與其潛在后果卻藏而不露。吉登斯（Anthony Giddens）作為當代社會學理論大家，在對古典現代性理論化約現象進行批駁的基礎上，努力彌合橫亙在學者之間宏觀與微觀、單一與多維的相互對立，主張重新回到現代性本身［1］，在多維制度中重新考慮現代性特征。由此，以晚期現代性社會的全球化為背景，以馬克思、韋伯和涂爾干這三位建構社會學理論范式的大家作為學術反思和承接對象，吉登斯對資本主義（Capitalism）、工業主義（Industrialism）、監督主義（Surveillance）、軍事主義（Militarism）四重現代性制度之維及其內在聯系進行闡發，并通過現代性三大動力機制對現代性全球化的推動意義的闡釋，展現現代性四重制度之維的全球化話語體系，全面揭示現代性對于現代全球性社會各領域的深層次滲透與對現代人生存與生活的深遠影響，為深入理解全球化背景下的現代社會發展問題以及探索合適的現代化道路提供幫助。

一、現代性的源起

吉登斯視野下的現代性概念較為廣泛，吉登斯認為現代性孕育于工業社會的經濟、文化等一系列制度之中，他對現代性概念的闡發可見于其著作。在《現代性與自我認同》中，吉登斯指出現代性可被理解為“工業化的世界”，“具體指在后封建時期的歐洲首先形成，而后卻在20世紀日益具有世界和歷史性影響的制度及行為模式”［2］。吉登斯主要從制度性層面理解現代性，認為現代性代表著與傳統農業相對立的一種社會經濟制度，主要體現在工業經濟、民主政治、文化精神等一系列相互關聯的制度體系中，這些制度體系共同構成了現代社會的核心結構。

因此馬克思、涂爾干、韋伯這三位社會學家便順理成章地成為吉登斯進行反思和承接的對象。［3］在充分閱讀馬克思、涂爾干、韋伯著作的基礎上，吉登斯對三大古典社會理論傳統進行系統梳理與高度概括，指出在馬克思理論范式下，資本主義被視為現代社會變革的決定性力量。涂爾干認為工業革命及其帶來的工業主義是推動社會發生根本性變化的關鍵因素，韋伯則將科層制的合理化作為現代社會的主調。吉登斯發現，包括這三位學者在內的眾多社會學家都傾向于從單一維度來描述現代性，并認為制度之間相互排斥，具有一定的化約論傾向；由于“現代性在制度性的層面上是多維的”［4］，吉登斯提出了自身完整的現代性四重制度性模型，即資本主義、工業主義、監督主義與軍事主義，這四重制度相互交織，緊密聯系，彼此不可替代，共同構成現代性社會的復雜多維框架。

二、現代性的四重制度之維

吉登斯的現代性制度模型包含四重維度，資本主義、工業主義、監督主義、軍事主義，各維度在現代民族國家的有序運轉中各自發揮著獨特的作用，同時又相互聯結，共同促進現代性的發展。

（一）資本主義

資本主義是現代性的第一重制度性維度。吉登斯將資本主義社會視為現代社會中一個顯著的次級類型，指出資本主義經濟的產生建立在產品商品化和勞動力商品化發展的基礎上，與工業主義社會有著本質區別。吉登斯認為資本主義實質上是一個商品生產體系，體現了包含競爭性產品市場的現代組織關系［5］，這種關系對現代性思想框架的建立具有核心價值。資本主義以資本的私人占有和無產者的雇傭勞動間的關系為主線，以企業生產與分配依賴于市場競爭、價格作為市場參與者調節經濟活動的信號、以高度發達的商品生產以及全部目的在于為資本增殖服務等為主要特征，同時也具備以下特殊的制度特征：①資本主義企業的競爭性與擴張性要求技術的普遍持續性創新；②資本主義經濟制度與其他社會領域尤其是政治領域彼此隔離，資本主義的經濟關系在其他領域保持支配和主導地位［6］；③采取各種變化形式的隔離建立在資本主義財產私有制基礎之上，此類私有制與雇傭勞動力的商品化相關聯；④國家無法控制資本積累且受制于資本。［7］資本主義經濟在創造豐富商品體系和巨大財富的同時，也帶來了周期性經濟危機、社會貧富差距拉大、勞動異化等一系列社會物質性與精神性并存的危機，最終可能走向增長的極限與“貧困大毀滅”。

（二）工業主義

工業主義作為現代性的第二重制度性維度，構成了現代社會的技術基石，深深植根于商品生產過程物力和機器廣泛使用所體現的社會關系中。［8］工業主義的顯著特征在于

機械化的大規模生產。在現代性作用下，工業主義成為人類與自然發生作用的主軸線［9］，

工業生產實質是改造自然的物質生產勞動。吉登斯進一步指出，工業主義在當今的高科技領域已取得巨大進展與變革，因此我們不能簡單地將現代社會的工業主義與“工業革命”時期的原初含義對等，做過于狹窄的理解。吉登斯強調，不同于前現代社會，現代社會是建立在機械化大生產基礎上的文明，與科學技術同步發展。借助科技，工業主義“不僅影響著工作場所，而且也影響著交通、通訊和家庭生活”［10］。需要注意的是，工業主義為現代社會創造了巨大的物質財富，推動生產與消費的飛速增長，但其負面后果也逐漸顯露，環境污染、能源危機、生物多樣性喪失等對現代社會生活造成巨大影響。［11］

（三）監督主義

監督主義是現代性的第三重制度性維度，是指在政治領域中對社會成員行為的指導與監督性控制。［12］作為組織化權力急劇增長的基礎，監督機器內生的協調性管理水平是現代制度區別于前現代的重要特征。［13］現代民族國家與官僚組織的形成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對信息的監管，而監督正是實現這一監管的關鍵機制，監督推動了現代社會獨具特色的組織結構與國家的誕生，促進了行政管理體系的現代化，體現著一種較高程度的行政集中化。受福柯、韋伯等人現代性思想的影響，吉登斯指出監督的影響不僅限于政治領域，而是廣泛滲透社會各領域，在各制度維度發揮著根本性的作用，推動了現代社會各領域管理的統一性與組織的有序性，但這種監督機器也提高了滋生極權主義的可能性，最終可能會導致對民主權利的大規模壓制。［14］

（四）軍事主義

軍事主義是現代性的第四重制度性維度。在前現代社會，統治集團通常與地方諸侯結盟，借此獲取軍事支援以維持其軍事統治，然而，地方諸侯往往會因追求個體利益而與統治集團形成對峙，統治集團也會因此難以獲得穩定且持久的軍事力量支持。隨著現代性的到來，現代國家成功實現對暴力工具的壟斷性控制，在這一過程中，暴力工具與工業主義實現了彼此聯結，共同塑造社會新面貌。“戰爭的工業化”引入了大規模生產和技術進步，戰爭的性質發生變化，現代社會中戰爭規模更大、持續時間更長、影響范圍更廣，由此人類進入“全面戰爭”與核戰時代。［15］此外，吉登斯指出軍事與工業的結合使得軍事與武裝組織之間產生了滲透與融合。戰爭不再只是軍事行動，而是一個龐大的經濟體系，涉及國家整體力量和資源調配等問題。軍事權力與武裝組織的結合成為現代性的一個重要特征，使得現代社會呈現出一種“軍事社會”態勢。［16］

現代性的四重制度維度緊密聯系，共同構成了現代性社會的整體形式。［17］吉登斯發現資本主義與監督主義之間緊密關聯，并指出民族國家在這兩者之間起到重要的聯結作用；同時監督主義為軍事主義提供了監督性控制，軍事主義是監督主義的內在霸權支撐，這種依存關系共同促成了戰爭的工業化。工業主義與監督也密切相關，監督主義起著強化企業和工廠的管理作用。此外工業主義以及資本主義存在著孰先孰后的問題，抽象勞動力構成資本主義、工業主義與監督主義的主要連接點。吉登斯詳細描述了各制度維度之間的復雜關系，清晰呈現現代性在民族國家層面的四維制度模型（見圖1）。

三、現代性的三大動力機制

吉登斯認為在四重制度性維度背后，存在著現代性的三種動力源：時間和空間分離、脫域機制發展與知識的反思性運用。

（一）時—空分離

現代性的動力機制首先源于時—空分離。［18］時間與空間的分離邏輯可分為兩步：第一步為“時間的虛化”，即時間與地點的分離。在前現代社會中，時間一般與特定地點或與有規律的自然現象相聯系，機械鐘的發明與普及使時間從空間中分離出來。第二步為“空間的虛化”，即空間與場所的脫離，以時間虛化為前提，以先進航海圖的出現與世界地圖的產生為標志。吉登斯認為時間與空間的分離具有重要意義，它不僅與現代性的產生緊密相連，更是下文“脫域”形成的初始條件，鑿通了社會活動嵌入在場情境的特殊關節點，為現代社會活動的有序運行提供支撐。［19］

（二）脫域機制

脫域機制是現代性動力機制的第二個方面，建立在時空分離及其無限伸延的基礎上。所謂“脫域”是指社會行動從地域性關聯中“脫離出來”，并跨越時間和地理界限對社會關系進行聯結與重構。［20］吉登斯將脫域區分為兩種不同的機制：象征標志和專家系統，二者又統稱為“抽象系統”。象征標志是用于交流的媒介，傳遞信息時不必考慮場景、個人或團體的特殊性，主要包括貨幣、語言、符號等，吉登斯重點探討了貨幣及其脫域功能；專家系統主要由技術成就和高度專業化隊伍構成，這些體系共同塑造了人類生活的物質與社會環境［21］，如建筑師、汽車工程師、醫生以及其他專業人士。脫域機制發展進一步催生了現代社會的復雜性與不確定性。

（三）知識的反思性運用

知識的反思性運用是現代性動力機制的第三個方面。在前現代文明中，對行動的反思側重于對傳統的闡明與重新解釋，過去被賦予了至高地位；隨著現代性的降臨，知識的反思性發生了根本轉變，時空分離與伸延、抽象系統的發展推動了反思性的制度化。個體或集體不再以傳統與既定符號作為中介，而是用理性代替傳統欲求，以非在場的專家系統知識為中介對社會實踐進行反思與階段性修正，使社會實踐在結構上不斷改進。隨著反思性的不斷提高，個體通過生活政治不斷塑造現代性制度本身，推動傳統的變遷，即“關于社會生活的系統性知識的生產，本身成為社會系統之再生產的內在組成部分，從而使社會生活從傳統的恒定性束縛中游離出來”［22］。現代性的三大動力機制是全球化的動力基礎，為現代性的全球化擴張提供內在支撐。

四、現代性的全球化制度之維

現代性正內在經歷著全球化過程［23］，吉登斯指出，全球化作為現代性的根本性后果，深刻體現了時空延伸的基本特征，與現代性緊密結合。借助時空的分離和伸延、脫域機制發展與知識的反思性運用三大動力機制，吉登斯將現代性與全球化聯系起來，構建了現代性的全球化四重制度之維（見圖2）。

（一）世界資本主義經濟

資本主義與世界資本主義經濟對應。資本主義國家占據著世界經濟的主導地位，這些國家將資本主義經濟企業視為生產活動的核心支柱。［24］資本主義經濟在全球層面展現出鮮明的特點，尤為顯著地體現在跨國公司在全球范圍內廣泛而活躍的經濟活動中。這些跨國公司作為世界經濟的主導者，其全球化戰略部署深刻影響著世界經濟格局與發展方向。值得注意的是，跨國公司內部的某些制度性組織保持著經濟對政治的相對隔離，這種制度性隔離在一定程度上賦予了跨國公司巨大的經濟權力與政治影響力，對國際政治經濟體系造成影響，從而引發一系列全球性問題。

（二）國際勞動分工

工業主義對應國際勞動分工。工業發展的顯著標志是全球勞動分工的日益延伸，這體現在高度工業化與低度工業化地區之間分化的加劇。［25］勞動分工通過對復雜的生產過程進行分解以提升生產效率，是現代工業組織的基石，此類分工模式在現代性全球化背景下發展為國際分工體系，該體系與世界各地的科技水平、資源供給、工業類型等專業化程度密切相關。［26］國際勞動分工加深了各國的經濟聯系與依賴程度，同時有效降低了單一國家內部的經濟霸權。此外，大機器技術的全球普及成為工業主義全球化的顯著標志，這種技術的廣泛傳播對生產領域以及人類和物質環境的互動均產生了深遠影響。

（三）民族國家體系

監督主義對應民族國家體系。現代民族國家體系的興起與全球化的出現相輔相成，民族國家，作為全球政治秩序的主要行動者，存在于與其他民族國家所構成的聯合體中［27］，并在不斷的國際互動中逐漸走向體系化。現代民族國家體系具有鮮明的世界性特征，并在全球化背景下展現出一種深刻的辯證關系：國家之間的聯合在一定程度上可能削弱各自主權，而國家通過其他形式權力的聯合在全球體系中又能夠增強自身影響力［28］，換言之，即國家體系自身反思性的權力集中化傾向與諸個國家對自身國家主權的維護存在一種內在張力。

（四）世界軍事秩序

軍事主義對應世界軍事秩序。軍事力量的全球化影響戰爭性質與國家外交政策［29］，塑造了全新的全球軍事秩序。軍事主義與工業主義的結合促成了軍事工業化，工業生產與科技進步使軍事裝備越發精良與普遍化，全球化的浪潮更是加速了這一趨勢，幾乎所有的現代化國家都擁有了遠超傳統國家的軍事力量，戰爭也更具殘酷性與毀滅性。各國軍事聯盟范圍也隨著全球化的深入由區域性向全球性擴展，這種趨勢加劇了國家間在軍事領域的競爭與合作，推動了軍事技術和武器裝備的快速發展。完備的軍事武器與武裝力量使許多經濟實力和綜合國力弱小的國家邁入軍事秩序的“第一世界”，改變了傳統軍事力量的懸殊對比，從而對世界軍事格局產生深遠影響。

現代性的全球化是一個不斷創造新風險的過程，風險環境在世界范圍不斷蔓延。這些后果嚴重的風險對應著現代性的四重制度維度，主要包括：全球經濟的崩潰、生態的惡化、極權主義的興起以及核大戰爆發。面對上述潛在危機，吉登斯結合反思的現代性提出了四種社會運動類型（見圖3）：勞工運動、生態運動、言論自由/民主運動、和平運動，分別對應資本主義、工業主義、監督主義、軍事主義，同時也提出了生活政治的烏托邦式的現實主義觀點，并建構了不同于歐洲左、右派的“第三條道路”理論。［30］吉登斯對現代性制度及后果的分析并未導致其對現代社會前景的悲觀態度，對于晚期現代性（區別于后現代性。吉登斯認為目前人類社會并未進入后現代性時期，而是進入一個現代性后果更加劇烈化、普遍化的時期，屬于“晚期的”現代性）前景吉登斯仍持一種樂觀態度，這從其勾勒的超越匱乏型體系、技術的人道化、多層次的民主參與、非軍事化這一后現代性輪廓中可以看出（一種超越了“現代性”的運動，是脫離或超越現代性的各種制度的一系列內在轉變，代指緊接現代性之后呈現出的與現代性不同的時代品質）（見圖4）。

五、結語

吉登斯以超越性視野，在系統梳理經典社會學三大家所構建的現代性理論范式的基礎上，結合自身對晚期現代化社會現實的相關反思，對古典現代性理論進行反思與承接，提出了現代性在民族國家層面與全球性層面的四重制度模型，并指出，四重制度維度彼此獨立、相互關聯、彼此影響。這是具有重大意義的重構，展現了晚期現代性社會的時代特征，有利于我們更好把握現代性的雙重性質與發展趨勢，從而做出更好的道路選擇。

在對現代性概念闡述、對現代性內容的理解上，吉登斯不同于馬克思從資本主義視角、涂爾干利用工業主義范式、韋伯從理性化維度來解讀現代性［31］吉登斯在更寬泛的意義上理解現代性，將現代性理解為一系列制度的集合與現代社會的縮略語。吉登斯認為現代性是17世紀出現在歐洲的一系列經濟制度、政治組織與社會模式，是構成現代社會復雜制度的集合體。吉登斯注重多重制度維度在現代社會中的作用，摒棄了化約論思維，在對古典現代性理論化約論批駁的基礎上，進行繼承性創新，提出了新的現代性理論制度模型：資本主義、工業主義、監督主義與軍事主義，其中資本主義是對馬克思思想的繼承，工業主義來源于吉登斯對涂爾干思想的理解，監督主義則是對韋伯思想的進一步闡發，軍事主義是吉登斯四維制度性體系的創新之處，吉登斯認為這四者彼此獨立，又相互關聯，共同作用于現代社會。在三大動力性機制推動下，四重制度維度從民族國家層面擴展至全球性層面——世界資本主義經濟、國際勞動分工、民族國家體系、世界軍事秩序。吉登斯還指出現代性及其全球化并不能保證這四個制度維度一直保持有序的狀態，現代性的嚴重風險與后果需要靠意義深遠的社會運動去擺脫，吉登斯主張采取激進的卷入態度去面對現代性風險與雙重性。

吉登斯的現代性思想為我們回答“要不要現代性”“如何應對現代性”等問題提供了全新視角，但也存在一定不足。其一，吉登斯始終以西歐社會為藍本，以西方價值觀與意識形態為指導對現代性進行研究，并未將中國等社會主義國家的現代性道路納入考量范圍；其二，吉登斯在界定現代性含義時納入了思想與文化領域的觀點，認為現代性包含一系列對世界的態度與想法，但在對現代性制度性維度進行具體分析時，卻并未對文化思想領域進行論述，具有一定片面性；其三，吉登斯多維制度模型暗含一種折中主義色彩，在對現代性制度維度全面把握的同時也失去了其重點，對此，伊恩·克雷布（Ian Craib）曾批評道：“吉登斯正像一只狡猾的狐貍，在理論之間來回跳躍；也正如一只四處游走的蜜蜂，閱讀其作品像試圖抓住水銀柱一樣艱難。”［32］其四，吉登斯對后現代性秩序的描繪帶有烏托邦色彩，對于其描繪的未來社會圖景能否在世界范圍內展開這一問題是值得懷疑的；如何應對現代性雙重性與潛在風險仍是一個有待深入思考與討論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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