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的“克隆人”和“ChatGPT”

趙運濤

前段時間，在四川成都舉辦的第81屆世界科幻大會上，我國科幻作家海榮獲雨果獎，這是我國科幻作家第三次摘得世界科幻領域最高獎項。

如果我們把目光投向歷史典籍，會驀然發現，我國古人就有著腦洞大開的想象力，他們的科幻能力和創造能力一點也不弱?，F在流行的人工智能“機器人”，其實我國古人就有相似的創意和想象。

初級版 載歌載舞

大約成書于漢代的《列子》中寫了一個周代的故事。一位叫偃師的工匠給周穆王造了一個“機器人”，會唱歌跳舞。在給周穆王表演的時候，它偷偷向周穆王的左右侍妾拋媚眼。周穆王大怒，要殺偃師。偃師慌忙解釋說，這是假人，不信拆開看看。拆開之后，周穆王發現，“機器人”是由革、木、膠、漆、白、黑、丹、青制成的，肝膽、心肺、脾腎、腸胃、筋骨、肢節、皮毛、齒發等都是假的。當周穆王把它的心拿出來，它就不能說話了，把肝拿出來，它就看不見東西了，把腎拿出來，它就不能走路了。如此看來，這個機器人極為高級。五臟與身體活動能力的對應關系，體現了古人對人體的認識。

除了偃師造的“機器人”，東周《拾遺記》里還記載了周靈王時期一個叫“機妍”的玉人，能夠自己轉動。

再來看看秦朝的“機器人”。漢晉時期的《西京雜記》記載，劉邦進入咸陽宮，在秦朝府庫中發現了十二銅人，三尺高（按秦尺，70厘米左右），在同一張席子上。每人持一種樂器，衣服華麗，如真人一樣。席子下有兩根銅管，上邊的管口離地數尺，從席后伸出。其中一根管是空的，另一根管里裝有手指那么粗的繩子。一個人吹空管，一個人扭動繩子，各種樂器就會一起鳴奏，和真人演奏沒什么兩樣。

唐段安節《樂府雜錄》記載，漢高祖劉邦征討匈奴，在平城被圍。謀士陳平想了一個計策，他知道匈奴首領的妻子愛吃醋，于是制造了一個美女“機器人”在城頭跳舞。果然匈奴首領妻子看到后，以為是真人。她擔心攻下城池，單于會納此女為妾，影響自己的地位，于是勸單于退兵。就這樣，陳平靠著這個跳舞的“機器人”，解了劉邦的平城之圍。

《三國志》還曾記載，一個叫馬鈞的人改進了一套進貢來的、不會動的雜技木人。他用木頭做齒輪，設機關，用水作動力，在戲臺上可以奏樂跳舞，有打鼓、吹簫、疊羅漢的，還有丟木球、擲劍、走繩索、翻筋斗的，動作靈活。“機器人”還能坐堂審案，做出舂米磨面、斗雞等各種各樣的動作。

升級版 “克隆人”

唐《朝野僉載》記載，南北朝時期北齊的蘭陵王聰慧過人，他制作了一個會跳舞的“機器人”。每次宴會時，蘭陵王想要勸誰喝酒，他就能控制這個“機器人”捧著酒杯向對方作揖勸酒。

無獨有偶，唐代也有勸酒的“機器人”。還是在《朝野僉載》里，有個縣官叫殷文亮，他喜歡制造一些小玩意，且喜好喝酒。有一次他制作了一個身著華麗服飾的木人，和朋友們聚宴飲酒時，這個小木人就會按照次序給客人斟酒、敬酒。如果你酒杯里有酒沒喝完，他會識別出來，就不斟酒。殷文亮還制作了一個女“機器人”，可以唱歌和演奏樂器。如果你酒沒有喝完，她就連唱帶吹地催促你繼續飲酒。

除了勸酒“機器人”，還有更高級的。隋朝第二位皇帝楊廣，在登基之前和文士柳抃是好友。《隋書》記載楊廣登基之后，因為禮制原因，有時不便把柳抃召進宮內，于是命人照柳抃的模樣做了一個仿真“機器人”，能坐能站，還能叩拜。楊廣每次在月下喝酒，想起自己這個好友時，就讓人把像柳抃的“機器人”取來，與他一起對飲歡笑。這個“機器人”有點克隆人的水平了。

有的“機器人”系統堪稱古代版電視機。舊題唐顏師古撰《大業拾遺記》（大約成書于宋代），記載隋煬帝和群臣一起欣賞《水飾圖經》上記載的各種水力機械“機器人”：有神龜背著八卦從黃河里爬上來獻給伏羲的故事，還有大禹治水、武王伐紂、周處斬蛟、屈原沉汨羅江等72種故事。上面的人物、動物都會隨著水的流動而活動，節目屬于影視頻道，簡直就是古代的電視機。還有藝術頻道，書中記載有的小船，上邊有木人演奏樂曲、表演各種雜技，如舞劍、爬竿、擲繩等。在看“電視”節目的時候，還有倒酒的“機器人”，酒船到了客人面前就會自動停住，船頭拿酒的小木人把酒遞給客人，客人接過杯喝酒，把杯子還回去，小木人就接過杯子，再將空杯斟滿，然后劃向下一位客人。斟酒“機器人”的小船總能找到需要酒的客人，定位異常準確，好似自帶GPS。

唐《朝野僉載》還記載，有一個叫楊務廉的人，制作了一個木僧，這個“機器人”手里拿著一個碗向人們乞討，碗中的錢滿了，就會觸發機關，木僧就說“謝謝布施”。大家都想聽他說話，于是一天內，楊務廉靠這個投幣“機器人”就獲得了數千錢。

孟元老《東京夢華錄》還記載了宋代水上表演的“機器人”。船上有白衣小木偶人釣魚，過一會兒真釣上一條活的小魚。這還不算，還有木偶人耍弄球藝，頂著標竿旋轉器物耍雜技之類，配以各種唱和、樂曲，稱為“水傀儡”。

高級版 “ChatGPT”

劉若愚《酌中志》詳細介紹了明代“機器人”的故事表演。明代盛行表演的劇目有英國公（中國古代爵位）三敗黎王、孔明七擒孟獲、三寶太監下西洋、八仙過海、孫行者大鬧龍宮等。

到了清代，“機器人”更加進化一步，可以做出更精細的動作。清代《聊齋志異·木雕美人》中寫了這樣一個木雕美女，有一尺多高，穿著艷麗的衣服，跟真人很像。給狗安上一個小鞍子，她就可以騎在真狗的身上，把狗當成馬表演各種馬術。

比如，腳踩馬鐙，蹲藏到狗肚子一側，從狗腰向狗尾滑墜，抓住狗尾飛身上狗，或者在狗背上跪拜站立，變化靈巧而不失手。她還會和另一個木雕男子一起表演昭君出塞的故事，木雕男子帽插野雉尾，身披羊皮袍子，跨在另一只狗身上，跟在木雕美女后面，木雕美女扮演的昭君頻頻回頭張望，男子則揚鞭追趕，跟真人表演一樣。

清《埋憂集》記載了一位茅山道士，一個叫戴曠如的村民向他學習法術，道士從懷里拿出一個小竹筒給他，告訴他，要是有什么問題，對著竹筒詢問，從中就會出來一個小人為你解答。戴曠如試了試，念動咒語，果然從竹筒中出來一個二寸許的小人，他跳在地上，瞬間長丈余。這個竹筒有點像“語言音響”，這個小人不就是今天的C h a t G P T嗎？

這些古代作品中記載的“機器人”，有些是確實存在的，是古代科技水平的一種體現；有些可能是出于“想象”，屬于科幻范疇?？傊?，從歷代記載可以看出，我國古人在科技上并不缺乏瑰麗的想象力和強大的動手能力。

李晴兒//摘自2023年10月27日《光明日報》，本刊有刪節，佟毅/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