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的新業態從業人員社會保障方案

■編譯／秦靖沂

近年來，人工智能和數據科學的技術進步持續改變著商業模式，多方參與的數字平臺大量出現，然而市場競爭、稅收和勞動監管等方面的法律框架，尚未跟上技術創新的步伐，關于新業態從業人員的勞動地位及社會保障待遇，仍存在一些爭議。在墨西哥，數字平臺的出現和發展對經濟增長產生了顯著的積極影響，但現有的管理框架難以滿足充滿活力的勞動力市場需要，通過數字平臺工作的快遞員目前仍被歸類為自營職業者。本文將以在墨西哥通過數字平臺工作的快遞員為例，分析新業態從業人員情況及其社會保障待遇等相關問題，并且提出需要一個新的特殊社會保障方案，解決新業態從業人員的社會保障問題。

通過數字平臺工作的快遞員現狀

作為總就業人口的一部分，將快遞員按照年齡、性別、受教育程度和獲得醫療服務等情況進行分組，并將他們與雇員和自營職業者進行比較（見表1）。在總就業人口中，雇員約占68%，自營職業者約占23%，而快遞員占比很小，僅占0.56%。

表1 分組人數情況

快遞員通常是年輕的員工。一方面，快遞員中有37%屬于14 歲至24 歲的年輕員工，這是其他職業群體中年輕員工比例的兩倍甚至更多。另一方面，只有1%的快遞員年齡在65 歲以上，而自營職業者的這一比例為13%。另外，83%的快遞員在45 歲以下，而在總就業人口中，這一比例為63%。這一發現與其他國家的結果一致，表明年輕員工更重視工作靈活性，希望自主分配工作時間和天數，但這樣做的代價是獲得更少的社會保障。

快遞員的教育水平較高。快遞員中相當一部分人完成了中學學業，只有17%的快遞員沒有完成中學教育。相比之下，37%的自營職業者、19%的雇員和24%的總就業人口沒有完成中學教育。總體而言，快遞員的教育水平（83%具有中學或以上學歷）高于自營職業者（63%）、雇員（81%）和總就業人口（76%）。

快遞員獲得醫療服務的比例不高。一方面，幾乎所有的自營職業者無法獲得醫療服務；另一方面，24%的快遞員可以獲得醫療服務。相比之下，總就業人口的這一比例為31%，雇員的這一比例為46%。值得注意的是，只有不到一半的雇員能夠獲得醫療服務。這一現象表明，墨西哥勞動力市場在醫療保障覆蓋方面存在結構性問題。此外，雖然近四分之一的快遞員可以獲得醫療服務，但考慮到這些工作者的年齡結構，這一保障很可能源于他們是受保家庭成員的家屬，或通過從事的其他經濟活動獲得的。雖然快遞員獲得醫療服務的覆蓋率僅比總就業人口低7 個百分點，但比雇員的覆蓋率低得多。因此，如果我們將工作不安全感定義為缺乏醫療服務，在推斷無法獲得其他社會保障待遇的情況下，那么約76%的通過數字平臺工作的快遞員屬于缺乏工作安全感這一類，這一比例高于雇員。

快遞員每周工作時間最長。第一，14%的就業人口、9.2%的雇員、26%的自營職業者和11.1%的快遞員每周花在工作上的時間不超過20 小時。因此，通過數字平臺工作的快遞員的雇傭行為更接近于雇員，而不是自營職業者。在每周0 至40 小時的范圍內，相當大比例的快遞員登記的平均工作時數與雇員登記的工作時數相同。第二，每周工作時間最多的是快遞員，而工作時間最少的是自營職業者。雇員和總就業人口的工作時間介于這兩個群體之間。與其他群體相比，每周工作超過48 小時的快遞員占比更高。造成這種行為的根本原因是，雇員沒有選擇工作時間和天數的靈活性，他們執行固定工時制度，分配更多的工作時間并不一定意味著更高的收入。相反，對于快遞員來說，工作時間越長，收入就越高。第三，只比較雇員與快遞員是很有趣的現象。統計每周工作時間不超過40 小時的情況，快遞員的數量比雇員要少；統計每周工作超過40 小時的情況，雇員的數量比快遞員要少。

快遞員收入水平保持增長。從2013年到2020 年，通過數字平臺工作的快遞員收入水平持續增長，與普通工作者的平均月收入相當。平均而言，快遞員的日收入和小時收入更高。第一，將快遞員與自營職業者進行比較。6%的自營職業者有時候處于沒有收入的狀態，而只有3%的快遞員處于這種狀況。收入少于最低工資標準的自營職業者（41%）比快遞員（29%）要多。對于那些收入較高的人來說，收入超過最低工資標準3 倍的自營職業者比例（7%）高于快遞員（4%）。第二，將快遞員與雇員進行比較。收入高于最低工資標準3 倍的雇員（9%）多于快遞員（4%）。同時，沒有無收入的雇員。對于收入低于最低工資標準3 倍的就業者，調查結果令人喜憂參半。雖然在最低工資標準以下的范圍內，快遞員（29%）比雇員（21%）更多，但收入介于最低工資標準1-2 倍之間的快遞員（46%）比雇員（42%）更多。在最低工資標準3-5 倍的范圍內，兩組的百分比相近。

獲得醫療服務和社會保障待遇的路徑

盡管有可能獲得更高的收入，但關于快遞員的勞動地位仍存在爭議，其結果將影響他們獲得社會保障待遇。因此，需要結合墨西哥勞動力市場的背景，進一步分析為快遞員提供必要的醫療服務和社會保障待遇的策略。

獲得醫療服務的4 種選項。一是由工作者自行負擔的私人健康保險。與大多數工作者的收入水平相比，私營公司提供的私人醫療保險平均而言過于昂貴。統計數據顯示，盡管有私人醫療保險，但只有2.08%的墨西哥人口通過私營公司獲得醫療服務。

二是由雇主支付的私人健康保險。鑒于上文所述快遞員的工作特點，這一計劃過于復雜，難以管理。同時快遞員可以連接到多個平臺，并且可以靈活地決定何時連接以及連接多長時間，這很難確定應由哪個平臺負責提供保險。

三是國家提供的醫療服務。聯邦州當局至少有兩項明確向就業人口提供醫療保健服務的計劃。其中一類是普及性醫療服務，提供機構為福利保健研究所（INSABI），其最重要的目標之一是向沒有社會保障的人群提供免費醫療服務。此外，其參保登記程序也相對簡單，只需要持有出生證明或唯一人口登記代碼，或者獲得國家選舉研究所的身份證明。因此，很難解釋為什么這么多人無法獲得醫療服務。為了將服務范圍擴大到快遞員，應根據數字平臺與INSABI 之間的協議，直接建立由數字平臺提供的自動參保登記機制。通過這一機制，所有無法獲得醫療保障的快遞員都可以實現參保登記，此后即可獲得醫療服務。

四是通過社會保障計劃獲得醫療服務。在這種情況下，醫療服務與《聯邦勞動法》承認的社會保障計劃掛鉤。以下內容將討論此選項。

獲得社會保障待遇需要特殊方案。多方參與的數字平臺從根本上改變了勞動力市場，創造了不符合傳統就業定義的新業態。例如，新業態就業可能不是全職工作，是基于任務的、臨時的、自愿的工作，而一般來說，全職工作是擁有參加社會保障計劃資格的共同特征。另一個重要區別是，傳統的雇員從屬于一個雇主，后者在工作日內控制前者的活動。而數字平臺的按需特性意味著，當有用戶請求時，就會分配任務，平臺通過分配算法與快遞員進行多次自動協商。由于新業態的這些特殊性，很難為從業人員確定一個適當的社會保障計劃。有人認為，傳統的靈活就業社會保障計劃并沒有為那些通過數字平臺工作的人員提供合理的社會保障解決方案。一個令人擔憂的問題是，傳統的社會保障計劃可能會降低通過數字平臺工作的吸引力，并且限制工作靈活性，而靈活性正是該商業模式最受歡迎的特征之一。

根據墨西哥《一般社會保障法》（LGSS）第12 條規定，強制性社會保障制度的保障范圍包括工傷、疾病、生育、殘疾、死亡、退休、老年失業和托育。根據該計劃，雇主必須在墨西哥社會保障局（IMSS）登記其員工，包括登記、減員、工資調整、保留工資記錄、確定員工-雇主繳費比例等，并允許IMSS進行核查。強制性社會保障制度通過雇主、員工和國家分擔的員工-雇主繳費比例來籌措資金。第13 條規定了其他類型的工作者可以通過IMSS 協議自愿投保。具體來說，那些被排除在社會保障體系之外的個人都有資格參保，如家庭產業工作者、獨立工人、自主經營者以及其他人（如通過數字平臺工作的快遞員）等。對于自愿保險，參保登記是被保險人的責任。根據第228 條的規定，這些工作者必須全額繳納費用。這一要求可能會阻礙他們自愿加入。墨西哥有一個這方面的具體案例，即2021 年開展了快遞員自愿加入LGSS 下的強制性社會保障制度的試點，雖然這是向這些工作者提供更好社會保障的一個積極步驟，但繳費負擔令人望而卻步。

提高社會保障覆蓋范圍，為新業態從業人員提供充分保障，是一項復雜的挑戰。一方面，新業態從業人員在社會保障方面存在的差距可能使一些人處于弱勢，并加劇貧困和不平等。為了應對這一挑戰，如果做出不適當的決定，例如，像對待傳統雇員一樣對待新業態工作者，那么這種數字技術密集型的新型商業模式可能會被削弱，也將對這些經濟體的生產率產生負面影響，使其競爭力下降。另一方面，考慮到快遞員在缺乏足夠社會保障的勞動力中所占的比例很小，很難有一個保證其普遍獲得社會保障的戰略，因此需要為通過數字平臺工作的快遞員制定一個特殊方案。

覆蓋快遞員的特殊保障方案的原則、目標

通過數字平臺工作的快遞員可以認為是數字工作者，他們以非從屬的方式向另一個人或其他人提供個人勞動，以換取經濟報酬，這是靈活工作的普遍形式。為快遞員設計最合適的社會保障方案，需要既能實現充分社會保障，又不會阻礙數字技術密集型商業模式的發展。因此，考慮的3 個關鍵問題是：誰繳納社會保險費、繳費總額和提供的待遇組合。基于這些考慮可以提出一項具體計劃方案，而且該方案應能夠擴大到所有沒有社會保障的在職人員（見表2）。

表2 特殊社會保障計劃方案的原則和目標

第一，該方案應滿足社會保障的基本原則，即普遍覆蓋、充分保障、性別平等、高效治理等。

第二，需要數字平臺工作者、國家政府和數字平臺的三方籌資，這滿足風險分擔原則。其目的在于：在為數字平臺工作者設計的社會保障體系中，所有相關方之間應有適當水平的風險分擔。數字平臺工作者的繳費應與收入成比例，而不應設定為遞減的固定費率繳費。數字平臺也應作出貢獻，以確保工作者至少能夠獲得最低限度的社會保障。同時，筆者認為，中央政府也應作出貢獻，這樣不僅可以提供可持續的資金，而且還可能減少對市場造成的扭曲，避免抑制對數字技術密集型商業模式的投資。此外，將籌資角色分配給中央政府，能確保制度統一性，消除了產生地區差異的風險。

第三，社會保障權利的可攜帶性。技術變革可能會逐漸導致許多職業被智能機器所取代，從而激發工作者向其他職業遷移。鑒于工作者在生命周期中存在不同職業之間的流動性，因此應將便攜性納入為數字平臺工作者設計的特殊社會保障計劃中。

第四，該特殊社會保障計劃的加入應該是自愿的。上文已闡述過，通過數字平臺工作的人員獲得一些社會保障待遇已并不罕見，他們有些是受保家庭成員的家屬，有些是通過自己其他形式的工作獲取的。因此，對這些家庭來說，強制性參保可能是對其有限收入的低效利用。然而，如果他們希望補充和改善自身的社會保障，則應該向他們提供加入這一計劃的選項。

根據國際勞工組織的定義，社會保障是社會為其成員、工作者及家庭提供的全面保障。為了將社會保障覆蓋到更多人，同時為創新商業模式的投資創造一個支持環境，本文認為采用傳統的社會保障計劃并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應該針對新業態從業者建立特殊社會保障計劃，確保工作者有一個涵蓋疾病、生育、殘疾、老年以及職業風險的最低社會保障。理想情況是，這一計劃方案適用于所有沒有任何社會保障的人，而不僅僅是快遞員。經驗證據表明，總就業人口中有50%以上的人員無法獲得社會保障。因此，應該推廣類似的計劃，以便在墨西哥實現更大范圍的社會保障覆蓋。

當然，要使該計劃成功實施，至少需要兩個條件。一方面，建立明確有效的溝通機制，確保信息到達那些沒有社會保障的人，并宣傳該計劃在中期和長期能夠提供的待遇。另一方面，降低自愿加入該計劃所涉及的交易成本，加入的要求必須明確和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