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梧桐葉上三更雨,葉葉聲聲是別離。
——題記
重回故鄉,歲月腐蝕了朱紅的門漆,吞噬了傲嬌的門神畫像。推開院門,墻角那棵梧桐樹呼喚著我,小院荒涼,“親人已乘黃鶴去,人去音存樓不空”。
靜立于梧桐樹下,片片枯黃的梧桐葉迎風起舞。拾起一片梧桐落葉,端詳著,不禁思索起它年輕時的模樣,必定是脈絡分明,青翠柔嫩。云卷云舒間思緒飛涌。
記得幼時,爺爺騎自行車送我上學。燥熱的夏天,爺爺在一排排梧桐樹下騎車,我坐在后座上,唱新學的歌謠給爺爺聽。梧桐之下殘留著自行車“咯吱咯吱”的響聲,還有優美的旋律。清醒過來,手中仍然微微拽著那片落葉,兩行淚水滑過臉頰,稚嫩的童聲和爺爺略微沉重的呼吸聲還縈繞于我的耳畔,成為觸動我心靈的一道風景。
待我稍大些,為了讓我接受更好的教育,媽媽決定帶我離湘赴粵,與爸爸團聚。與爺爺分別的那個下午,陽光斜斜射下,碎了一地。院子里的梧桐樹長得枝繁葉茂,那一片片風景,又一次觸動我的心靈。上車后,驀然回首,看到爺爺靜立于門口,久久凝望著我們離去的方向。年過七旬的爺爺一手按著門邊,一手提于腹前,佝僂的身影讓他顯得那么無助,那微微張開的嘴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囑托?路邊一排排梧桐樹在我的視野中逐漸淡去,眼眸只剩下那個似乎要搖晃起來的身影。不承想,和爺爺這一別,竟成了永別。
那天清晨,聽到爺爺去世的消息,我的心顫抖了,淚水無聲地涌出。從此,梧桐樹下再無爺爺。梧桐落葉飄向地面,拂起塵埃,歸于沉寂。沒有力量可以讓它重回枝頭。它最終深入清新的泥土,化為淤肥,滋養另一個新生命,令它的生命得以延續,這便是美麗落葉瞬間的永恒。
恍惚中,我仿佛又看到了一個略微佝僂的背影,在一排排梧桐樹下費力地蹬著自行車,后座上有個幼小的身影,隨飄落的梧桐葉構成了一道觸動心靈的風景,真實而又美好……
山河已秋,人間忽晚。從回憶中清醒,才發現早已淚流滿面。塵土濺起,淚入九泉,松開手中緊握著的那片被揉皺的梧桐落葉,看著它在空中優美地旋轉,安然落下。小院已荒涼,那棵梧桐老樹,再也無人問津,只是孤獨地觀看春去秋來。這座小院,這棵梧桐樹,成為觸動我心靈的風景。
親人已逝,記憶永存——致那觸動心靈的風景。
——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