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曼谷到多哈

王曉瑞

客勝泰國后，中國隊全體隊員謝場。一場勝利重新凝聚了球隊的戰斗力。

剛在曼谷絕地反擊，又經歷了鵬城抗韓，馬上要迎來亞洲杯的連場硬仗，揚科維奇率領的男足國家隊即將掀起中國足球2024年第一個高潮。同組對手塔吉克斯坦、黎巴嫩看似不過爾爾，卡塔爾隊實力甚至有所下滑。但過往幾屆亞洲杯的經歷表明，無論是卡塔爾、伊拉克以黑馬姿態奪冠，還是越南隊上一屆挺進8強，出現在決賽圈的球隊永遠輕視不得，何況中國隊還肩負著以亞洲杯為試金石，為接下來世界杯預選賽進一步磨礪打法和陣容的重大使命。

嚴格來講，中國隊針對2026年世界杯預選賽這一周期的備戰工作草率而急促，可謂歷屆最極端。差不多一年時間，球隊既無正式編制，又不參加任何國際比賽，揚科維奇的上任好似臨時抱佛腳，僅執教8個月后就迎來與泰國隊的生死大戰。好在一場大雨外加泰國隊核心頌克拉辛意外受傷下場，成就了中國隊客場翻盤。但就以11月16日曼谷之戰來看，中國隊的組成方式和戰術打法，明顯處于測試階段。更荒唐的是陣中大將蔣光太因傷病提前告退，卻絲毫不避嫌集訓前的魯滬爭霸。從這個角度看，中國隊能在曼谷帶走3分，既不容易，又十分寶貴。想要把握好這個優勢，還得看今后6個月如何打補丁，亞洲杯正是一次難得的糾錯機會。

所謂糾錯，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另外一個詞語——練兵。遙想12年前，也是在卡塔爾亞洲杯，當時中國隊的主教練高洪波提出“練兵論”，從一開始就招致非議，最終失意而回。揚科維奇與高洪波的情況截然不同，一位是執教不滿一年，屢屢迎來大賽考驗，而另一人當初帶隊赴卡塔爾之前，有18個月的備戰期。

如揚科維奇在戰勝泰國隊后所言，“組建國家隊是一個整體的系統過程，從3月開始到現在，我們一直是在完成國家隊的拼圖”。能夠2比1獲勝，意義不限于3分。他說：“我們通過這3分創造出較好的氛圍，需要抓住這個時刻，讓隊伍再成長。”

中國隊應對2026年世預賽周期的最佳組隊方式，是以1993/1994、1995/1996年齡段球員為基干，適當吸收U24亞運隊成員和大齡精英，按照“由大帶小”的模式整合。張琳芃、吳曦的個人能力、比賽經驗都在蔣圣龍、戴偉浚等新人之上，但他們的風格、氣場和機動力，顯然與亞運隊傳統不太合拍。一如前任李霄鵬也曾吸收不少亞運適齡球員參加12強賽，但在本質上是各路好手的大雜燴，看似兵強馬壯、欣欣向榮，實則一盤散沙。

2023年11月16日的中泰之戰，乃至更早些時候與越南、烏茲別克斯坦的熱身賽，是亞運球員向國家隊全面滲透的開端。實踐證明，這場U24及時雨下得還真及時，國家隊由此扭轉了此前熱身賽兩戰不勝只進1球的頹勢，在最不能輸球的時候開始進球和贏球了。這幾場比賽過程跌跌撞撞，尤其是雨戰泰國隊艱難逆轉。假如更早更徹底地進行年輕化改造，西征亞洲杯的中國隊或許更加有底氣。

在揚科維奇看來，亞洲杯和世預賽之間有相互練兵之意。他說：“一方面，我們需要打造的是參加亞洲杯賽的陣容和團隊，必須都是準備充分、全力以赴的球員。另一方面，中國隊的目標是沖進世界杯，未來還得一步一步向前走。”

記得揚科維奇上任伊始，就明確強調執教中國隊的目標是進入世界杯。對亞洲杯，他的態度是步步為營，這在抽簽揭曉后，體現得很明顯。從上海出發前，揚科維奇再度重申，首要目標就是拿下小組賽第一個對手塔吉克斯坦隊。他說：“我的工作流程是首先打出緊湊的陣型和積極的比賽態度，這需要良好的精神狀態和全力以赴的氣勢，爭取拿下首場比賽。之后，再把第二場作為下一個目標，一步步來。”與人們熱議的8強指標相比，揚科維奇并不好高騖遠，盡管他也一再聲稱，將懷揣最大的野心參加亞洲杯。

其實，在亞洲杯抽簽結果出爐后，中國隊內部并不是一片樂觀。塔吉克斯坦看似魚腩，卻是第四檔球隊里的最強隊，黎巴嫩和卡塔爾也有上一屆12強賽經歷。老隊長吳曦坦言：“我們平時和塔吉克斯坦踢得少，他們很有實力。”這個對手以1997年后出生的球員為主，心理上根本不懼怕中國隊。2016年和2018年兩屆亞青賽，塔吉克斯坦都戰勝了中國隊。一個月前在晉江，塔吉克斯坦國奧隊兩勝中國隊。跳級到國家隊的門將蹇韜直言：“對手沖擊力很強，對抗中的身體壓力也比較足，我們要盡快適應這種強度。”

武磊是中國隊進攻的核心。

關于亞洲二三流球隊近些年的成長，揚科維奇說：“烏茲別克斯坦隊已經強勢進步了一段時間，球員們有長時間的日常集訓，更像一家俱樂部。”談及東南亞足球，揚科維奇同樣深有感觸，“過去5年里，馬來西亞、泰國和印尼等所謂低水平球隊引進外籍教練，給予一些外籍球員入籍資格，取得巨大的進步”。

不過，這一次在多哈，中國隊的主要對手來自西亞。提到黎巴嫩時，揚科維奇說：“他們正在發展身體對抗式的足球，與東亞的中國、東南亞的泰國、馬來西亞相比，足球風格有所不同。”這也是揚科維奇擔憂的一面。上任至今，中國隊只安排了兩場與西亞球隊的熱身賽，強度問題屢次被提及，“我們的選材標準是向高能量、高強度的球員看齊，以此作為第一參考”。

考慮到球員尤其是參加亞冠比賽的國家隊隊員休假時間偏少，國家隊集結時間因此延期一周。揚科維奇給大家部署“家庭作業”，時間從12月11日至16日。其實，這份分發給每個人的計劃并不高深，內容無外乎以有氧跑為主。只是具體要求很細致，每天每人有氧跑的時間，每次訓練要達到的數字標準，都闡述得非常清楚。

按揚科維奇的思路，在1月7日從阿布扎比前往多哈前，所有球員的體能、狀態和競技水平都要爭取拉到穩定的平衡點。他說：“我們需要從正賽一開始，將所有隊員保持在良好的狀態和最佳的競技水平，因為有的隊員已進入假期，也有一些人剛踢完亞冠。在阿聯酋三周的訓練不會處在同一個節奏，務必張弛有度。”

好在中國隊的年輕化改造已經在世預賽期間發生，這種改造以一種很徹底的方式進行，朱辰杰和蔣圣龍這一對00后中衛組合直接成為首發。再加上年齡較大一點的張玉寧和林良銘逐漸走出傷病困擾，國家隊的整體建設越來越有新意，新老交替正在潛移默化中完成。

戰勝泰國隊后，中國隊內部的壓力得到釋放。張玉寧對記者表示，一下子感到生存空間更大了。按照目前的世預賽形勢，中國隊主場對泰國隊前，有大把的時間喘息。

出自貝爾格萊德紅星的揚科維奇更是鴻運之星。帶亞運隊三年，每當球隊狀況不佳時，他總是能引領觸底反彈。比如東亞杯敗給韓國后，球隊迅速以0比0逼平日本隊；迪拜杯遭遇開門受挫后，中國隊由方昊獨進4球，4比2橫掃泰國隊。現在，國家隊也是這樣，機遇又擺在揚科維奇面前。在雨戰驚險擊敗泰國后，人們期待著能如幾年前佩蘭執教時那樣，在亞洲杯上打出三連勝。揚科維奇承認：“經過11月比賽的洗禮，加上對泰國隊拿到3分，我們現在信心十足。這是一個很好的團隊，我們滿懷希望，創造出愉快的氣氛，希望在亞洲杯上盡可能走得遠。”

熱情的球迷

揚科維奇不是神，亞洲杯不是東亞杯，中國隊即將遇到的對手實力大多在波爾金執教的泰國隊之上。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問題，中國隊上下極度缺乏賽會制洲際大賽的經驗。當初高洪波率隊到卡塔爾練兵，全隊僅3人有亞洲杯經驗。如今，隊里打過亞洲杯的沒有超過30%，僅有顏駿凌、王大雷、劉洋、張琳芃、吳曦、武磊、劉彬彬7人。顯然，與上屆冠軍卡塔爾乃至強力出擊的黎巴嫩相比，中國隊對賽會制大賽的適應力，特別是欠缺前期準備和調整，令人擔心。

此外，亞洲杯的大賽氣氛之于揚科維奇也是一大考驗。中國隊如能小組出線，無論遭遇阿聯酋，還是澳大利亞、伊朗等勁敵，其艱難程度都不亞于世預賽18強賽。出征前，揚科維奇已流露出他的想法，“假如我們排除日本、韓國、沙特、伊朗和澳大利亞這幾個最強的對手，那么對每支球隊都有可能獲勝”。換句話說，以小組出線為目標，中國隊更想達到的愿望是在1/8決賽盡可能避開B組的澳大利亞或C組伊朗，即以前兩名而非爭取成績最好的四個小組第三晉級。這樣，中國隊最可能遇到的就是C組第二阿聯酋，或者以小組第一對陣C3、D3或E3，比如巴勒斯坦、越南、馬來西亞。除阿聯酋，另外三隊在過去一年與中國隊都曾交手。這也是球隊當初制定熱身賽計劃時的未雨綢繆。

阿聯酋堪稱揚科維奇的宿敵。執教亞運隊期間，揚科維奇最心痛的三場失利，就是在迪拜杯兩負東道主，以及東亞杯0比3輸給韓國。韓國隊時任主帥保羅·本托如今正在阿聯酋國家隊執教。自今年3月以來，阿聯酋隊已在各項賽事取得6勝1平，勢頭很逼人。

顯然，對比世預賽36強賽，亞洲杯的考驗更甚，也更急迫，甚至逼近18強賽級別。所以，從拉練第一天開始，揚科維奇再度強調紀律和原則問題。從嚴治隊是基礎，更重要的在競技層面，中國隊要拿出更多對策。“我們需要找到更多應對的方法”，如揚科維奇所言，經歷8個月的儲備，他正在給球隊打上新的烙印，“我們現在就是這樣，一份首發11人名單，可能知道哪些人會出場，但不知道我們的陣型是怎樣，將要如何去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