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游戲出海的洋蔥模型分析

◎覃祥嵩

(上海交通大學媒體與傳播學院，上海 200240)

引言

約瑟夫·奈將軟實力定義為“通過吸引的手段來達己所愿的能力”[1]，其不僅要生產出優秀的民族故事，還需要高效的傳播手段，是對內民族認同與對外文化輸出的統一。作為歷史悠久的文明大國，中國的故事可謂取之不竭，對于民族認同的中國故事打造并非難事。但使用中國故事來打破西方偏見，建立客觀真實的中國形象卻顯得尤為困難，并且文化折扣的存在又為中國故事的良性傳播增加了難度。相較于孔子學院等官方主導的文化輸出模式，游戲近年來的精品化發展，在故事內容的生產、傳播與消費上都有著亮眼的表現。游戲通過獨特的背景、IP 和故事傳遞中國價值觀，從游戲內容、游戲形象與價值觀的“洋蔥模型式”走向海外，更易被世界所接受。

Johan Huizinga 將游戲的特征總結為：一種自由自主、有固定規則并且獨立于日常生活的活動……[2]對于游戲出海的分析，不僅要關注游戲外現的畫面與劇情故事，還需要注重游戲故事內核與頂層敘述的價值觀內容。因此，從景觀、IP和文化雜糅等角度出發，我國游戲出海對文化輸出的成效，對完善我國文化輸出方式、提升文化軟實力有著重要意義。

一、我國游戲出海的歷史與現狀

赫伊津哈將游戲定義為極大影響感知能力的文化現象[2]，可見雖然游戲并非是真實世界的表達和構建，但由于感知能力的存在，游戲可以創造和傳遞文化。游戲的成癮和娛樂性能快速吸引注意力，文化內容亦能夠通過玩家的深入操作潛移默化地進入大眾內心。因此，游戲出海在當下也成為文化輸出的重要方式之一。

(一)我國游戲出海與政策發展

我國游戲廠商在海外擴張市場，與國內游戲市場競爭情況、社會輿論整體評價以及國家政策引導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本文整理出部分與游戲出海緊密聯系的相關政策文本(見表1)，整體而言，游戲出海與政策的關系從游戲被動“趕出”逐漸走向政策主動推動。

表1 游戲出海相關政策與項目

(二)我國游戲出海的模式與現狀

我國游戲的海外收入處于上升趨勢，出海對象呈現出“由近及遠”的特點：萌芽階段主要集中于大中華文化圈，成長期擴張至歐美地區，如今爆發期滲透至各個地區與國家。游戲出海模式上，在實習強悍的歐美市場建立子公司獨立運營；日本和韓國等成熟的海外市場，多與當地企業合作聯合運營；東南亞、中東以及南美市場則采取授權代理的方式。

綜上，我國游戲廠商對于出海的不同階段、不同地區所采取的差異化戰略更好的整合了資金、人才和技術資源，為中國游戲出海的盈利打下基礎。

(三)游戲文化輸出的現實矛盾與特殊優勢

游戲出海易陷入兩種陷阱：文化沙文主義和全盤西化文化輸出。文化沙文主義，即完全生產符合本國價值觀的游戲，強行嫁接于海外市場。通過極端的方式進行文化輸出，并不能將頂層敘事的文化價值觀根植于玩家內心。而全盤西化文化輸出，則是指我國游戲研發的過程中包含著的優質中國故事、價值觀，因為過于注重各國文化之間的邊界而導致輸出效益降低的情況。例如，游戲《王者榮耀》以中國歷史人物作為原型，設計了許多經典的游戲角色，但在出海過程之中考慮到文化折扣增加認知成本的困境所在，對“莊周夢蝶”等角色改造成南蠻水象等形象，這樣的做法只能滿足游戲出海的經濟收入，而不能擔起文化輸出的責任。

可見，對于游戲出海的文化輸出，不僅僅要“起于表”，更需要“深于心”：讓海外玩家接觸游戲形象、體驗游戲內容的過程中，認同游戲頂層敘事所傳達的價值觀，并從虛擬的游戲生活延伸至真實生活。Geert Hofsted“洋蔥模型”提出，文化是由符號、英雄人物、禮儀和價值觀四個層次構成，前三層均受到價值觀的驅動和影響[3]。對于游戲文化輸出的“洋蔥模型”，則是由時空界(游戲景觀)、IP 故事層(游戲任務與劇情)與故事核(游戲價值觀)構成[4]。時空界是指游戲景觀，包括游戲所搭建的場景、塑造的形象，以及這些內容所傳達出來的文化氛圍；IP 故事層則包括游戲的故事文本內容，包括背景劇情故事、游戲的任務與活動；故事核則是指游戲的頂層敘事，即支撐游戲所有內容與版本、游戲本身所要講述和傳達的核心價值觀。

可見游戲出海的洋蔥模型，是由外到內給予玩家感知，在游玩過程之中參與體驗，認同游戲的頂層敘事價值觀，最終實現文化輸出的模式。對于傳播主體的身份多樣性、受眾接受的自主性、文化內容的創造性以及傳播渠道的有效性有了更深的要求。因此，對于中國游戲文化輸出，最佳方式是在打造出人類命運共同體：在創造虛擬世界景觀的過程之中講述好中國故事、塑造中國IP，增進內部的民族認同；其次，為各國的文化交流和傳播提供平等、公平的平臺，并且加入中國式價值觀解讀，在求同存異的過程之中做到文化輸出。

二、《原神》出海的洋蔥模型分析

對《原神》在精品化發展中保留著中華民族的價值觀，并且通過自主構建的虛擬世界中展現出來：將中國景觀進行改良行呈現、講述中國故事塑造游戲角色、搭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式世界，在中國式解讀的過程中客觀的展現各國文化。

(一)景觀打造：以現實與價值觀構建虛擬國風

Guy Ernest Dobord 認為“景觀”能夠對大眾實現隱性控制[5]。對于原神而言，其游戲所搭建的中國風內容，其實便是對景觀的一種利用，當外國玩家被游戲的娛樂性吸引時，也會在潛移默化中受到中華文化的影響。

情境是一種以現實環境為基礎，能夠加入人的認知和情感成分的特殊環境[5]。原神作為開放世界冒險類游戲，構造出了由七個國家構成的“提瓦特大陸”，旅行者在冒險的途中能夠看到以中國為原型的璃月、荷蘭為原型的蒙德、日本為原型的稻妻等景觀，在游玩體驗中不斷挖掘七國的獨特價值觀。以原神的璃月國中的荻花洲為例，該處場景的設計選取了中國最具代表性之一的場景——桂林山水，以嶺南元素構造出迥異、柔美的中國山水景色。荻花洲所修建的望舒客棧，為經商之人提供歇腳之處，其所承載的，是對中國古代茶馬古道的傳統精神以及武俠文化的傳承。

當玩家探索世界、完成任務的過程中對荻花洲的地理地貌和人文精神更為熟悉時，便在潛移默化中了解和接受了中國的文化輸出。除了荻花洲之外，還有以張家界為原型設計，傳達仙俠文化的慶云頂、以黃龍景區為原形，講述中國農村留守兒童和空巢老人現實問題的輕策莊……對于景觀設計，原神采用了以現實為基底、加入與之相符的中華傳統文化的情境設計，脫離“文化嫁接”的創造性轉化，讓國外玩家在體驗獨特國風美景的同時潛移默化的了解并接受中國文化，在最表的景觀層實現文化輸出。

(二)構造IP：講述游戲故事，傳遞中國價值觀

《原神》精品化發展除了構建優質場景，也很善于構建IP：通過故事來豐富游戲角色、傳達角色所承載的價值觀。

以原神的角色“魈”為例子，其是璃月港的仙人之一，在遠古戰爭后難以自控選擇遠離人群，默默保護著璃月人民。魈的技能設定為“靖妖儺舞”，是我國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體現了漢族的原始狩獵與圖騰崇拜。儺舞最大的特征是“摘下面具是人，帶上面具是神”，而儺神多以猙獰恐怖的面目聞名，這便反映著儺舞的舞者需要暫時化作恐怖的神怪，以保護自己的國家與人民。在魈的背景故事中，魈便是扮演著儺舞的主人公角色，其守護著璃月人民的安寧、自己卻不能夠心神安寧。對于魈的角色設定以及故事歌頌，是原神對于我國歷史長河中那些默默付出的英雄的歌頌。

在這一角色和故事的設定之中，外國玩家不僅了解了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還能夠進一步佩服中國文化價值觀：沉默的奉獻。而原神的意圖遠不如此，其是將一個“魈”展現在大眾的面前，引導玩家關心與幫助他們，傳達出中國傳統價值觀之中的真、善、美。同時，原神又映射著社會中的每一個“魈”，他們或是老師、消防員以及新冠疫情背景下的防疫人員，讓外國玩家將中國價值觀帶到現實生活中，進一步將“魈文化”深入人心。除了魈之外，精通京劇的云堇先生、行俠仗義的行秋、勇于探索的北斗等角色，也通過IP 的搭建和故事的抒寫傳達著中國獨特的價值觀。因此，對于IP 的打造與故事流的設計，是中層故事流的文化輸出。

(三)文化雜糅：以中國式解讀搭建人類命運共同體

洋蔥模型的內核是價值觀，對于文化出海則需要突出“文化雜糅”：在搭建景觀、講述故事進行文化輸出的同時，需要構建出人類命運共同體，為不同文化提供公平、平等的傳播機會。原神在親情、冒險的共性主題下設定了七國，分別對應了全球主要的文化體系，并且通過中國式解讀后進行向外輸出。

以原神的稻妻國為例，其原形為古代時期的日本，以“永恒”為主題。稻妻國有著尤為嚴格的閉關鎖國制度，并且對變革有著強力打壓，只為了形成永恒不變。這種永恒的追隨其實是來源于日本傳統文化和價值觀之中的“物哀之美”(mono-no-aware)，由于日本自然災害尤為頻繁以及自然十分匱乏等特點，使得日本文化之中天然的帶著不安全感，好似萬事萬物即將告別于世。而玩家的出現為稻妻帶來了變革，其代表的是中國傳統價值觀中的“歌以詠志”之樂觀和抱負之心，感化稻妻的統治者對消逝和死亡從悲觀無奈的態度走向積極樂觀，將與“物哀之美”有著異曲同工的唐詩宋詞婉約派進行重新解讀，通過劇情教化作用潛在的進行文化輸出。不僅稻妻國，對于蒙德國對于“自由”的憧憬，玩家所承載的中國傳統道教文化“無為而治”對野蠻自由進行教化，也是一種中國式解讀以進行文化輸出。

可見，原神大世界所體現出的是一種文化雜糅和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搭建，將人類文明共有的冒險和親情作為基底，在完美呈現中國文化底蘊的同時也求真務實的展現出外國的文化底蘊。當玩家對原神產生身份認同的同時，又對外國文化進行中國式解讀，利用游戲劇情的不斷推進將中國價值觀潛移默化的進行傳播，降低認知成本的同時也實現了核心的“故事核”——價值觀的文化輸出。

三、結語

游戲長久以來被視為“電子海洛因”，難登大雅之堂。隨著游戲行業的精品化發展，游戲成為文化輸出的重要媒介。對于文化輸出，不僅要強調景觀的設計、故事的講述與IP 的構造，還需要在承認文化差異的背景之下，專注于文化之間的共性、主體內容創造性以及客體自主性，搭建好頂層敘述，在最內核的價值觀上實現真正的文化輸出。

《原神》的出海與文化輸出，是通過現實基底的情景打造，通過景觀潛移默化影響海外玩家接觸、接受中國價值觀；構造角色和世界IP，利用背景故事來傳達中國傳統文化和價值觀理念，并映射于真實世界深入文化輸出成效；注重文化雜糅，在傳播中華文化的同時，客觀真實的對外國文化進行傳播和中國式解讀，在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視角之中讓玩家進行中國價值觀之學習……《原神》游戲出海的洋蔥模型分析，提煉出其表層、中層與內核的優勢，為我國文化輸出提供了極具價值的借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