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燕,楊 瑩,方基鳳
(1. 廣東財經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廣東 廣州 510320;2. 廣東財經大學文化旅游與地理學院,廣東 廣州 510320)
韌性城市建設是當代中國推進新型城市建設的重要任務,是實現城市高質量發展的新范式。一個具有韌性的城市能在突發性、系統性風險中,迅速調配人力、物力資源,實施有效的抗風險方案,并快速從風險中恢復,重回增長及發展軌道。在現代城市建設中,需要提高城市抗風險能力、恢復能力和發展能力,為人民生產生活提供系統安全保障,為城市恢復提供基礎保障,為經濟穩定發展提供驅動保障,將突發事件對城市的影響范圍降低最小,破壞程度降到最低,恢復速度提到最快,推動城市迅速回歸正常發展軌道,保障城市的持續穩定發展。頑強地抗風險能力,快速的恢復能力。
區域經濟韌性展現了區域在非危機狀態與危機狀態下經濟發展的割裂性及區域差異。針對地區經濟發展面對沖擊時所表現的不同反應,部分學者引入區域經濟韌性的概念并對這種現象進行解釋,為產業結構的轉型升級、保持我國經濟持續增長,提高經濟發展質量提供了新的視角。增強區域經濟韌性及張力是各個地區在當前時代背景下應對國內外沖擊,保持經濟健康發展的重要保障。但是,當前對區域經濟韌性仍缺少公認的定義及一致的衡量指標。本文在充分考慮城市發展的空間相關性的條件下,構建多維度評價指標體系,從市域層面對當前中國城市的經濟韌性發展水平進行科學評價,并使用空間分析方法探討其空間異質性,分析中國如何實現區域經濟適應性發展,對識別高經濟韌性城市群、打造強韌性城市發展路徑、實現城市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及實踐意義。
韌性(resilience)最初是一個與物理學、工程學及生態學等相關的概念,是指系統在受到來自外界的沖擊后,維持系統穩定并恢復到原有狀態的能力。隨后,韌性的概念被逐漸應用于經濟、經濟地理學等領域,但對區域經濟韌性的定義并未達到一致的意見(見表1)。
表1 不同學者對區域經濟韌性的定義
由于目前對區域經濟韌性的定義未達到一致意見,主要使用一籃子指標體系的方法對某個城市或區域的經濟韌性進行測度。但這種方法仍存在一定的不足,比如影響區域經濟韌性的指標的影響力存在差異,如何科學地確定各個指標的權重是構建一攬子指標體系的關鍵。還有的學者則通過測度沖擊過后某些區域經濟指標的變化來間接的衡量區域經濟韌性。例如,Martin[7]使用產業部門就業人口構成的變化作為經濟韌性的衡量指標。Bergeijk,Brakman &Marrewijk[9]則通過分析貿易量的下降程度測度各國應對金融危機時的經濟韌性。徐媛媛和王琛[10]從區域經濟系統脆弱性及易受傷害性的角度,構造敏感性指數來衡量區域在受到沖擊或擾動時的適應能力,但這個指標忽略了區域的抵抗力、適應力及恢復力。黃珍杰和吳雄周[11]則從抵抗恢復能力、調節適應能力和轉型創新能力三個維度構建經濟韌性評價體系。廖敬文和張可云[6]通過構建包括抵抗力、復原速度、經濟結構變化和復原路徑變化的四維復原力框架,對東北老工業基地經濟復原力進行分析,發現調整經濟結構有利于削弱經濟系統對以往增長路徑的依賴。
此外,還有的學者對區域經濟韌性的影響因素進行分析,認為經濟波動的頻率與經濟開放度有關,即一個與外部經濟具有強聯系的經濟體,更可能會受到外部環境的影響[12]。Yicheol &Stephan[13]則認為,當受到外來沖擊時,區域生產結構最先受到影響,然后才進一步蔓延到其它經濟層面。部分學者從產業結構特征的角度對區域經濟韌性的影響因素進行分析。Simmie &Martin[1]認為具有多樣化產業結構的地區具有更強的沖擊適應能力及恢復力,而產業結構單一地區更易受到來自特定行業的沖擊,并難以通過經濟活動的調整來應對不利干擾。Brown &Greenbaum[14]基于縣級就業數據,使用固定效應模型驗證了Simmie &Martin[1]的觀點,通過分析在國家或地方就業沖擊中美國俄亥俄州各個縣的表現,發現具有多元化產業結構的縣能較快地從沖擊中恢復過來,而產業集中度高的縣經濟韌性則較差。徐圓和張林玲[15]使用中國數據也得到了相類似的結論,通過構造產業結構多樣化指標和產業結構調整指標,發現中國城市經濟韌性存在顯著的區域差異性,擁有多樣化產業結構的大城市抵抗沖擊的能力更強。郭將和許澤慶[12]則進一步提出城市應當打造多樣化的產業布局、提升城市創新水平,從而提高城市應對外部沖擊的能力。苗長虹等[16]基于中國116個資源型城市數據,從路徑依賴、脆弱性和路徑創造三個角度,使用實證模型檢驗分析了城市經濟演化特點及路徑分異,發現在不同宏觀經濟環境下資源型城市經濟增長與轉型呈現出不同的規律及路徑,在經濟快速發展時期,適度的脆弱性有利于刺激經濟的增長,而路徑創造能力強的城市反而增長緩慢,在經濟新常態時期,資源型城市的路徑依賴與脆弱性則不利于經濟增長。逯苗苗和孫濤[17]認為,區域經濟韌性最主要的表現為城市在面對沖擊時創造新增長路徑的能力,并受到產業結構、知識網絡以及制度環境等因素的影響。Webber等[18](2018)認為,擁有先進產業結構、處于良性增長路徑的區域具有較強的抵抗外界風險的能力,但當區域良性增長速度放緩、產業走向衰落、體制固化、創新能力減弱時,區域抵抗沖擊的能力將會大幅下降。胡樹光[19]認為,雖然區域應當提高其抵抗沖擊和風險的能力,但是這不能體現地區經濟的發展能力,如果為了提高區域抗擾動能力而一味地追求產業結構的多樣性,卻破壞了產業專業化的區位指向、集聚經濟、創新網絡機制,將不利于經濟的發展。
根據地理學第一定律,空間上接近的事物間具有更強的聯系及互動關系[20]。距離衰減規律認為地理要素間的相互作用與距離有關,距離越遠,相互作用越小[21]。因此,相鄰的區域雖然具有不同的產業結構,但當其中一個區域產業鏈受到外部沖擊時,不僅直接關系到該區域能否保持原有的增長路徑,相鄰區域的產業鏈也同樣會受到波及。因此,相鄰區域間通過產業關聯形成區域經濟韌性影響的溢出效應[22]。通過空間關聯,產業間具有更加緊密的空間聯系度以及更加順暢的信息交流途徑,從而促進了產業間的知識傳播與溢出。大量同類或相關企業在同一地理空間上的集聚,為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及知識分享創造了條件,有利于企業、產業及區域技術創新水平的提高,從而提高了區域抵抗風險的能力[23]。張振、趙儒煜和楊守云[22]基于2009—2018年東北地區34個地級以上城市面板數據,使用空間杜賓模型,分析產業結構特征對區域經濟韌性的空間溢出效應,發現產業結構多樣化會提高本市經濟韌性,但對鄰近城市的經濟韌性卻是負向影響,而產業結構專業化可通過規模效應實現資源的優化配置,對本市和鄰近城市經濟韌性均有著顯著的正向影響。魏峰等[24]從抵抗力和恢復力的角度對疫情沖擊下長三角城市2020年與2021年的經濟韌性進行衡量,發現中國城市經濟韌性存在明顯的區域差異性,受到區域、產業、勞動力、對外開放水平的影響,中東部城市經濟韌性比西部城市更強。
表2 區域經濟韌性綜合測度指標構建
圖1 經濟韌性綜合測度步驟注:Xs指標準化值,X指指標值,Vmin指指標最小值,Vmax指指標最大值,ωij為指標權重。
本研究遵循科學性、綜合性、可操作性及層次性原則,參照Martin &Sunley[3]和Martin等[4]、徐圓和張林玲[15]等學者的研究成果,構造城市經濟韌性綜合測度指標體系,從經濟穩定力、經濟抵御力、經濟適應力、經濟恢復力四個維度構造準則層,然后使用極值熵值法計算各個準則層指標值,最后得到城市經濟韌性綜合指標,并對比分析中國區域經濟韌性的空間演化規律。最后使用自然斷點分級法對各個城市經濟韌性進行分級,然后使用冷熱點分析及重心分析法對廣東省經濟韌性的空間分異及空間集散特征進行分析,識別區域經濟韌性的空間異質性。
本文根據熵值法對中國城市經濟韌性進行綜合測度,測度步驟如圖1所示。
本研究原始數據主要來源于《2021中國城市統計年鑒》《2021年中國統計年鑒》以及其他各類統計年鑒等,在對數據進行篩選并剔除缺失值、異常值后,共獲得280個地級及以上城市數據,數據的描述性統計如表3所示。為了消除異常值的影響以及增強不同指標間的可比性,本研究對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如表3所示)。
由表4中的城市經濟韌性各級指標權重可以知道,在城市經濟韌性中,科技創新能力占的比重最大,達到21.514%,其次為市場規模的權重達到12.706%,該兩個二級指標均屬于城市經濟適應力指標,然后是經濟產出水平的權重達到12.56%,因此,對于城市的創新能力、市場規模以及經濟產出水平與城市抵御風險的能力息息相關。然后根據二級指標的權重,得到各個一級指標對城市經濟韌性的影響。可以知道,在城市經濟韌性中,城市經濟穩定力權重為12.825%,城市經濟抵御力權重為16.216%,城市經濟適應力權重為47.683%,城市經濟恢復力權重為23.277%。因此,在構建韌性城市時,需要加大力度提高城市經濟應對危機及風險的適應力及恢復力。
表3 數據描述性統計
表4 城市經濟韌性各級指標權重
本研究使用相等間隔法將城市的經濟韌性分為五個等級,包括強韌性城市、較強韌性城市、中等韌性城市、較弱韌性城市以及弱韌性城市,如表5所示。北京、深圳、上海、廣州四大一線城市均具有強經濟韌性。15個新一線城市中,3個(蘇州、南京、杭州)具有較強經濟韌性,8個具有中等經濟韌性,還有4個經濟韌性較弱,包括西安、長沙、東莞與沈陽。大部分二線城市的經濟韌性較弱。由此可見,當前中國城市的經濟韌性差距仍然較大,分層嚴重,在全國政治、經濟等社會活動中處于重要地位并具有主導作用和輻射帶動能力的一線城市以及中東部地區的省會城市、沿海開放城市和經濟發達的地級市的經濟韌性相對更強,而其余城市的經濟韌性還有待提高。城市經濟韌性與城市政治地位、經濟實力、城市規模、區域輻射力、人口數量等緊密相關。
根據各個城市的經濟韌性指數空間分布及標準差橢圓方向分析圖(見圖2),可以知道,當前中國城市經濟韌性存在空間發展不平衡問題,沿海東部經濟發達城市與內地經濟相對落后地區間城市經濟韌性差異較大,省會城市、一線城市及直轄市擁有更強的經濟韌性。長三角初步形成了以上海為中心的城市間共同抵御風險的較強聯動韌性機制,并有向周邊城市擴散的趨勢。而珠三角地區,廣州與深圳雖然具有較強的經濟韌性,但未能與周邊城市形成聯動機制,城市群間共同抵御風險的能力仍然較弱。
(1)城市經濟韌性局域空間自相關分析圖 (2)城市經濟韌性熱點分析圖圖3 中國城市經濟韌性局域空間自相關分析與熱點分析圖
對中國城市經濟韌性指數進行全局空間自相關分析,Moran I指數為0.217,Z值為10.613,P值為0.0000,在1%的置信水平上拒絕原假設。中國城市經濟韌性存在顯著空間正相關的特點。進一步對中國城市經濟韌性進行局域空間自相關分析,結果如圖3所示。可以知道,在東部地區,京津冀、長三角以及珠三角均出現了城市經濟韌性高-高集聚,在中部地區,川渝經濟圈出現了高-低集聚。所以,應當培育強經濟韌性的核心城市,并以此為中心,加強與周邊城市的聯動,形成區域強經濟韌性城市群,從而為保障城市經濟的平衡發展形成區域屏障。
本研究從打造韌性城市的角度出發,關注城市經濟韌性的構成要素,使用熵值法與空間分析法對中國280個地級及以上城市的經濟韌性進行測度,分析其空間演化路徑及空間相關性,探討中國城市經濟建設與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路徑。研究發現,當前中國城市間經濟韌性差異較大,北上廣深四大一線城市具有強經濟韌性,其次為新一線城市,大部分城市的經濟韌性依然較弱,因此中國城市總體抵御經濟風險能力亟待提高。通過空間分析可以知道,東部沿海城市的經濟韌性比中西部地區城市要強,中國城市經濟韌性存在顯著空間正相關的特點,強經濟韌性的城市對其周邊城市的經濟韌性具有正向的帶動作用。
經濟韌性是城市韌性的基礎,需要提高城市經濟的抗壓與抗風險能力,保障城市經濟安全,實現經濟體量又好又快增長以及經濟實力的持續躍升。一是構建平衡發展、協調、可持續的經濟結構體制,建成現代化經濟體系,促進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及時為在危機中受重創行業提供援手,使城市經濟在沖擊中快速復蘇。二是大力發展以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為核心的發展新動能,提升城市發展新能級,實現城市自我革新,向城市經濟發展輸入持續動力,避免城市經濟在受到外部風險沖擊時陷入大幅震蕩或長期低迷。三是加大綠色能源的研發和投資,應對全球能源革命的挑戰。近年來國際能源供需矛盾與氣候問題日益凸顯,為了避免由于能源危機威脅經濟的穩定發展,城市建設應堅決走綠色、循環、低碳發展道路,大力貫徹碳中和理念,加快構建碳中和體系,建設多元、清潔、穩定的能源供應體系,提升能源安全保障能力,護航高質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