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清真寺建筑本土化特征及其影響★

左社稷

(蘭州交通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甘肅 蘭州 730070)

河北地區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戰國時期燕、趙兩大諸侯國占據河北,形成戰國七雄割據的局面。隨著朝代的更迭,我國的政治中心由關中地區開始逐漸轉向河北地區,宋朝時期便有少數民族依河北與南宋王庭對峙,元明清更是在北京定都建立了三個大一統的封建王朝,河北因此成為了京畿之地,在中國封建王朝統治后期有著較高的政治地位。唐朝時期,伊斯蘭傳入中國大概分為兩條線路,其中一條為陸路,通過絲綢之路傳到蘭州、西安到達中國內地,另一條為水陸,則是率先抵達廣州、泉州等沿海港口城市,再通過京杭大運河由南向北逐漸發展。河北地區作為京杭大運河的最北端,同樣有大量回族群眾聚居于此,他們在形成聚居區的同時,也會在聚居區周邊建造清真寺,我國各地的傳統清真寺建筑都會體現出當地鄉土建筑的典型特征。定州清真寺便是河北眾多清真寺的代表之一,定州清真寺重修于元代在河北地區屬于較早一批的清真寺,在河北地區也有著較高的知名度,且定州清真寺經歷了元明清以及之后的多次重修,在庭院景觀、建筑裝飾、建筑形制等方面特色鮮明。為確保研究的全面性以及完整性,除了從建筑角度深入研究之外,也要從街巷空間、城市等更加宏觀的角度關注建筑與城市之間的關系,定州清真寺作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隨著城市的發展,也會對城市產生一些影響,清真寺在城市中的作用也會隨之變化,城市與清真寺相互作用、相互影響,清真寺在城市現代化進程中為城市保留歷史文化特色,城市在規劃過程中也將重新對其進行定位,使其更好地融入城市發展過程當中。

1 定州清真寺概況

定州清真寺,全名為定州市城內清真寺,正德皇帝來力賜名稱“普壽寺”,坐落于中山路與清風街交叉口,該寺始建年代不詳,元至正八年(公元1348年)完成重建,為中式四合院式建筑,外觀氣勢宏偉。寺內有禮拜殿、后窯殿、南北講堂、垂花門樓等建筑,其歷經元、明、清多次重修,保留原貌。2001年被列為河北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13年5月被國務院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定州清真寺是典型的中國宮殿、廟宇式四合院建筑,寺內現存的中式傳統建筑、繪畫藝術以及寺內大量的珍貴匾額、楹聯及元明清各時代重修清真寺的碑記,在學術界具有很高的歷史、藝術、科學研究價值。

2 定州清真寺建筑本土化特征

定州清真寺整體采用中式古代傳統建筑的形式。在明朝時期,大多學者喜歡“以儒釋經”,在文學注解的同時,伊斯蘭本土化也通過建筑有物化的表現,我國清真寺主要采用中式傳統風格。

定州清真寺的大門位于中山東路上,為一個二層的木結構門樓,三開間,明間為半圓形拱門通道,次間方窗上磚砌弧形拱,一層為青磚墻,重檐歇山頂(見圖1)。

清真寺禮拜大殿坐西朝東,面闊三間,進深五間。現存清真寺正殿為木結構,屋頂為廡殿頂帶卷棚勾連搭,檐下施五踩斗拱,禮拜大殿重建最早記載于元至正三年,歷時五年于至正八年完工,在禮拜大殿北側石碑的《重修禮拜寺記》中記載:“大元至正三年晉公奉,命中山府兵馬府一異士卒訓習,百廢具舉……府第之兌隅,有古剎寺一座堂宇止三間名為禮拜寺”,可見定州清真寺的建筑風格、梁架結構,在元代重修時就采用了中式傳統建筑形式,后續明清在對禮拜大殿進行翻修時依舊保持原禮拜大殿的結構,整座清真寺大殿古樸典雅、莊嚴肅穆(如圖2所示)。大殿正前方和兩旁的灰空間立有碑文,時間跨度一直從元朝至今,上面記載了定州清真寺修建、翻新的大致過程。禮拜大殿內部,采用中式傳統的木構架結構,梁、柱、斗拱等建筑結構均采用各式的木頭以榫卯的形式連接而成,大殿四角的立柱以及屋頂大梁更是以粗壯的木材承接出建筑的主要結構,突顯木構架結構建筑內部結構的宏偉。定州清真寺的后窯殿,便是寺中的邦克樓,一層墻身上四角各施斗拱,室內為穹窿頂,外為二層墻身(八角),上覆攢尖琉璃瓦頂。從外部看為我國傳統的八角樓形制(如圖3所示),與木結構的禮拜大殿不同,其底座和內部空間是用青磚砌筑的,邦克樓無法從室外直接進入,而是其內部與禮拜大殿相連,從禮拜大殿進入后窯殿便是邦克樓的內部空間,清真寺后窯殿內部為典型的半圓拱頂無梁殿磚結構,是我國現存較早的磚砌無梁殿結構建筑(如圖4所示)。清真寺后窯殿內部采用磚無梁殿的結構,使用青磚砌筑形成內部穹頂,與其外部形制八角樓完美結合,一內一外各具特色,是定州清真寺建筑本土化的重要特征之一。劉致平先生在《中國伊斯蘭教建筑》一書中描述:“后窯殿內部,是元代的半圓拱頂的無梁殿磚結構”,從元代至今,邦克樓內部的磚砌結構依舊穩定如初,可見元代我國的磚砌技藝已經較為成熟。

定州清真寺的布局沿用了中國傳統的院落式結構,采取三進院落的結構,禮拜大殿坐落于第二進院落當中,也是清真寺的核心所在,院落中的景觀對比前院和后院也略顯豐富,院落中的植物以禮拜大殿為參照基本呈現出南北對稱布置方式。院內碑刻林立,大殿正前方和兩旁的灰空間立有碑文,時間跨度一直從元朝至今,上面記載了定州清真寺修建、翻新的大致過程。其中元、明兩朝的石碑分別位于大殿南北兩側的走廊中,相對而立,清代雍正年間的碑文立在元代石碑旁,元“重建禮拜寺記”碑、明“重修清真禮拜寺記”碑、清“重修定州清正寺碑記”碑,三塊珍貴碑刻較完整地展現了該寺建筑規制和寺貌的歷史變遷。這些刻碑不僅僅是對定州清真寺寺院變遷的記載,也為研究元、明、清定州城市歷史提供了一定的文獻支撐,更是豐富了定州城市文化,使得定州城市的歷史底蘊更加飽滿。整個禮拜大殿和外部庭院,地磚采用灰色系為主,配上木構架的禮拜大殿以及兩側的廂房,有一種中國古典園林的靜謐感(如圖5所示)。

除建筑形制、景觀要素之外,定州清真寺的建筑裝飾也是其本土化的重要特色之一。禮拜大殿內部立柱、梁架結構上的彩畫包含了大量中國傳統元素,祥云、蓮花、菊花等紋飾占據了禮拜大殿內彩畫的主導,禮拜大殿南北兩側的影壁墻上則繪制了傳統的山水畫作(如圖6,圖7所示)。定州清真寺禮拜大殿、門樓以及邦克樓在屋頂的裝飾上,采用傳統脊獸作為裝飾手法,其樣式與北京故宮如出一轍。無論是木構架上的彩畫,還是影壁墻上的壁畫,再包括屋頂上方的建筑裝飾等,都是中式傳統建筑裝飾的類型。除此之外,定州清真寺內還有大量的匾額、楹聯、碑刻,掛在禮拜大殿門口處,為明清時期的文人、官宦所題,其中包括乾隆親筆書寫的牌匾“開天古教”(如圖8所示)。定州市城內清真寺建筑風格、彩繪藝術以及寺內大量珍貴匾額、楹聯、碑刻,在歷史、文化、藝術等方面具有較高的學術研究價值,其作為中國早期伊斯蘭建筑的代表,獨特的建筑風格和厚重的歷史底蘊,均以物化的歷史遺存呈現了中國傳統伊斯蘭建筑的豐富內涵。

3 定州清真寺對其周邊的影響

定州清真寺作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其保留傳統的古建筑形制對周邊街巷也會產生一定的影響。自唐時傳入中國始,回族群眾就保持著“圍寺而居”的居住傳統,清真寺與回民街社區在一定程度上為同時期的產物,以組合的形式出現在城市的布局當中。定州回民街社區的范圍為中山東路、清風北街、中心北街、刀槍街的圍合范圍,定州清真寺位于回民街社區的西南角。定州清真寺位于街角,地處回民街社區的邊緣地區,為了使得定州清真寺分區更加鮮明,將安靜的寺院與嘈雜的街道分隔開來,在定州清真寺沿路的西南兩側布置了大量的商鋪,這些商鋪多以清真食品店為主,其中也包含服裝、攝影、汽修等小部分現代化產業,商鋪臨街設置,作為定州清真寺與城市主干路的緩沖區,較為合理的解決了定州清真寺直接暴露于城市中導致難以更好地進行保護的局面。而西南兩側的商鋪雖都是為了將清真寺與街道隔開,但在商鋪開間的來源上卻稍有差異,清真寺西側沿清風北街部分的商鋪是在清真寺后院外墻處向內擴建形成開間,定州清真寺后院為八角樓與寺邊緣圍墻之間的范圍,因八角樓無法從外部進入,清真寺后院的景觀以及空間利用率并不高,因此在修建沿街商鋪時壓縮了一部分后院的空間,而在清真寺南側的中山東路上,商鋪的開間使用了清真寺南側的廂房,從其內部使用隔板將空間一分為二,沿街的空間劃分給各個商鋪,清真寺內部用作資料室存放書籍,定州清真寺西南兩側雖采用不同的方式為沿街商鋪開辟空間,但兩側商鋪均沒有占據人行道的空間,而是向定州清真寺內部擴建,以保障城市道路運行的順暢。這些商鋪與清真寺直接相連,為了使定州清真寺整體建筑風格的統一,其加建的周邊商鋪在建筑形制上也與定州清真寺保持一致,而南側的商鋪更是由于直接使用了廂房的部分空間,只有風格統一才能更好地形成一個主體,周邊商鋪同樣采用了中式傳統建筑形式,例如:周邊商鋪的屋脊上都有螭吻,采用傳統的坡屋頂形制(如圖9所示),并且在建筑的配色以及建筑裝飾上,也參照定州清真寺的風格布置。

城市的發展會對清真寺產生一定的影響,而清真寺的存在也會對城市發展方向進行相應的反饋,在中山東路的鋪設過程中,如果按規劃路線施工,定州清真寺的門樓以及沿街的部分廂房將會被拆除,禮拜大殿會直接暴露在馬路沿街,從文物建筑整體性保護的角度出發,對其規劃路線進行了細微的調整。除清真寺之外,回民街社區的變遷也與定州城市發展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隨著定州清真寺回民街社區人口的不斷增加,回民街社區的容納人口逐漸達到一個飽和狀態,而居民為了拓寬居住空間,占用城市道路外擴并搭建建筑,一度使得附近城市道路擁擠。為了整合定州城市功能,改善老舊城區面貌,部分居民遷移到了清真寺西南即定州嘉興園小區附近居住(與回民街社區相距約300 m),回民街社區人口得以疏散的同時,回民街社區向內收縮街區、拓寬道路,回民街社區的街區結構、環境面貌也得到了一定的提升。為更好的適應定州城市的快速發展,定州清真寺沿街立面也會進行不斷的翻新,在保障其原有功能的同時豐富其美觀程度,將定州清真寺打造成定州獨具特色的地標性建筑物。在城市道路規劃中,通過中山路將定州清真寺、文化廣場、大世界商圈、中山古都(原定州署)、開元寺串聯起來,打造屬于定州獨特的建筑文化軸線,其中囊括了中式傳統建筑、仿古建筑群、現代商圈等諸多類型的建筑,在豐富定州傳統文化的同時,也豐富了中山路兩側的景觀節點。在定州城市的發展過程中,城市的基礎設施隨之不斷完善,在此過程中回民街社區的配套設施也會進行升級,回民小學的修建便是如此,為方便回民街社區內兒童的教育問題,政府特地在清真寺旁修建了回民小學,并在定州清真寺內立碑記載修建小學的具體事宜。除小學之外,定州清真寺外圍商鋪也會隨著城市發展的需求進行變更,由最開始的清真食品為主向服裝、攝影等現代商業轉變。

4 結語

定州清真寺本土化特征明顯,自元代重修以來,無論是建筑形制、景觀布置以及建筑裝飾等方面都以中式傳統建筑為依據,其本土化特征對寺內以及寺周邊的設施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在建筑層面,定州清真寺在修建重修及擴建過程中都會重點考慮在原基礎上進行,在使用的材料和修復工藝上也盡可能復原早期工藝,以求最大限度的保持定州清真寺的原貌,在定州清真寺周邊街巷的整合中,為了使定州清真寺周邊整體環境更加協調,在其周邊建筑的建筑風格確定上也會從中式傳統建筑營建方式入手,形成中式傳統建筑群,以達到整體的和諧。在定州城市發展過程中,受城市發展的影響,定州清真寺及周邊街巷格局逐漸變遷去使用定州城市的發展,定州的城市發展也會受到定州清真寺的影響而做出相應的規劃調整,使定州清真寺更好地融入到了現代化發展的城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