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音樂產業在流媒體時代何去何從

◎邵光熙

■中國音樂產業發展歷程—從數字音樂市場到流媒體音樂市場

受盜版音樂的沖擊，在相當長一段時間里，我國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錄制音樂市場——著作權法起步較晚，版權環境受到忽視，“音樂版權免費”；各網絡平臺以免費音樂為“賣點”搶奪用戶，挫傷用戶為音樂付費的消費意識，音樂被誤認為理應免費。但是過去幾年，中國錄制音樂市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2015年，國家版權局下發“史上最嚴版權令”，中國錄制音樂市場迎來了“版權為王”的時代；以獨家版權積累布局的網絡音樂平臺出于商業利益推動音樂作品版權化；消費者也開始接納和使用（或付費使用）合法網絡音樂平臺。

受盜版音樂遏制的市場趨于合法化。2015年，中國錄制音樂收入同比暴增63.8%，達到了11.41億元，從2014年的全球第19位躍升至全球第14位。2016年，中國錄制音樂收入同比增長20.3%，達到了13.6億元，位列全球第12位。2017年，中國錄制音樂收入同比增長35.3%，達到了2.92億美元，并首次躋身全球錄制音樂市場前十位。值得注意的是，2016年，數字音樂收入在中國錄制音樂收入中占比96.34%，相比于其他國家，中國錄制音樂市場走在了數字時代的前列。

歷經數十年的初創與進步，中國數碼音樂行業逐漸形成“一超多強”的競爭格局。騰訊音樂娛樂集團（簡稱TME）在2023年的第二季度財報中披露，其旗下的QQ音樂、酷狗音樂以及酷我音樂的月活躍用戶數量已接近6億。此外，它還擁有環球音樂、索尼音樂、華納音樂等30多個唱片公司的版權，控制了行業90%的版權資源，持有1700萬首正版歌曲的音樂庫，占據了78%的市場份額，無疑在中國網絡音樂平臺中坐穩了龍頭位置。

崛起的中國錄制音樂市場受到全球業界的廣泛關注。2017年，IFPI國際唱片業協會發布《2017全球音樂報告》，用4頁篇幅聚焦中國，并用“下一個偉大的全球機遇”來評價中國音樂市場的未來。騰訊音樂娛樂集團創辦或收購的中國數字音樂平臺越來越多地走向國際舞臺，如推出TMC全球音樂產業峰會，加速中國市場接軌國際；聯合索尼音樂建立電音廠牌Liquid State，在亞洲推廣電子音樂，搭建中國與亞洲乃至全球合作的橋梁。

2016年，騰訊控股有限公司收購了中國音樂流媒體公司（簡稱CMC）。2020年，騰訊投資東南亞的流媒體iflix，收購其多項資產，進一步拓展了其業務領域。2023年，國際唱片業協會發布的《全球音樂報告》指出，受付費訂閱流媒體增長的推動，2022年全球錄制音樂市場增長了9.0%，全年總收入為262億美元。中國作為亞洲第二大市場，去年錄制音樂收入增長高達28.4%，首次成為全球第五大音樂市場。騰訊音樂娛樂集團2022年第四季度的財報顯示，付費用戶的凈增長人數為320萬，總數已經到達了8850萬。

與Apple Music相比，國內的幾款移動音樂App都有優質音頻庫、友好型服務和簡潔的交互界面，可以通過關注用戶體驗和引入UGC模型來豐富網絡社交互動，提高用戶的參與度。但是，由于在流行音樂發展之初中國并沒有很好的版權保護機制，導致大部分消費者的消費習慣仍然是聽免費音樂或者盜版音樂，因此大部分提供流媒體服務的音樂平臺的主要收入都來自廣告。這不利于中國音樂產業的發展。除此之外，國內音樂市場還缺乏具有一定話語權和能夠制定行業標準的音樂版權代理商，再加上音樂市場的監管制度和審查機構具有局限性，因此相關監督管理機構應加強監督職能。

根據調研機構Counterpoint Research發布的報告，截至2019年，全球在線流媒體音樂訂閱服務的用戶量已超過3.58億，同比增長32%。中國擁有全球最大的互聯網消費群體，騰訊和網易下屬的網絡音樂播放平臺不論是在用戶數量、版權資源還是在產品設計等方面，都展現出國內音樂市場的健康環境和廣闊的發展前景。眾多公司在網絡音樂播放平臺的競爭使得網絡音樂服務日益完善，為消費者帶來了更加良好的音樂欣賞體驗。

當前，騰訊音樂、網易云音樂密切關注流媒體音樂市場，雙方都迫切希望找到新的發力點。流媒體音樂的推廣也為獨立音樂人帶來了很多機會，他們可以通過這些平臺將自己的作品推送給更多的聽眾。

2016年，全球各獨立音樂廠牌的收益總計超過了60億美元，而且在接下來的幾年收入持續穩定增長。這表明獨立音樂市場逐漸受到廣泛關注。在中國，各大流媒體音樂平臺正在加快推進原創音樂市場的運作。以騰訊音樂娛樂集團為例，自2015年起，其便實施開放平臺戰略，主動培養獨立音樂人才，并推出原創音樂作品，然而效果不佳；2017年推出了“騰訊音樂人”計劃；2018年又推出了“原力計劃”，以期能更好地推動原創音樂市場的繁榮發展。騰訊音樂一直致力于打造原創音樂市場，并轉戰線下市場，延長產業鏈。同樣，網易云音樂也在全力打造音樂、視頻和電臺三大主營項目。由此可見，國內流媒體音樂平臺均明確了新的發展方向，通過構建開發多元發展模式來應對市場競爭，保持競爭優勢。

■消費者對音樂市場的態度——走訪調查結果分析

本團隊通過互聯網問卷投放和實地走訪的方式進行了廣泛調查，從調查結果的年齡階段分布來看，“60后”占比為5.69%，“70后”占比為6.41%，“80后”占比為4.63%，“90后”占比為2.85%，“00后”占比為80.43%。由此可見，此次調查的群體主要集中在青少年，調查結果也基本上從青少年的角度出發。青少年作為國內在線音樂市場的中堅力量，成長于國內互聯網快速發展的“萬物互聯”時代，有多樣的渠道接觸音樂，對國內外的音樂文化有更深刻的體會。本團隊的調查對象幾乎分布在全國各地，調查范圍廣泛，具有普遍性。

據調查，有70.11%的群體認為國內音樂市場“原創性低，相似度高，創新能力不強”；有62.28%的群體認為“樂壇門檻低，商業化嚴重”；有56.94%的群體認為“造星的流水線產品化”；有56.58%的群體認為“音樂人自身專業水平不夠（假唱、修音，現場翻車）”；有44.13%的群體認為“市場機制不完善（無專業樂評機構，無專業榜單）”；還有部分群體認為國內音樂市場存在許多其他問題。由此可見，廣大消費者認為在國內音樂市場中，音樂人的專業素養、產業的運作模式、市場的運行機制等方面都存在問題。在對當今國內音樂市場提出建議時，一半以上的群體認為需要建立專業的樂評機制，其他群體則認為相關部門要出臺政策維持國內音樂市場的穩定。

從消費者對音樂的消費方式來看，本團隊調查數據顯示，81.49%的群體對音樂的消費方式都是在軟件或平臺充會員，而選擇看演唱會、買唱片和專輯的群體占比較少。這充分說明大部分消費者在音樂方面的消費注重追求“性價比”。在音樂平臺充會員可以暢聽VIP歌曲，且開銷不大；而實體專輯、唱片等價格較貴，且內容較少，無法成為音樂消費的主流。

■如何走好中國音樂產業發展之路

當下，中國流媒體音樂發展的困境主要有音樂質量低下、缺乏創新、流媒體音樂表現形式太單一等，故應該提高全民的音樂素養及音樂人產出音樂作品的質量。消費者也應該提高辨別是非的能力，支持正版，抵制盜版，增強尊重版權的意識。音樂市場只有秩序穩定、環境良好，才能達到服務大眾、娛樂大眾的目的。

從社會層面來說，企業應建立專業的樂評機構，諸如歐美較為權威的樂評機構Pitchfork、RollingStone、Metacritic、Robert Christgau。權威的樂評機構不僅能夠以極具特色的評價機制和較為專業、客觀的評價方式對當下的音樂趨勢進行精準判斷，而且作為權威媒體，其審美取向在業內有一定的導向作用，能夠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藝人的發展。因此，鼓勵有能力、專業能力過硬的個人或者企業在堅持客觀公正的評價原則的基礎上成立專業的樂評機構，不僅可以提高國內音樂市場的門檻和發行音樂的質量，還可以對未來的音樂市場進行前瞻性預測，促進國內音樂市場永葆生機、穩步發展，增強消費者對音樂的消費意愿。企業還應構建原創打賞機制。以騰訊音樂人和QQ音樂合作推出的打賞模式“原創唱片贊賞”為例，其不僅可以通過樂迷的贊賞讓音樂人的收入模式更加多元化，支持音樂人尤其是獨立音樂人的創作，提高音樂人的創作熱情；還可以作為一種樂迷和音樂人的情感紐帶以及優質內容的篩選途徑，推廣更多優質作品。與此同時，國內音樂娛樂公司要繼續加強音樂版權保護，維護音樂人的正當權益，保證各大獨立廠牌和音樂人的收入。

此外，政府相關部門應介入樂評機構，監督市場，反對壟斷。2021年7月24日，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發布《騰訊控股有限公司收購中國音樂集團股權違法實施經營者集中案行政處罰決定書》，要求騰訊控股有限公司自決定書發布之日起30日內解除與上游版權方已達成的獨家協議。2021年，中央財經委員會第九次會議指出，近年來我國平臺經濟快速發展，在經濟社會發展全局中的地位和作用日益突顯。要堅持正確政治方向，從構筑國家競爭新優勢的戰略高度出發，堅持發展和規范并重，把握平臺經濟發展規律，建立健全平臺經濟治理體系，明確規則，劃清底線，加強監管，規范秩序，更好統籌發展和安全、國內和國際，促進公平競爭，反對壟斷，防止資本無序擴張。要加強規范和監管，維護公眾利益和社會穩定，形成治理合力。監管部門要加強平臺企業的創新發展活力，推進平臺經濟規范創新和高質量發展，形成新的競爭優勢，并持續關注平臺經濟市場競爭狀況，加大平臺經濟反壟斷監管執行力度。我國反壟斷執法機構還應當跟蹤和評估平臺經濟領域典型反壟斷案件造成的后續市場效應，精準分析反壟斷處罰措施對市場競爭和行業發展的影響，對違法行為采取處罰措施，進一步提高反壟斷執法的科學性和準確性，避免反壟斷立法不當、過度執法以及中國平臺經濟領域產生惡性競爭和資本無序擴張。筆者希望政商協同以促進流媒體音樂平臺可持續發展。

目前，數字音樂市場規模不斷擴大，流媒體音樂是未來音樂產業的主要發展趨勢之一。流媒體音樂的推廣減少了人們對音樂載體的過分依賴，為音樂受眾提供了更多的互動機會。從細分市場來看，流媒體音樂市場收入逐年增長，而實體音樂和數字音樂市場收入出現了不同程度的下降。隨著互聯網的迅速發展，廣大消費者的網絡安全意識不斷提高，“打擊盜版、保護正版”的呼聲越來越高。此外，保護版權意味著某些歌曲只能在某些擁有該歌曲版權的流媒體平臺上播放，故而流媒體音樂平臺在版權保護制度下具有獨特的優勢。盡管2023年全球實體音樂市場收入出現了部分回升，但是流媒體音樂平臺仍是人們聽音樂的主流方式。

縱觀音樂市場發展史，音樂作品每次新的“破圈”都在于采用了新的制作技術或者音樂曲風具有新創意。因此，流媒體技術是擴大音樂市場的關鍵。2022年，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必須堅持科技是第一生產力、人才是第一資源、創新是第一動力，深入實施科教興國戰略、人才強國戰略、創新驅動發展戰略，開辟發展新領域新賽道，不斷塑造發展新動能新優勢。科學技術的發展能夠帶動經濟的發展，只有國民經濟發展穩中向好，才能刺激國民對文化產品的消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