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科幻電影研究的30 年

◎王 悅

截至2023年3月10日，貓眼票房數據庫顯示，2019年2月上映的科幻電影《流浪地球》累計票房46.87億，2023年1月上映的科幻電影《流浪地球2》累計票房40.07億，《流浪地球》系列打敗一眾好萊塢科幻電影，位居內地影史科幻片票房榜前2位。由此，科幻電影打破亞文化圈層，走入國內觀眾的視野。在“科幻熱”背景下，國內對科幻電影的研究正在往哪個方向前進？中國科幻電影可參考的發展方向有哪些？這些問題需要研究人員進行更深入的思考。

■研究方法與數據來源

為了分析國內科幻電影的研究熱點與趨勢，本文選擇了中國知網（CNKI）核心數據庫（包括EI、CSSCI、AMI、北大核心）作為研究對象及數據信息來源。檢索條件為在高級檢索中以“科幻電影”或“科幻片”為關鍵詞進行搜索，因核心數據庫中最早的一篇文獻為1992年，所以數據分析的時間段設置為1992—2022年，共檢索到文獻944篇，通過人工辨別篩選去掉訪談、會議的主持人稿及影訊，共得到910篇符合研究要求的文獻。

將這910篇文獻作為基本數據，自定義Excel格式后（包括來源庫、題名、作者及單位、文獻來源、關鍵詞、摘要、發表時間）運用Refworks導出。一方面，將Citespace可視化軟件與Excel的數據透視功能相結合，做基本量化研究，研究30年間的研究熱點及趨勢；另一方面，在定量研究的基礎上對熱點領域的高被引文獻進行精細分析，歸納總結國內科幻電影研究的前沿及發展趨勢。

■國內科幻電影研究的進展分析

論文發表數量整體呈上升趨勢

通過對中國知網（CNKI）核心數據庫的數據進行篩選和分析可以看出，國內研究科幻電影的文章發表數量整體呈上升趨勢（見圖1）。總體上，科幻電影研究在國內核心數據庫的發文數量趨勢可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1992—2014年，緩慢增長階段；第二階段，2015—2022年，顯著增長階段。

圖1 1992—2022年國內科幻電影研究發文數量圖（作者自制）

在第一階段（1992—2014年），2010年至2014年，發文量有明顯增長，均值在22篇左右。在第二階段（2015—2022年），2019年的發文量達30年內最高。對于中國科幻電影來說，2019年是非常重要的一年，《流浪地球》《瘋狂的外星人》上映，尤其是《流浪地球》實現了口碑票房雙豐收，成為值得關注的文化現象。

熱點研究領域及影片

運用Citespace軟件進行詞頻排序，前15位關鍵詞的詞頻都在10次以上（見表1）。對此分析文獻的摘要及數據的聚類特征，本文總結歸納了國內科幻電影研究的三大熱點和主題。

表1 國內科幻電影研究高頻關鍵詞表

第一類是對科幻電影本體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審美和敘事層面。在關鍵詞詞頻統計中，“電影美學”出現了9次，“美學”出現了8次，“敘事”出現了7次，“敘事策略”出現了4次。同時，表1的高頻關鍵詞《流浪地球》《星際穿越》《阿凡達》都是對電影個體的關注。事實上，科幻電影本體一直都是學界研究的熱點，其從影片的故事結構、角色形象、色彩構圖入手闡釋電影的藝術特征及審美特征。

第二類是基于后人類主義相關理論，對特定的科幻電影題材或科幻亞類型進行研究，熱點主題包括人工智能、烏托邦與反烏托邦、賽博格與賽博朋克、海洋科幻電影等，其中關鍵詞“反烏托邦”出現了13次，“賽博格”出現了7次，“賽博朋克”出現了5次，“海洋科幻電影”出現了4次。

第三類是對中國科幻電影的重點關注。因為《流浪地球》《瘋狂的外星人》《獨行月球》等電影上映形成的文化征候，中國科幻電影成為熱點研究領域之一，研究內容主要包含對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中國科幻電影作品發展過程的梳理，以及電影的創意、文化精神、身份認同、家國敘事和想象力等相關主題。

通過對910篇文獻條目進行數據透視，重點篩選有電影片名的關鍵詞，得到表2數據。詞頻數據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研究者在研究科幻電影時所關注的個案的熱度。綜合來看，最受國內研究者關注的科幻電影作品是《流浪地球》《阿凡達》及《星際穿越》，詞頻均在10次以上。

序號 詞頻 片名 中國大陸上映年份期刊最早出現年份 出品地區15 4 《黑豹》 2018 2018 美國/南非16 4 《機械姬》 未上映 2018 英國17 4 《別讓我走》 未上映 2015 英國/美國18 4 《普羅米修斯》 2012 2012 美國/英國19 4 《盜夢空間》 2010 2010 美國/英國20 4 《月球旅行記》 未上映 2010 法國

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有很多，一方面，我國科幻電影仍處于發展階段，部分科幻電影并不成熟，不具備研究價值；另一方面，研究人員對我國早期優秀的科幻電影個案與當下社會文化互文性的關注存在不足。20部高頻出現的電影中只有《流浪地球》《瘋狂的外星人》《獨行月球》為中國出品（見表2）。國內研究者對科幻電影本體的研究集中在美國和英國的科幻電影。

■國內科幻電影研究前沿分析

1992年至2022年，國內科幻電影研究領域共突現了14個關鍵詞（見圖2）。本文在關鍵詞突現的基礎上結合Excel數據透視的詞頻統計，總結歸納了國內2022年前后科幻電影研究的三大前沿領域：第一，后人類主義與后人類；第二，想象力與想象力消費；第三，中國科幻電影的文化表達。

圖2 國內科幻電影研究領域關鍵詞突現（作者自制）

后人類主義與后人類

經過統計可知，在國內科幻電影研究領域，后人類主義最早出現于2011年，后人類最早出現于2018年，突現強度為5.18。后人類主義作為一種文化思潮，起源于20世紀60年代，具有十分寬廣的理論輻射性以及多個分支，如批判后人類主義和技術后人類主義。在國內將后人類主義作為哲學理論進行研究，可以追溯到20世紀90年代。科技革命及后現代科學的快速發展帶來了人類自身的存在與意義的模糊，所以后人類主義在對人類過往生存經驗進行研究的基礎上也對人類中心主義進行了批判與反思。即使人類對自身盲目崇拜以及對理性極端自信，也不得不面對生存環境日益惡化帶來的挑戰，人類自認為是唯一聰明的生物的地位遭受了極大挑戰。電影作為表達思想的重要方式，勢必要在后人類的場景里發聲，“人工智能”“賽博格”都是后人類主義場域中的熱點主題。科幻電影創作者們自覺或不自覺地在進行人類與智能機械主題的敘事，甚至在符號層面做出了對生存方式“不確定性”恐懼的隱喻。《賽博格宣言》將對后人類的討論指向對后人類女性的討論，女性形象在科幻電影中的出現使得女性主義和性別政治成為不可回避的主題，也將人工智能題材科幻電影引向了賽博空間的美學想象。

想象力與想象力消費

關鍵詞“想象力”最早出現在2020年，突現強度為5.46。關鍵詞“想象力消費”最早出現的時間也為2020年，突現強度為3.63。陳旭光教授提出的想象力消費理論并不是只針對科幻電影這一領域，而是在互聯網視域下或者電影藝術后假定性觀念的基礎上針對整個電影領域的。其基于文化經濟及產業角度觀察電影的發展，是極具潛力的中國本土原創電影理論。針對科幻影像的想象力消費研究體現在多個層面。在文藝理論層面，想象力是一種精神能量，不僅是天才藝術家們的主觀表達，更是“超驗性”的，將現實賦予浪漫主義或表現主義層面的美學。在具體創作層面，科幻電影的想象力并不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需要科學知識作為基礎，最基本的要求是創作人員要具備一定的科學素養，編劇、導演、制片人要具備一定的科學基礎知識和科學創作精神。在受眾層面，應該將電影工業生產與受眾審美相結合，精準定位電影的目標受眾，科幻電影的想象可以是跨文化式的人類共同體層面的哲思，也可以是民族性家國情懷的敘事。

中國科幻電影的文化價值

1993年，“中國電影”這一關鍵詞開始在科幻電影研究中出現，但是真正強突現和被討論是從2020年開始的，突現強度為3.72。《流浪地球》成為中國科幻電影研究的轉折點，關鍵詞“《流浪地球》”的突現強度高達10.76。在全球跨文化傳播語境中，《流浪地球》在文化表達和精神價值輸出層面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好萊塢經驗”。《流浪地球》系列所呈現的科幻空間保留了中華民族最基本的集體文化意識，是溫暖的、極具能量的。當獨具中國特點的東方能量開始發力，中國將形成一種與西方不同的科幻文化。中國科幻電影的創意完全可以突破類型研究的桎梏，在理論指導實踐的角度，黃鳴奮教授的研究將中國傳統文化與現當代科技進行了結合。對世界的認知不應該嵌套在單一的話語體系中，中國科幻電影的創作同樣如此。

本文通過對910條文獻數據的分析，用客觀的方式了解了中國研究者對科幻電影的研究方向。雖然本文主要著眼于核心期刊數據庫數據的分析，沒有研究專著給科幻電影研究帶來的影響，但是核心期刊數據庫的數據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國內科幻電影研究領域的熱點及方向。科幻電影表達了人類對未來科技的猜想，簡單的二元對立并不能概括科幻電影存在的意義。隨著生物科技、電腦技術的發展，科幻電影或將成為現實最有分量的訴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