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能源可持續發展面臨的問題

王華榮

紅河學院國際語言文化學院，云南 蒙自 661199

21 世紀是印度經濟高速發展的時期，根據世界銀行的統計數據，2019 年印度GDP 增長率為5.02%，GDP 總量達到2.875 萬億美元，已經超過英國和法國成為僅次于美國、中國、日本和德國的世界第五大經濟體[1]。在經濟持續快速增長背景下，印度能源消費總量先后超越加拿大、德國、日本、俄羅斯而成為世界第三大能源消費國，足見能源在印度經濟騰飛中發揮的巨大作用。本文嘗試以世界能源理事會發布的能源三維指數為依據，從能源安全、能源公平和環境可持續三個維度，系統、全面地分析目前印度能源可持續發展面臨的主要問題。

一、能源可持續發展的概念、內涵及評價標準

工業革命前，人類社會發展水平低下，用以維持人類生活生產的物質與環境資源長期處于相對平衡的狀態。工業革命后，人類進入現代工業社會，蒸汽機、內燃機、電動機的相繼出現開創了人類以煤、燃油、電為能源的工業時代。隨著工業社會經濟的高速發展，化石能源的使用對自然生態環境的破壞日趨嚴重，國際社會開始關注可持續發展的問題。1971 年，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人與生物圈計劃”中，生態問題首先被納入到可持續發展的概念中[2]。1972 年，聯合國人類環境大會通過的《人類環境宣言》在強調保護環境，維持生態的同時，要關注經濟和社會的發展，把可持續發展的概念從單一的“保護生態環境”發展為“環境、和平、經濟、社會的共同協調發展”，突出了以人為本的思想[3]。同年，聯合國環境規劃署提出了經濟—生態均衡發展的概念，經濟和生態納入到可持續發展的內涵當中。1980 年，《世界保護策略：為了可持續發展的生存資源保護》一書出版，資源與可持續發展的關系引發了人們的關注。1987 年，聯合國世界環境與發展委員會發布報告《我們共同的未來》，將可持續發展定義為：“既能滿足當代人的需要，又不對后代人滿足其需要的能力構成危害的發展”[4]。2002 年，在第一次世界可持續發展首腦會議上，將經濟發展、社會發展和環境保護確定為構成可持續發展的三大支柱，至此人類可持續發展的概念和內涵逐漸成熟。2015 年9 月，聯合國大會通過《2030 年可持續發展議程》，提出17 項可持續發展的具體目標，說明可持續發展的理念得到不斷完善。

隨著能源作為經濟發展強大推動作用的彰顯，能源供應與經濟持續、穩定發展之間密切關系日趨凸顯，穩定、持續的能源供應成為各國日益關注的重大問題。與此同時，化石能源的大規模開采和使用，引發了水土污染、空氣污染和氣候變化等一系列環境問題。聯合國發布的《2030 年可持續發展議程》中“確保人人獲得負擔得起的、可靠和可持續的現代能源”的能源公平理念也逐漸成為能源可持續發展的內涵之一。能源可持續發展是指能源的開發和利用同經濟、環境、社會的可持續相結合。

目前，對一個國家的能源可持續發展狀況進行評估，已逐漸成為衡量一個國家是否能保持可持續發展的重要依據。世界能源理事會認為，一個國家的能源系統由能源安全、能源公平和環境可持續三個維度支撐和構成。其中，能源安全指“政府通過對國內一次能源的生產和國外一次能源的進口進行有效管理、通過可靠的能源設施，能夠滿足全國當前和將來能源需求的能源供應能力”；能源公平指“政府能向所有民眾提供負擔得起和穩定的現代能源供應”；環境可持續則指“一個國家能減緩和減輕由能源生產和能源消費導致的環境破壞的能力”[5]。能源安全是一個國家經濟發展的基礎，能源公平和環境可持續是社會穩定的保障。每一個國家不僅需要在每一個能源維度上要有好的表現，還需要在三個維度之間達成較好平衡，以此來維持能源系統的健康運行。可見，能源三維指數則是對能源可持續發展進行評價的具體方法和標準。

二、印度能源可持續發展面臨的主要問題

從世界能源理事會歷年發布的能源三維指數報告看，印度最近6 年的能源三維度表現、能源系統綜合表現及平衡能力等級等情況，如表1 所示：

表1 印度最近6 年能源三維度、能源系統綜合表現排名及平衡能力等級

從表1 可看出，從2014 年到2019 年六年中，印度能源安全維度最高排名為51 名，最低排名為76 名，排名在所有被評價的國家中處于中等偏下位置；能源公平維度最高排名為93 名，最低排名為105 名，排名在所有被評價國家中處于較低位置；環境可持續維度最高排名為75 名，最低排名為123名，在6 年的排名中，有3 次幾乎排在最后。由于能源三維度排名均不理想，印度能源系統綜合表現的最高排名僅為88 名，最低排名為122 名。6 年的平衡能力等級也較低，最高平衡能力等級僅為BCC，最低平衡能力等級為CDD。

以上情況表明，印度能源可持續發展存在嚴重問題。在支撐能源系統的三個維度中，能源安全維度表現不夠理想，能源公平和環境可持續兩個維度表現極差，印度能源系統嚴重失衡。

（一）能源安全形勢較為嚴峻

從表1 看，能源安全維度是印度能源三維度中表現最佳的維度，其排名在近130 個國家中只處于中下水平，最近6 年排名一直徘徊在51-76 位之間。這表明印度能源安全形勢較為嚴峻，其表現為：

1.國內化石能源供應不足

印度目前的化石能源消費在總的一次能源消費中的占比不低于90%，這足以說明化石能源在印度經濟發展中的重要作用。BP 世界能源統計數據顯示，截止2019 年年底，印度石油可采儲量僅為47億桶（約6 億噸），占世界石油可采總儲量的0.3%，儲產比為15.5 年；天然氣探明儲量僅為1.3 萬億立方米，占世界天然氣探明總儲量的0.7%，儲產比為49.4 年[6]，印度油氣資源儲量與其能源消費大國的地位極不相符。此外，印度油氣資源大多為深海油氣資源，開采難度較大，開采成本較高[7]。近5 年的石油和天然氣產量、消費量、缺口如表2 所示：

表2 印度近5 年石油與天然氣產量、消費量、 缺口 單位：百萬噸（石油）；10 億立方米（天然氣）

從表2 來看，印度石油和天然氣產量總體呈下降趨勢，消費量呈上升趨勢。石油最大缺口已超過2 億噸（2019 年），最小缺口近1.6 億噸（2015 年）；天然氣最大缺口高達近330 億立方米（2019 年），最小缺口也達到近200 億立方米（2015 年）。

根據BP2020 世界能源統計，印度煤炭儲量為1 059.31 億噸，占世界探明儲量的9.9%，儲產比為140 年[3]，儲量僅次于美國、俄羅斯、澳大利亞和中國而居世界第5 位。盡管印度硬煤儲量較大，位居世界第3，占全球硬煤總儲量的12%[8]，但印度的煤炭生產仍不能滿足消費需求。印度近5 年的煤炭產量、消費量、缺口見表3。

表3 印度近5 年煤炭產量、消費量、缺口 單位：百萬噸油當量

由表3 可知，印度每年的煤炭產量與消費量之間的差距在不斷加大，煤炭產量已經不能滿足消費需求，最大缺口高達1.51 億噸油當量（2019年），最小缺口也達到1.14 億噸油當量（2015 年）。可見，印度國內一次能源的安全形勢較為嚴峻。

2.油氣進口面臨較大風險

在印度石油、天然氣和煤炭產量均不能滿足國內消費需求的情況下，其化石能源進口就成為必然，近5 年來其化石能源對外依存度如表4 所示：

表4 印度近5 年化石能源對外依存度

從表4 來看，印度原油、天然氣和煤炭都存在不同程度的進口依賴，其中原油進口依賴最高，近5年平均達到82.4%，其后是天然氣，近5 年平均達到48.98%；就連儲量較為豐富的煤炭，近5 年的平均對外依存度也高達30.83%。首先是油氣進口中斷風險。印度大部分石油和天然氣進口來自局勢動蕩的中東和非洲地區，這些地區隨時會爆發沖突和戰爭，印度的油氣進口會因為局勢動蕩而被中斷。其次是價格波動風險。從2011-2017 的7 年間，印度因為進口油氣及石油產品每年平均支付近7 萬億盧比，在國際油價較高的年份，每年則需要支付近9萬億盧比[9]。在石油和天然氣進口依賴較為嚴重的情況下，未來國際原油和天然氣價格的大幅攀升會嚴重影響印度的油氣進口和供應。

（二）能源公平程度極低

能源公平包含廣大民眾能“用得上”和“用得起”能源兩層含義。能源公平程度是反映一個國家能源發展水平的高低，也反映一個國家能源可持續發展的狀態。目前，印度能源公平程度極低。

1.部分地區尚未通電，部分人口無法正常用電

首先，部分地區尚未通電。印度部分地區、尤其是北部和東北部農村地區的電力供應基礎設施建設較為滯后，導致印度仍有5%的人口未能與電網連接[10]。其次，部分人口不能正常用電。電力供應不足是導致印度部分人口無法正常用電的主要原因。

盡管印度全國發電量和電力供應量在逐年增加，但其電力需求量也在不停地遞增，結果導致印度的電力生產和供應均無法滿足電力需求。此外，電力供應基礎設施的落后是影響部分人口正常使用電力的另一原因。陳舊、落后的電力供應系統增加了輸變電損耗。據美國能源信息署公布的有關輸變電損耗的統計數據，印度輸變電損耗在2001 年高達30%，即使在2013 年仍然為20%左右，而世界平均輸變電損耗在2001 年和2013 年分別僅為9%和8%[11]，印度輸變電損耗遠高于世界平均水平。

2.部分人口不能使用現代燃料

地區差異及貧富差距使部分印度人口不能使用現代燃料。印度城市人口在能源消費上的支出高出農村人口近兩倍半。在城區，最富有的家庭在能源消費上的支出是最貧困家庭的8 倍，而在農村地區，該差距為4 倍半[8]。這種巨大的能源不公平，使印度大量農村和貧困人口不能使用現代燃料。

就生活燃料而言，僅有部分城市家庭和農村收入較高家庭能夠使用現代清潔能源做飯，而大量農村地區和城市低收入家庭仍然還在使用包括木材、秸稈、干草等傳統生物質能作為生活燃料。根據國際能源署公布的研究報告，即使在2018 年，印度仍然有6.8 億人口依賴傳統生物質能做飯[12]。

就交通燃油而言，僅有部分人口步入柴油和汽油的消費者行列，導致這種差異的原因是：第一，農村地區較差的道路條件限制了這些地區的人口對汽車的使用。印度農村交通道路建設長期滯后，很多地區仍然沒有修建公路，這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農村地區人口對汽車的使用[8]。第二，貧困限制了眾多家庭對汽車的擁有。印度是世界上貧困人口最多的國家，貧困人口約占世界貧困人口的24%[13]，這導致大量印度家庭無法擁有汽車。極低的能源公平程度，是影響印度能源可持續發展的重大因素。

（三）環境可持續狀況極差

印度環境可持續維度的世界排名長期靠后，在最近的6 年里，有3 次排名均處在115 位以后，這極差的環境阻礙了印度能源的可持續發展。

1.嚴重空氣污染影響

煤炭的大量使用是導致印度空氣污染最主要的原因。20 世紀70 年代以來，煤炭在印度能源結構中的比例就一直呈上升趨勢。目前，印度每年的煤炭消費總量已接近10 億噸，僅次于中國。燃煤發電和鋼鐵制造是印度最大的煤炭消費行業，兩者的煤炭消費量占全國煤炭消費總量的90%左右[12]。在印度的煤炭消費中，國產煤炭占較高比例，而國產煤炭灰塵含量較大，大部分煤炭的灰塵含量在30%以上，遠遠高于國際市場上煤炭的灰塵含量[8]。較大的煤炭消費量加上國產煤炭較高的灰塵含量，導致印度極其嚴重的空氣污染。印度是名副其實的柴油消費大國，柴油在交通燃料中的消費占比高達62%，汽油僅占29%[12]。柴油在交通領域的廣泛使用是導致印度空氣污染的另一主要原因。

一項針對印度城市空氣質量的調查表明，在所有被調查的124 個城市中，僅有帕薩那偍塔市符合世界衛生組織規定的PM2.5 濃度標準。由于空氣污染影響范圍較廣，有多達6.6 億印度人口生活在空氣質量極差的環境中[8]。嚴重的空氣污染使印度眾多人口的健康和生命受到嚴重威脅。2017 年，印度大約120 萬人死于空氣污染，其中，48 萬人死于使用傳統生物質能做飯導致的室內空氣污染，室外空氣污染導致的死亡人數接近70 萬，而嚴重的室外空氣污染主要來自化石能源的大量消費[12]。

2. 嚴重氣候變化影響

二氧化碳、甲烷、氧化亞氮等溫室氣體濃度增加導致氣候變化，其中二氧化碳濃度增加是氣候變化的主要原因，而導致二氧化碳濃度不斷增加的原因是大量化石能源的使用。印度電力行業碳強度和GDP 碳強度較高，前者高達791 克二氧化碳/千瓦時，大大超過世界平均值522 克二氧化碳/千瓦時[8]；后者高達0.29 千克二氧化碳/美元，在全球前十大經濟體中，排名第四[5]。從2007-2017 十年間印度二氧化碳排放量年均增長率高達5.4%，遠遠高于中國（2.5%）和美國（-1.5%），目前印度已成為僅次于中國和美國的第三大二氧化碳排放國。

與很多國家和地區相比，印度具有相當明顯的氣候變化脆弱性，氣候變化對印度的負面影響比許多國家和地區更嚴重。英國風險評估公司Maplecroft 2011 年發布的《氣候變化脆弱指數報告》顯示，孟加拉國、印度、剛果民主共和國等30 個國家受到氣候變化威脅的級別為最高[14]。而德國觀察最近發布的《全球氣候風險指數報告》，則把印度列為全球氣候變化風險極大的國家。根據報告，在1999-2018 年20 年的時間里，氣候變化導致的印度死亡人數排名和經濟損失排名均為全球第三[15]。氣候變化對印度的極大影響主要表現在以下兩方面：

第一，氣候變化威脅印度眾多人口的健康與生命。印度特殊的地理位置使酷熱天氣的頻頻出現成為氣候變化的直接結果。到目前為止，印度已經經歷了多次酷熱天氣，人均收入低、貧困人口多決定了酷熱對印度的影響巨大。從1992 年至今，酷熱已導致大約25 000 印度人死亡，使無數印度人的健康受到威脅。2018 年，印度經歷了歷史上最長時期的酷熱天氣，最高氣溫高達48 攝氏度，近千人死于酷熱，干旱的延續、嚴重的缺水和莊稼歉收引起部分地區的暴亂和人口的遷徙[15]。

第二，氣候變暖導致喜馬拉雅山冰川消融。研究表明，喜馬拉雅山地區氣溫從1950 年到1999 年間上升了2.5 攝氏度，按照這種趨勢，到2100 年該地區的氣溫最高將上升9 攝氏度[16]。隨著氣溫的持續升高，喜馬拉雅山的冰川將迅速消融，冰川消融直接導致洪澇災害和河流干涸的嚴重后果。2008 年夏季，印度北部和東北部的比哈爾邦和阿薩姆邦爆發洪水，有幾百萬人受到影響[16]。最近幾年，印度恒河三角洲及南部地區的洪水爆發頻率劇增，從平均十年一次增加到目前的一年幾次，這些自然災害都與冰川消融有關。另外，從長期來看，冰川迅速消融還將導致發源于喜馬拉雅山冰川的河流水位逐漸降低，最終變為干涸。根據聯合國氣象報告，如果全球氣候持續變暖，到2030 年左右，恒河源頭的冰川將徹底消失，大量生活在恒河流域的印度人將面臨嚴重缺水的威脅[17]。

三、結語

綜上所述，印度能源可持續發展面臨“能源安全形勢較為嚴峻、能源公平程度極低、環境可持續狀況極差”等嚴重問題，這些問題已經嚴重威脅到印度經濟和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印度政府必須采取有力措施，改變印度已經嚴重失衡的能源系統才能使印度的經濟發展獲得持續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