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無人機產業崛起之路

金鈺 朱超磊

土耳其研制的“旗手”（Bayraktar）TB2等無人機已大量出現在戰場，掀起了現代無人機實戰化運用的潮流。其在戰場的出色表現，也引起了大量非傳統軍事強國的注意，開始爭相組建和擴充本國無人機部隊，研發和采購土耳其無人機產品。

隨著土耳其無人機技術不斷發展和實戰應用不斷增多，其無人機技術水平和出口能力有望進一步增強。土耳其已逐漸成為世界無人機強國，在無人機軍貿市場占據重要地位。

發展歷程

土耳其并非傳統工業強國，但經濟發展相對平穩。新世紀以來，在國家強力推動下，土耳其國防工業發展迅速，航宇及防務公司從2002年的56家增至2019年的1500家，相應的銷售收入由10億美元增至108.84億美元。在疫情沖擊下，2021年行業收入也超過了100億美元，出口國防工業產品國家達到了170個，出口額也從2002年的2.48億美元增長到2021年的32.24億美元，軍貿出口已成為土耳其重要的外匯收入來源。其中，無人機具有技術門檻相對較低、市場需求大等特點，土耳其的無人機出口也迎來蓬勃發展。土耳其通過國際合作與自主發展，打造了相對成熟的無人機配套研發與生產能力，成為了僅次于美國、中國和以色列的世界第四大無人機產出國。

20世紀80年代末，土耳其敏銳發現了無人機的在未來戰場的巨大發展潛力，但由于缺乏相關技術基礎支撐，土耳其國產無人機發展相對緩慢，只能依賴對外采購方式發展無人機。21世紀初，土耳其多次嘗試從國外進口軍用無人機。2005年，土耳其與以色列簽署了價值1.9億美元的采購合同，購買以色列“蒼鷺”無人機，但項目進展并不順利，以色列一再推遲無人機交付工作，最終采購項目由于兩國關系惡化而中斷。于是，土耳其又將目標轉向美國，尋求購買MQ-9“死神”察打一體無人機，但未獲美國國務院批準。

外購之路頻頻受阻，土耳其被迫走上自研軍用無人機的道路。在土耳其國防工業局（SSB）的支持領導下，土耳其啟動了國產無人機研制發展計劃，先后涌現出了土耳其航宇工業公司（TAI）和拜卡（BaykarMakina）公司等明星無人機產品制造商，迅速構建起了無人機研發生產能力，在土耳其政府和工業部門的共同努力下，土耳其無人機產品種類日益增加，總體水平持續提升，緊貼實戰需求，機載設備與武器配套不斷成熟。

1990年，土耳其推出了第一架國產無人機UAV-X1，1995年推出了第一架國產靶機Turna-Keklik。2004年后，TAI研制了多種靶機和偵察用無人機，例如，用于偵察任務的“貓頭鷹”（Baykus）無人機2004年首飛，已被土軍方采購使用，另一款“偵察員”（Grozcu）短程無人機用于情報、監視、目標截獲和偵察（ISTAR），已在土耳其和敘利亞邊境戰事中使用。隨著無人機裝備技術水平不斷提升，土耳其開始將研發重點轉向更為先進大中型無人機。2010年，航宇工業公司推出“安卡”（Anka）系列無人機，其經過多個型號迭代升級，發展出了偵察型、電子戰型和察打型等多種型號。2018年2月，“安卡”-S開始交付土耳其軍隊。2019年3月，“安卡”的衍生與放大版型號“矛隼”無人機完成首飛，2021年進入本國海軍服役，2022年8月已交付3架。

2004年，土耳其國防部與航宇工業公司簽署了中空長航時無人機研發合同，但該公司研制進度緩慢，且平臺性能始終無法完全滿足軍方需求，規模化量產難度大，因此土耳其政府決心兩條腿走路，尋求新的研發力量。以此為契機，拜卡公司脫穎而出。拜卡原本是一家汽車零部件生產企業，2000年開始組建無人機研發團隊，2005年中標軍方無人機項目，2006年開始生產“拜卡”小型無人偵察機，累計生產超500架。該無人機采用手拋式起飛模式，可攜帶光電和紅外攝像裝置，可執行近距偵察監視任務。

2007年，拜卡公司開始研發“旗手”TB2無人機，并依靠自身極高的性價比優勢迅速獲得用戶青睞。該機2014年開始進入土軍方服役，此后被卡塔爾、烏克蘭、波蘭等國先后采購，并在在伊拉克庫爾德地區、利比亞、敘利亞等地區投入實戰，積攢豐富實戰經驗，迅速成為該公司的明星產品，也一躍成為土耳其軍事外貿出口最重要的產品之一。此外，拜卡公司還研制了“襲擊者”無人機，該機于2019年12月完成首飛，2021年4月底完成首次武器發射試驗，2021年8月底開始交付給土耳其安全部隊，現已交付6架。憑借性價比優勢，這兩種無人機的國際市場潛力巨大。

目前，拜卡公司還在研制“旗手”TB3無人機，該型無人機采用折疊機翼，可在航母上起降，計劃在2023年年初首飛。此外，該公司正在開發“紅蘋果”（Kizilelma）無人戰斗機，該機已于2022年12月14日首飛，充分展示了其在無人機裝備技術領域的研發實力。

典型型號

土耳其無人機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已經研制生產了多型無人機平臺，其中最為典型的代表型號有“旗手”TB2察打一體無人機、“安卡”系列無人機和“紅蘋果”無人戰斗機。

“旗手”TB2無人機

“旗手”TB2中空長航時察打一體無人機是土耳其拜卡公司“旗手”系列無人機的最新改型，用于執行偵察監視、目標指示、對地攻擊等多種任務，主要服役于土耳其空軍，同時出口至中東多個國家，并在地區沖突中大量使用。“旗手”TB2于2012年1月開始研制，2014年完成首飛，目前已出口到烏克蘭、阿塞拜疆、卡塔爾等國。

“旗手”TB2無人機采用中單翼，雙尾撐倒V形尾翼布局，機身由碳纖維復合材料構成，連接部分使用高精度數控加工鋁合金部件。該無人機裝備有微型激光制導智能彈藥系統，其戰斗部重22kg，可換裝包括殺傷性子母彈的4種不同型號的戰斗部。每個“旗手”TB2作戰單位包括6架無人機，2個地面控制站，3個地面數據終端，2個遠程視頻終端以及其他地面支持設備。

“安卡”系列無人機

“安卡”無人機是土耳其航宇工業公司在以色列“蒼鷺”無人機的基礎上發展出的中空長航時無人機。該機2010年12月首飛，基礎型可全天候執行情報、偵察與監視，動/靜目標跟蹤，信號情報以及通信中繼等任務，后續的武裝型還可執行打擊任務。整個系列包括“安卡”-A、“安卡”-B、“安卡”-I等多個型號，最新型號為“安卡”-S無人機，該機為察打一體型無人機。“安卡”在敘利亞邊境的戰事中大量使用，并多次被敘利亞政府軍防空力量擊落。“安卡”無人機目前已出口突尼斯。

“安卡”-S的外觀與美國MQ-1“捕食者”類似，擁有4個外掛點，最大外掛能力200kg，主要配套武器是MAM-L激光制導導彈。此外，“安卡”-S加裝了衛星通信系統，有效擴展了通信距離和作戰半徑。

“紅蘋果”無人機

“紅蘋果”無人機是拜卡公司研制的無人戰斗機，由土耳其“無人空戰系統”（MIUS）項目支持，是拜卡公司基于“襲擊者”察打一體無人機研發經驗，瞄準土耳其空軍未來高強度空戰對抗需求研發的先進無人戰斗機。

“紅蘋果”無人機定位為單發噴氣式隱身無人機，采用鴨式氣動布局，外傾雙垂尾和翼身融合設計，發動機尾噴口就使用了鋸齒形設計，機身橫截面近似梯形，機身的檢查口蓋等也都進行了鋸齒形設計處理，具備隱身性能和短跑道起降能力，可在航母上起降。該機最早于2021年8月4日亮相，首架原型機于2022年6月制造完成，并于2022年12月14日完成首飛。

有關思考

土耳其何以在短短十幾年時間內，迅速崛起為僅次于美、中、以的無人機強國，其關鍵在于其對自身能力和需求的清楚認知，和對全球無人機產業發展的清醒認知。

定位明確，路線清晰

土耳其是伊斯蘭國家，也是北約成員國，且還是沖突較多的中東地區的地緣政治大國。從軍貿市場上看，土耳其具有很大先天優勢。

中東和北非地區的安全格局以及土耳其國防工業戰略是土耳其無人機產業崛起的主要驅動力。中東地區的大部分國家對高精尖武器裝備需求并不大，而更重視低成本規模化武器。在外購無人機方案受阻情況下，土耳其準確判斷國內外形勢，明確自身定位，決心走自研無人機道路，大力發展低成本無人機，迅速在無人機市場站穩腳跟。

土耳其認識到低烈度戰場由地面向空中的作戰升級需求，識別出中小國家空軍力量弱、軍費支出少、人員素質低問題，探索出一條清晰的無人機發展路線。其利用中低端無人機技術門檻低、研發周期短的特點，從中小型無人機切入，推出各種小型無人偵察機和無人靶機，逐漸掌握總體、結構、氣動、飛控、導航等設計研發能力，順勢推出明星產品“旗手”TB2，依靠高效費比模式，進行“小米”性價比式擴張，成功攪動軍貿市場。

把握機遇，實戰立威

近年來，土耳其涉足地區事務，立場日趨強硬，開展跨境軍事行動，無人機成為土耳其軍隊跨境打擊的首選“利刃”。2019年，土耳其向敘利亞某些武裝力量提供無人機，號稱摧毀了23套俄制防空系統及大量地面裝甲目標。

2020年3月，土耳其軍隊發起“春天之盾”軍事行動，以“旗手”TB2和“安卡”-S為作戰主力，對敘利亞政府軍地面目標實施了大規模、高強度的火力打擊，摧毀了大量軍事設施。“春天之盾”行動是人類戰爭史上首次將無人機作為空中打擊主力、大規模用于對正規軍作戰的重要戰例。

2020年7月，阿塞拜疆與亞美尼亞在納卡地區爆發沖突，土耳其無人機“出盡風頭”。土耳其無人機聲名鵲起，吸引了來自歐洲和非洲的多個買家。2021年11月，烏克蘭首次公開在其東部部署“旗手”TB2，并摧毀了炮兵陣地。在2022年2月開啟的俄烏沖突中，基本失去制空權的烏克蘭軍隊對“旗手”TB2寄予厚望，在沖突早期取得不菲戰績。

土耳其“旗手”TB2、“安卡”-S僅僅是戰術級無人機，不具備“顛覆戰場”的能力，性能也并不如美國、以色列等無人機軍事強國的產品。但是，土耳其無人機瞄準實戰需求，以低廉的價格和豐富的實戰經驗為賣點，吸引了大批國際用戶。

總結經驗，推陳出新

土耳其無人機在實戰中取得不錯的戰果，但也不斷暴露出問題。例如，“旗手”TB2和“安卡”-S體型較小，載彈量少，防御能力較弱，抗干擾能力不足。在面對體系完備、強大嚴密的防空力量時，這些無人機很容易被擊落。

在俄烏沖突中，雖然“旗手”TB2在前期大量打擊俄后勤部隊，取得了一定戰果，但隨著俄軍防空力量的加強，“旗手”TB2無人機劣勢逐漸暴露，大量“旗手”TB2被干擾或擊落。在“春天之盾”軍事行動后期，敘利亞政府軍在俄羅斯支持下穩住陣腳，加強地面部隊的偽裝隱蔽，迅速集結“鎧甲”S1、“山毛櫸”及便攜式式防空導彈，最終遏制了土耳其無人機的凌厲攻勢，并迅速扭轉地面戰局。

為進一步鞏固來之不易的無人機強國地位，土耳其一方面積極完善無人機系列型譜，發展飛行速度更快、作戰能力更強的察打一體無人機，如“矛隼”和“襲擊者”等。另一方面，土耳其也在與時俱進，積極推進人工智能在無人機領域的應用，發展無人蜂群戰術，進一步探索有人-無人協同作戰理念。

結束語

從土耳其無人機產業崛起可以看出，無論是無人機產業還是國防工業的成功，往往需要強大的自身實力、把握機遇以及不斷總結創新。土耳其首先大力發展自研無人機，從易到難提升自身技術，其次能夠及時把握機遇，在實戰中打出品牌，最后能夠總結戰場經驗，反復迭代創新，實現無人機產業越走越高，越走越穩。但仍需注意的是，土耳其的無人機發展也面臨著諸多問題，其航空工業起步晚，技術相對落后，很多關鍵技術依賴其他軍事強國支持，自研之路仍然艱難。

總體上看，以土耳其為代表的新興國防工業強國近年來各類自研武器裝備發展迅速，在國際軍貿市場上的競爭力越來越強。從軍貿市場開拓、“一帶一路”地緣安全、評估借鑒等角度，這些國家的國防工業和武器裝備發展也值得關注和研究。伴隨著諸如無人機技術，航空制造業技術的擴散，越來越多的中等實力國家開始向航空制造業領域的中高端發起沖擊，這一技術擴散的趨勢可能會導致全世界范圍內的力量重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