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中有異 異彩紛呈

李萍

《復活（節選）》是統編版高中語文教材選擇性必修上冊第三單元中的一篇課文，在教學過程中我發現其中男女主人公聶赫留朵夫與瑪絲洛娃的會面與必修下冊第二單元中曹禺戲劇作品《雷雨》中周樸園和魯侍萍的重逢有著許多相似之處，再結合《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外國作家作品”學習任務群的要求——嘗試探討不同民族文學之間的共同話題和文化差異，尊重文化多樣性，提升文化鑒別力，便設計了一次《復活》和《雷雨》的比較閱讀討論活動。結果學生參與熱情極高，討論效果良好，現將結果整理如下。

一、相同點概述

從情節設計角度分析，兩篇作品都是由作者聽說的真實事件改編而成，其中男女主人公的身份關系和經歷遭遇都很相似，也都表現了人物在特殊時代背景中的身份、經歷的變化。比如：兩組人物都曾是主仆關系——聶赫留朵夫是沙俄時期的貴族公爵，瑪絲洛娃是聶赫留朵夫姑媽家的女仆。公爵寄居在姑媽家期間沒有克制自己的情欲，引誘了瑪絲洛娃之后留下一百盧布像沒事人一樣將其拋之腦后，過起了富家公子放浪形骸的生活；而女仆卻因此懷孕而被趕出家門，之后以出賣色相與皮肉為生。周樸園曾是封建官僚地主家庭的少爺，侍萍是在他家里做女仆，他跟侍萍生下兩個男孩后迫于家庭壓力在迎娶一個“有錢有門第的小姐”前狠心地將侍萍趕出了家門。從女性形象角度分析，兩名女子都經歷了被欺壓被凌辱被拋棄的命運，而本性都純樸善良的她們安于不公命運對自己的安排從來沒有想過去反抗報復或是敲詐威脅。從故事發生的時代背景來看，都寫于社會發生巨大變革的轉型期，體現了社會的變遷以及身處其中的人物被裹挾的命運。

二、不同點分析

無論是情節設計、人物形象塑造還是時代背景設定上兩篇作品都有一定的相似之處，但畢竟是不同國籍不同年齡的兩位作家所創造的不同體裁的作品，其中自有一定的差異性，現作比較詳細的梳理。

（一）時代背景的差異性

1889年，沙皇帝國雖已廢除了封建農奴制但依然留下了許多封建殘余，深深的階級鴻溝依然存在于貴族和貧民之間。1933年的中國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三座大山深壓在中國普通老百姓的身上，生活壓力更大百姓處境也更艱難。

（二）人物形象的差異性

聶赫留朵夫是受到了西方先進思想影響的貴族，在大學期間就曾有否定土地私有的觀念和將其土地贈送給農民的想法，他認為“因道德而自我犧牲是最高的精神享受”，因此他在認出瑪絲洛娃后產生了向其贖罪并通過結婚去拯救她的念頭，對自己曾經犯下的罪惡他是積極面對、主動承認并想方設法彌補的，他在真誠地贖罪。可是周樸園由封建地主少爺變成當地有頭有臉的資本家后，一方面打聽侍萍的下落以確認當年的“丑事”不會傳播擴散，另一方面千方百計地營造癡情忠貞的形象——在家里留存侍萍當年生活的痕跡、銘記侍萍的生日等，對于自己的罪行他采取逃避、否認的態度，相比于聶赫留朵夫他虛偽自私、冷酷無情，連作者都說“周樸園壞到連自己都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壞人”的地步，他從來都沒有過懺悔之心。

再看侍萍和瑪絲洛娃，她們都曾美麗天真純潔可愛，但是在生活的打壓之下卻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侍萍“帶著一個孩子在外鄉”“討飯、縫衣服、當老媽，在學校里伺候人”，為了養活孩子，她始終用自己的雙手和勞動去賺取生活下去的資本，體現了她的自尊自強。而瑪絲洛娃在面對“洗衣店里女工的艱苦生活”時，她“猶豫不決”甚至“感到恐懼”，再加上自己的美貌總是受到身邊男性的騷擾，最后淪落風塵之中，還天真地“想用這種方式來報復“一切欺侮過她的男人”，從中可以看出她的自輕自賤、自甘墮落。雖然她也有著強烈的自尊心，但是常常借助酗酒和昏睡來逃避。另外，在對金錢的態度上二人也有截然不同的表現：侍萍毫不留戀地撕掉了周樸園給她開出的五千元支票，而瑪絲洛娃則為了十個盧布的好處向聶赫留朵夫露出斜睨的媚笑。

（三）主旨表達的差異性

兩部作品都表現出對當時黑暗的時代現實的揭示，但是在尋找解決問題的出路上有很大的不同。《雷雨》揭露封建地主、資產階級腐朽的靈魂和壓迫剝削工人階級的罪惡，預示了舊制度必然崩潰的命運，但是人物最終的結局是走向毀滅的，死的死、瘋的瘋、呆的呆……對舊中國的發展最終要走向何方的問題，作者并未深入探討。雖然文中出現了工人階級的代表魯大海，但是被欺騙被拋棄的他的處境是孤獨的、能力是薄弱的。《復活》的結局里兩位主人公的精神、靈魂都從出場時的昏睡狀態走向了覺醒復活，他們前往西伯利亞途中遇到的那些政治犯洗滌凈化了他們的靈魂，我相信作者晚年在經歷了思想的巨大轉變之后有將希望寄托在了那些革命者的先驅身上的想法。

此外，也有同學注意到了作品中人物的年齡差別，教師進一步補充了周魯二人年近五十但思想依然落后、聶瑪二人只有二三十歲卻獲得了精神的轉化與升華的信息，并分析這源于時代背景、個人經歷和創作者的差異性：曹禺先生在創作《雷雨》時還是二十出頭的大學生，自然與已有七十多年生活閱歷并一向以觀察力強、思想深邃的托翁難以相提并論了，但這些都不足以掩蓋兩部作品同樣在文學史上綻放出的璀璨奪目的光芒。

這次的討論活動，檢驗了學生對教材內容的熟悉程度，拓展了學生的思維層次，同時也聯通了語文與歷史、地理等學科的關聯，體現了學生之間合作交流的意義，培養了較好的中西文化比較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