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強
索馬洛伊島位于挪威西海岸的北極圈中,這里擁有純粹的自然風光和生活愜意的當地漁民,每年都有長達四個多月的極晝和極夜,也因此,時間的界限變得模糊,人們常常在凌晨四五點見到紅日高懸,無法精準感受到時間的流逝。
索馬洛伊島的居民想抗衡這份“無聲的逝去”,不愿意被時間操控人生。他們將鐘表砸爛,把一切與時間有關的記錄刪去,憑借本能生活。于是,這里便成了“一個沒有‘時間’的地方”。
如果沒有了時間的存在,人類的生活會變成什么樣?美國航空航天局(NASA)的科學家曾為了證明時間不存在做過一項實驗。他們篩選出一名非常自律的女性,計劃讓她在位于地下30米、不見天日的天然巖洞中獨自生活210天。
這位女士住進了一個不足20平方米的小空間內,里面有基礎的生活物資。靠著強大的意志力和自律精神,她堅持了6周規律的生活,之后生物鐘便開始出現紊亂。第130天時,由于不適感加劇,實驗被迫緊急停止。這次實驗并沒有證明時間不存在,反而證明了時間對人們的生活的確有著巨大影響。
當全球大部分居民都在嚴格按照時間來度過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時,生活在索馬洛伊島的300多名居民卻默默實現了“時間自由”。他們是如何“拋棄”時間,開展日常活動和工作呢?答案是,全憑感覺!
早上7點,當遵循時間法則的人們開始新一天的生活時,索馬洛伊島的居民或許才剛剛進入夢鄉;凌晨2點,即便是享受夜生活的人也漸漸睡去,索馬洛伊島的居民卻叫上朋友,相約草地踢球露營,去海邊游泳吹風,享受后半夜的風景。這里沒有人會投訴擾民,更沒有人會用異樣的目光看向所謂的“夜貓子”。即使你突然想要除草種花、收拾花園環境,也可以隨時拿上工具開始干活,而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負擔。人們完全有自主權去決定什么時間做什么,就算是下午3點再去上班也沒關系,因為在索馬洛伊島,太陽并沒有嚴格按照每天的“作息”打卡上下班,它肆意出現的模樣催生了當地居民在時間把控上的自由感。員工醒來后開始上班,商店開始營業;老師和學生準備好了,學校才開學;漁民吃飽喝足了,才出海捕魚。大家享受著不被時間約束的生活,也尊重彼此對于每一天的安排,隨心所欲的節奏讓這座小島成了真正的“無時區”地點。

這里沒有所謂的朝九晚五,沒有內卷下催生的“996”“007”等侵蝕員工個人時間的工作時態,也不會有人告訴你幾點應該做什么。但,這并不代表人們可以肆無忌憚地“躺平”,只是象征著更加自由的生活方式。島上居民仍需要按照規定去完成相應的產出,只是可以自己決定如何進行時間分配,真正做到了“彈性生活”。
既然不能改變環境,那就適應環境。索馬洛伊島的居民可以毫無顧慮地置身于時間之外,這與當地的地理環境不無關系。索馬洛伊島位于北極圈以北,每年的5—7月,地球自轉軸傾斜偏向北方,北半球的日照時間變長,再加上特殊的地理位置,夏日里的日出成為該島難得一見的風景。換句話說,夏季索馬洛伊島的太陽將永不落山,會出現持續69天的極晝現象。在這段特殊的時間,人們可以清晰地看到每天早上太陽從東方出現,向南偏移,接著逐漸向西移動,最后向北移動,在時間意義上的第二天早上再次回到東邊。這番景象打破了人們對“太陽東升西落”的認知。如果索馬洛伊島現象早一些被科學家發現,可能“天圓地方”和“地心說”會更早被推翻。面對如此漫長的白晝時光,當地居民紛紛表示,“無休止的白天,我們都不知道該怎么生活與工作了”。
與極晝相對的是極夜。當地球自轉軸傾斜再次變化,太陽直射點不斷移動,南半球日照時間逐漸增多之時,便是索馬洛伊島的極夜來臨之際。每年11月到次年2月,是索馬洛伊島漫長的極夜時間。這時,濃濃的黑幕封住了整座小島的天穹,透不出絲毫光亮。幸運的是,索馬洛伊島寒夜中偶爾會出現絢麗的極光,這為暗無天日的黑夜增添了幾分光彩。許多人幾經輾轉才能見到的極光美景,在當地觸手可及。
美好固然難得,但當島民長時間陷入黑暗中,便只能待在家里。沒有辦法出海捕魚的日子,人們非常容易產生抑郁情緒。所以,每當極夜結束,島民們都會聚在一起,熱烈慶祝光明的到來。大家甚至達成一致,工廠 、學校及商店都不會按照24小時制去營業,而是根據大家的需求來運作。以打魚為生的島民也漸漸放棄在極夜出行,而選擇在天氣晴朗的極晝出行,在海上一待就是好幾天。
為了進一步獲得自由且明確的工作周期,減少極晝和極夜給生活帶來的影響,島民們提出意見,希望有關部門能夠考慮取消時間制度,讓大家獲得更好的工作和生活環境。“取消時間”這一建議的最終推動者是謝爾·奧拉夫·赫維丁。2019年,索馬洛伊島的居民們作出了一個震驚世界的決定:共同簽下一份特殊的制度——向國際社會申請廢除島上的時間。謝爾收集了整個小島321名居民的意見和簽名,鄭重地將簽名交給了議會代表肯特·古德蒙森,希望這個“拋棄時間”的決定能夠得到當權者的認同。當時,有關部門也早已關注到島上的極晝極夜問題,經過一番程序,便同意了這項提議。得到肯定回復的居民們聚在一起,將一塊塊鐘表重重摔在地上,以此象征掙脫時間的束縛和管理。
當然,“取消時間”這種看似荒謬的議題竟被通過,這件事迅速引起了各國媒體的注意。媒體爭相采訪事件發起者謝爾,希望了解島民們作出如此決定的背后原因。卑爾根大學的教授得知此事后也曾質疑:索馬洛伊島的提案是一件非常奇怪且難以協調的事情,失去時間的人們究竟如何去得知事情的開始和結束?工作和會議如何開展和完善呢?事實上,索馬洛伊島居民的生活狀態,就是最好的回答。
索馬洛伊島不受時間的束縛,風景秀麗怡人,吸引了世界各地游人慕名前來。人們登上這座島后,都需要入鄉隨俗,丟棄時間。這里的“丟棄時間”并不是一個虛擬的描述,而是一個具象化的動作。自謝爾發起提議,帶領島上眾人摔碎鐘表以來,人們便自發將各式各樣的手表掛在了進入島嶼的橋欄上,這個特別的儀式也得到了游客的認同。他們登上橋,將時間(手表)留在橋欄上,然后進入“索馬洛伊島宇宙”,這意味著大家擺脫了時間的束縛。掛滿手表的大橋,連接著索馬洛伊島和外面的世界,也分隔著“無時之境”和“有時之境”。
許多游客會選擇在極晝和極夜之際來到索馬洛伊島,去真正感受擺脫時間控制的感覺。碧藍如水的天空、群山環繞的峽灣、錯落有致的五彩小屋……擺脫時間焦慮后,一切事物鮮活且美好,仿佛向世界證明著,他們“贏了”時間。
夏天日照時間長,太陽落山晚,索馬洛伊島被挪威人親切地稱為“夏之島”。當夏日來到這個沒有受過工業污染的島嶼,游客們可以暢快地沐浴在陽光下,沉浸在陽光的味道里。永不落幕的紅日與洶涌的波濤相互映襯,在海面上泛起粼粼波光,不免讓人由衷地感嘆大自然的神奇。游客們也可以與居民們交流,跟隨他們出海捕魚,在大海上漂泊;還可以在天光大亮的半夜三點,欣賞海鷗與海浪沐浴著唯美的金光;或嘗試山間遠足,體會不用擔心一時興起走遠而在夜晚迷路的暢快。
冬天的索馬洛伊島和夏天的魅力完全不同。冬日,這里會有許多“追光者”,在這個全世界最容易看見極光的地方,那道絢爛的幽綠色光芒在天空綻放,劃破沉寂的黑暗,與暖色調的小島交相輝映,讓人仿佛置身童話世界。當夜色染上朦朧的燈光與雪色,捧著一杯熱咖啡,聽篝火噼啪作響,在這個沒有時間概念的地方,即使背離了“正常”的生活方式,人們的幸福感卻只增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