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智能鎖

陸惠明

老秦退休以后，閑不住，熱衷于搞慈善。可他記性越來越差，時常忘記帶鑰匙，開不了門，進不了家。老秦老伴走得早，兒子又不在身邊，就只能叫開鎖的。開鎖的來了幾次就建議老秦裝個智能門鎖，可以用密碼和指紋開門，這樣就不怕忘帶鑰匙了。老秦想想覺得有道理，問他智能鎖多少錢，開鎖的說好的三四千，一般的一千左右。老秦說他考慮一下。

考慮一下是老秦的緩兵之計，他到市場上了解了一下行情，果然是一千到四千都有，有的甚至更貴，智能鎖的品牌有很多，功能不同，價格也不同，看得他眼花繚亂。

老秦走進一家智能鎖直營店，服務員不厭其煩地給他介紹各種智能鎖的功能。老秦問了下價格，確實比代理店便宜，當下決定買一款兩千五的鎖。服務員登記了收貨地址和老秦的電話號碼，然后說：“正常兩個工作日內會上門安裝、調試，驗收滿意之后付款，不滿意可退換。”老秦覺得這是良心商家，一般都是要先付錢后安裝，退換也十分麻煩。

第二天就有人來給老秦裝鎖，裝好后，裝鎖師傅讓老秦輸密碼，輸完密碼又讓他按指紋，然后讓老秦試一下能不能開門。老秦輸入密碼，門咔嚓一下，扭動把手，門就開了；又試試指紋，同樣咔嚓一下門就開了，老秦很滿意。

安裝師傅取出單子讓老秦簽字，簽好字拎起工具箱正要走，老秦把他叫住了，說這鎖的錢還沒付呢。安裝師傅沒有停下，沖老秦笑著說：“這鎖是免費的。”

免費的？老秦納悶了，不是說裝好付錢嗎，怎么現在免費了？老秦馬上聯想到“免費快遞”的事，有人莫名其妙地寄來快遞，說是免費的，等你拆了快遞，用了里面的東西，過一兩個月，就有人打電話來跟你要錢，而且是獅子大開口，同樣的貨要比市場上貴一兩倍，你不給還不行，他們威逼利誘，讓你不得不給錢。

老秦想到這里連忙拉著安裝師傅說：“這錢肯定要付的，怎么能免費呢？”說著就將錢塞給安裝師傅。師傅急了，說：“真的免費的，您放心用，這是廠家搞的活動，他們新產品上市，前三十位用戶一律免費。”老秦將信將疑，送安裝師傅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老秦的心里還是不踏實，翻出智能鎖的說明書，找到廠家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對方回復說，他們根本沒有這項活動。老秦愣了，他就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一定要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決不能上當受騙，也不能不明不白免費用。他急急忙忙地趕到那個直營店。

服務員見老秦風風火火地進來忙迎了上去，問他是不是鎖出啥問題了。老秦說鎖沒問題，他是來付錢的。服務員忙說這鎖是廠家搞活動免費的。老秦冷笑一聲，說別騙他了，他跟廠家確認過了，他們沒有這項活動。服務員一臉尷尬，馬上改口說這鎖的錢已經有人付過了，說著她翻出付款記錄給老秦看。老秦再有耐心也沉不住氣了：“你們一會兒說是廠家活動，一會兒又說有人付過了，我想知道這錢到底是誰付的？”服務員支支吾吾說反正有人付過了，讓他放心用。老秦越發覺得這事蹊蹺，其中必有緣故，必須搞清楚，免得有后遺癥，于是他說：“你不告訴我誰付的，我就只能打電話報警了。”

服務員聽老秦說要報警急忙阻止，從店里叫來一個人，老秦一看驚叫起來：“何風！你怎么在這兒？”服務員說：“這是我們老板。”

老秦瞬間啥都明白了，但他還是堅持要付錢。何風說：“秦老師，這把鎖是我還給您的，您如果一定要付錢，就是在打我的臉。”

往事就像電影一樣浮現在老秦的眼前。老秦是個老師，在山區支教十多年，何風是他的學生。山區的條件很艱苦，他帶的班里有個學生最調皮，就是何風。何風家里生活困難，但他父母有遠見，堅持讓他讀書。何風卻一點不上進，是全班的“落后分子”，經常被其他老師批評，何風也是破罐子破摔。

有一次考試，何風又是最后一名，被老秦同寢室的張老師叫到辦公室訓了一頓。何風懷恨在心，趁人不注意，撬開了那個老師的宿舍去搞破壞，不想被人發現，要將他扭到派出所去。老秦知道后急忙阻攔，他跟張老師說：“這個門鎖壞了，打不開，是我叫他來幫我拆掉，我剛準備去買新鎖。”張老師不信，說他開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一下就壞了呢？老秦說他開門的時候開不了，反復地擰，用力過度，不小心鑰匙斷在里面了。大家過去一看，果然鎖孔里有一截斷了的鑰匙。

這事就這樣過去了，但何風心里知道，事情不是老秦說的那樣，他撬門的時候，鎖孔里根本沒有斷的鑰匙。但從此以后何風有了不小的變化，雖然成績還是不夠理想，但讀書認真起來。

何風給老秦泡了杯茶，告訴他說，他畢業后就走出大山去打工，做過搬運工，做過保安，做過銷售。后來，他跟人學修鎖，防盜門鎖、汽車門鎖、電子門鎖等等，接觸多了，覺得智能門鎖是個商機，他就去工廠聯系，又去各地接業務，慢慢打開局面，開了這個店。

那天，何風看到老秦來，一陣驚喜，剛想熱情地招待他，卻聽他是來買智能鎖，何風就想送他一把，但他知道老秦不會接受，于是索性不露面，他讓前臺服務員和安裝師傅統一口徑，說是廠里的免費活動。但讓何風沒想到的是，認真的老秦竟然會打電話到廠里，又追到店里來，他只能出來實話實說了。

老秦看到何風創業有成心里很高興，但他還是堅持要把錢給何風，他說：“你有這個心老師很開心，現在日子好了，老師也不缺錢，還是希望你把錢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何風笑了，說：“您的話我記著了，但這把鎖無論如何要收下，否則我的心里過不去。”

自從見了何風，勾起了老秦很多回憶，他腦子里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要回學校去看看。老秦買了車票，回到學校。當他走到校門口，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是一所嶄新的學校。老校長和老師們見老秦突然回來了，驚喜萬分，大家圍著老秦說：“這個學校是你學生何風帶頭，聯系同學們出資出力建成的。”

老秦瞪大眼睛：“何風？真沒想到，這孩子出息了，也懂事了。”大家連連點頭。

這時，張老師走了過來，說：“誰也沒想到，這個學校最調皮搗蛋的學生能為學校做這么多事情。秦老師，那次他撬門，要不是您為了保護他，故意把鑰匙擰斷在里面，他可能就被我送到派出所了，要是那樣的話，也許就沒有今天的他了。現在想想當時我沖動的做法實在是慚愧，教書育人，還得向您好好學習。”

老秦擺擺手說：“當時你剛來不久，學校條件又太苦，心里難免有怨氣，再加上這么使壞的學生，你的心情可以理解。”

老秦住了幾晚，白天在學校幫忙，晚上去了好多留守學生家里，跟他們談心，為他們解決生活和學習上的困難。臨別的時候，老校長緊緊握著他的手，感謝他這么長時間對學校和學生的幫助和資助。

不久，何風打電話來要給他的智能鎖升級。這次是何風親自來，還帶來了好多禮物。老秦說：“不用給我買禮物，我什么都不缺，當年城里有很好的機會，我卻選擇去支教，本來是三年時間，但我卻一待就是十幾年，我帶了一屆，又帶一屆。”

何風一邊給智能鎖升級，一邊說：“要不您帶上我吧！有時間一起去山區學校做義工，幫助山村的留守孩子們。”

老秦呵呵地笑了，說：“這敢情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