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重神器

鄭凱應

張鄭灣的留守婦女鄭飛燕喜歡跳舞，性格大方，很討大家喜歡。她經常曬她那個在城市寄宿中學讀書的寶貝兒子。有段時間特別流行身材管理和美容，鄭飛燕不甘落后，今天曬面膜，明天曬香水，惹得舞蹈隊的隊友們羨慕不已。難免有人心里嘀咕：看把你能的！還不是你老公張大海在外企拿高薪。

鄭飛燕跟著手機練瑜伽，隔三岔五向大媽們炫耀：你們看，我今早稱了稱，一百一十斤，哎喲，不行，還得練，得練出鎖骨才行！

鄭飛燕的體重減到一百零八斤時突然變安靜了，后來干脆玩起了消失。這下大媽們犯嘀咕了：她咋啦？大媽們委托鄭飛燕的閨蜜、新媳婦吳四蕓去問個究竟。可是四蕓來到鄭飛燕家，卻發現她家門鎖上落了一層灰——看樣子鄭飛燕出門有段時間了。四蕓立刻打鄭飛燕的電話，問她咋回事。鄭飛燕說，她進城跟丈夫一起做工了。

沒有鄭飛燕的日子，舞蹈隊沉悶了很多。有時候，四蕓忍不住給鄭飛燕打視頻通話，但她一直不接，語音回復說忙。

轉眼大半年過去了。這天，四蕓要去城里大哥家，還想順便看看鄭飛燕。四蕓到大哥家后，見他家正在安裝空調。陽臺邊站著位帽檐兒壓得很低的工人師傅，戴著口罩，個子不高，身材很胖，粗壯的腰上系著根拇指粗的繩子。四蕓見過安裝空調，知道胖師傅是配重器角色，實操者在繩子的另一端。不知怎么，她覺得胖師傅的動作似曾相識。

四蕓和哥哥聊著天，不久，窗外有人喊：“完活了，走起！”

胖師傅便低頭弓腰向前猛拉繩子。隨著胖師傅沉穩的步子，窗外的安裝師傅慢慢升上來，進屋后，胖師傅解開腰上繩子，低聲交代幾句便匆忙走了。

四蕓見安裝師傅滿頭大汗，便遞給他一杯水，閑聊中得知師傅本是某外企工人，因外企撤資，這才下崗當了安裝工。

“干這活的好處是收入高，壞處是累和危險，收入不穩定。”安裝工說，“去年夏天，我干活時綁繩子的棒子突然斷了，幸虧搭檔眼疾手快頂住窗臺，否則后果不堪設想。自那次意外后，我下決心減肥，并找個體重超過我的人做配重。現在，我的體重由一百六十斤減到了一百三十斤，但合適的搭檔一直沒找到，直到我老婆來了。”

師傅告辭出門后，四蕓問大哥：“哥，你知道那位配重師傅的姓名嗎？我有點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見過。”大哥說：“世上長得像的人多了，哪那么巧？你真想知道可以打電話問問。”

四蕓搖頭說不用，想起那位配重師傅臨走前故意壓低聲音說話的模樣；想起她經過身邊時熟悉的香水味；想起安裝工人說“直到我老婆來了”時眼圈發紅的神情……四蕓恍然大悟。

唉，鄭飛燕啊鄭飛燕，難怪你躲著不見我呢，原來你早將自己變成了配重神器！不，不是配重神器，是生命守護神！

四蕓立即撥通電話：“飛燕，我今天下午回去，不打擾你了。記得有空回一趟張鄭灣，再陪姐妹們跳跳舞。大家都怪想你的！”

鄭飛燕的笑聲一如既往地豪爽，“等賺夠兒子學費，我就回張鄭灣陪你們跳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