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打正著

王秀英

苗小鳳是一個不幸的女人。她丈夫羅斌婚前裝得溫柔體貼，婚后原形畢露，酗酒、賭博不說，更要命的是，只要他看到小鳳和別的男人說話，二話不說上來就是一頓毒打。

小鳳不堪忍受，鼓起勇氣提出離婚。可羅斌一聽“離婚”二字，立馬暴跳如雷，去廚房拎把菜刀，惡狠狠地威脅小鳳：“你要敢跟我離婚，我就把你爸媽還有你哥哥、嫂子都宰了，連你小侄兒也不放過！”

小鳳害怕極了，再也不敢提離婚的事，也不敢讓娘家人知道自己被家暴。

有了孩子后，羅斌不僅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這一天，他又喝醉了，呼呼大睡時被孩子的哭鬧聲吵醒，他竟然氣急敗壞地抓住小鳳就是一頓毒打。看著出完氣后睡得跟死豬一樣的羅斌，小鳳徹底絕望了，她去廚房拿來菜刀，戰戰兢兢走到床前，要下手的時候，小鳳猶豫了，殺死他，自己就成了殺人犯，到時候孩子怎么辦？何況，對于軟弱善良的她來說，殺人這事兒……也實在是下不去手啊！猶豫再三，小鳳還是放下了菜刀。

不敢殺人，那只有自殺才能解脫了。絕望的小鳳去集市上買了一包耗子藥。回家后，她怔怔地看著那包耗子藥，再看看懷里抱著的孩子，心中萬般不舍。正在糾結，她聽到羅斌開門回來的聲音，嚇得趕緊打開衣柜，把那包耗子藥藏進一件大衣的口袋里，同時心中打定主意，如果羅斌再打她，她就服下耗子藥，徹底擺脫這個惡魔。

說來也怪，自那以后，羅斌竟然好長時間都沒再打過小鳳。有幾次眼看著都要動手了，可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硬生生給憋了回去。小鳳暗自奇怪，難道是老天爺可憐自己，讓羅斌改掉了家暴的毛病？

可殘酷的現實很快就打破了小鳳的幻想，這樣的好日子只持續了三四個月。這天，羅斌又喝得醉醺醺回來，跟小鳳要錢去賭博。小鳳說那錢是留著給孩子買奶粉的。這下又惹怒了羅斌，對著小鳳就是一頓拳打腳踢，搶過錢揚長而去。

小鳳打開衣柜，拿出那包耗子藥，倒進一碗白開水里，借著那股悲憤勁兒，一仰脖灌進了嘴里。原來耗子藥不但不難喝，竟然還有點好喝。想想也是，如果味道不好的話，耗子也不可能吃呀！小鳳換了一身平時舍不得穿的新衣服，靜靜地躺在床上，等著離開這個世界，很快，她的意識就模糊起來……孩子的啼哭聲將小鳳驚醒，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并沒有死，只是睡了一覺。

這是怎么回事？難道耗子藥是假的？

小鳳氣呼呼地來到集市上，找賣耗子藥的老頭討說法。老頭撅著山羊胡，驚訝地問：“假耗子藥？怎么，藥不死耗子嗎？”小鳳一時語塞，只好含含糊糊地說：“反正藥勁兒不大。”

老頭點頭承認：“這種耗子藥的確沒有以前的厲害，藥效平和一些。但國家不讓賣毒鼠強了呀。”小鳳問他還有沒有藥勁兒更厲害的，老頭拿出一包耗子藥說：“這個厲害，不過價格貴一倍。”小鳳皺眉說：“這跟我買的那包沒有差別呀！連包裝都一模一樣。”

老頭拿起包裝指給小鳳看，原來藥包的一角多了“加強”兩個字，不仔細看還真分辨不出來。老頭拍著胸脯跟她保證：“這是加強濃縮版的，一包藥效頂普通的五六包呢！”

小鳳吞吞吐吐地問：“萬一人誤食了會不會死？”老頭嚇了一跳，急忙說：“你沒看包裝上寫著‘劇毒，危險’，還畫著一個大骷髏頭嗎？人誤食了當然會死！”小鳳撇了撇嘴：“我開始買的那包上也有骷髏頭，可人吃了就沒死。”

老頭一聽差點兒沒把眼珠子瞪出來：“你說什么？”小鳳自覺失言，趕緊說：“是耗子吃了沒死。”老頭一臉困惑：“按說不能啊！你再試試這個，如果還藥不死耗子，你只管來找我，我賠你三倍的錢。”

在老頭的保證下，小鳳又買了一包加強版的耗子藥。經過這么一番折騰，她尋死的心也淡下來了，于是又把耗子藥放在衣柜的大衣口袋里，喃喃地說：“老天爺，別再讓羅斌打我了，否則不管是喝耗子藥還是跳樓，說什么我也要擺脫這個魔鬼。”

這一天，羅斌又喝得酩酊大醉回來，一眼看到小鳳站在門口和一個帥哥說話。帥哥是新搬來的鄰居，向小鳳借掃帚打掃衛生。羅斌幾乎氣瘋了，進屋后就瘋狂地毒打小鳳，他揪著小鳳的頭發狠命往墻上撞。小鳳疼得幾乎昏過去，她怕羅斌失去理智將自己打死，第一次喊起了救命。

她越喊，羅斌下手就越狠，門外突然傳來猛烈的敲門聲。羅斌把門打開，幾名警察奪門而入。原來是那個剛搬來的鄰居報了警。警察一看小鳳頭上鮮血淋漓，身上也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二話不說，當場就要將羅斌帶走。

這時，讓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羅斌突然像瘋了似的大喊大叫著沖向衣柜。警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一時不敢輕舉妄動。只見羅斌一把拉開衣柜，將小鳳藏的那包耗子藥翻出來。他將藥倒進一碗白開水里，然后瞪著通紅的眼睛，對警察說：“看到了吧！耗子藥，劇毒！今天你們要敢抓我，我就把它喝下去！”說完，他作勢要喝。

警察趕緊喊住他：“同志，你先把碗放下，有話咱們慢慢說。”羅斌搖搖晃晃地喊：“你們馬上走，馬上走我就放下。”另一名警察說：“你現在是醉酒狀態，先跟我們回所里醒醒酒，等酒醒了以后再說。”邊說邊向他靠近，突然快速上前想奪下羅斌手中的碗。

羅斌一看警察要硬來，腦子一時短路，竟然和警察比起了速度，邊向后退邊快速將一大碗水都喝了下去。

羅斌的這番操作把小鳳驚呆了，難道是這家伙良心發現，想用結束生命這種方式來懺悔嗎？可他怎么知道衣柜里藏著耗子藥？

警察現在已經顧不上其他，急忙將羅斌和小鳳拉到醫院。羅斌被送進了搶救室，小鳳被送去處理外傷。醫生一番檢查下來，確診小鳳被打成了腦震蕩，除此之外都是外傷，雖然傷得不輕，可是沒有生命危險。

醫生為小鳳處理傷口的時候，幾名警察走了進來，詢問小鳳，大衣柜里的耗子藥是怎么回事？小鳳也沒什么可隱瞞的，就將實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警察聽了面面相覷，一名警察問小鳳第一次喝的耗子藥是什么味道，小鳳實話實說：“挺鮮美的。”

警察聽了直點頭，說怪不得她丈夫一直在喊，“咋會真中毒呢？我明明已經換成雞精了！”

原來，羅斌那次回家時，看到小鳳把什么東西藏到衣柜里。等到小鳳出去買菜，他翻出了那包耗子藥，當時把他嚇壞了，以為小鳳想毒死他。他見耗子藥的形狀和顏色很像雞精，就偷著用雞精換掉了耗子藥，這樣就算小鳳給他下藥，他也死不了。

那段時間他也有點兒怕，就盡量克制著不打小鳳。可他是狗改不了吃屎，沒多久就故態復萌，打得更兇。只是他做夢也沒想到，那包調換過的雞精竟然被小鳳吃了，隨后她又買了一包加強版的。那天警察闖進家門以后，他情急之下就想用那包假藥要挾警察，所以才會有恃無恐地喝下去……警察告訴小鳳，因為羅斌大量飲酒后又喝了耗子藥，加強了耗子藥的毒性，沒能搶救過來……讓小鳳和孩子多保重！小鳳木然地看著警察，呆呆地問：“你的意思是他以后都不會再打我了，是吧？”

幾名警察同情地看著小鳳，不約而同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