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 翔
(南京審計大學 聯合研究院,江蘇 南京 211815)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明確指出,“發展數字貿易,加快建設貿易強國”。在以數字技術為代表的新一輪信息技術革命下,易貨貿易通過數字賦能,是建設數字貿易強國的重要方式之一,也是形成“新質生產力”的重要表現。易貨貿易,顧名思義,主要是指支付結算采用以貨換貨的方式開展的貿易。這種交易方式在一國國內通常稱之為物物交換,發生在國與國之間則通常稱之為跨境易貨貿易,或者簡稱為易貨貿易。從經濟發展史和國際貿易發展史角度看,易貨貿易雖然出現較早,但一直未能成為國際貿易方式的主導形態,究其原因,不外乎開展易貨貿易通常面臨著信息不對稱和供需難匹配的痛點和難點。以數字技術為代表的新一輪信息技術革命,能夠為易貨貿易解決以往面臨的信息不對稱、供需難匹配等傳統難題,并為易貨貿易創新發展插上飛翔的翅膀。一方面,以數字技術為代表的技術進步為易貨貿易快速發展提供了技術支撐下的可能性;另一方面,國際分工演進和世界經濟出現的新形勢、新變化和新問題,進一步催生了從企業微觀層面到國家宏觀層面等主體對發展易貨貿易的內生需求,即易貨貿易的快速發展有其現實必要性。對于中國而言,通過數字賦能創新發展易貨貿易,還有其特殊意義和價值,即不僅能夠更好地服務于統籌開放和安全,以及推動人民幣國際化等戰略,而且還能夠發揮中國在順應乃至引領新一輪經濟全球化中的應有作用,彰顯維護全球產業鏈供應鏈安全穩定的大國擔當。搶抓數字賦能易貨貿易的戰略機遇,中國已具備了基礎條件和優勢。利用現有基礎和優勢條件,搶抓機遇的關鍵在于,應盡快啟動數字賦能易貨貿易新戰略,研究和探索新的貿易制度,設計和建立現代化易貨貿易生態、標準、聯盟與制度,并推動交易制度與貨幣制度的聯動改革與創新,從而將中國打造成為全球易貨貿易的中心和樞紐。
在以數字技術為代表的新一輪信息技術革命快速發展條件下,深刻理解易貨貿易發展通過數字賦能可能面臨的戰略機遇,需要明晰易貨貿易在以往發展條件下面臨的局限或者說關鍵約束因素,以及在數字技術支撐條件下如何破解以往的局限性或者說關鍵制約因素。
對于市場中信息不對稱問題的關注與研究,雖然直到20世紀70年代才開始,但信息不對稱現象可以說隨時隨地存在。市場交易過程中,信息的獲取量不僅決定著誰掌握的信息更多、誰掌握的信息更少,從而誰處于更加有利的交易地位、誰處于更加不利的交易地位外,進而意味著信息獲取和掌握程度不同對交易利益的影響不同。其實更為重要的是,信息的獲取和掌握在一定程度上首先決定著交易能否達成。只有交易能夠順利達成,才能進一步談及所謂利益分配和大小問題;如果由于信息不暢從而交易都難以達成,那也就無所謂信息多寡和優劣帶來的交易利益分配不公或者說不等價交換問題。這一點猶如馬克思將商品向貨幣的轉化稱為“驚險的一躍”,如果“跳躍”不成功,商品的價值就無法實現,也就談不上所謂利益獲取了。因此,20世紀70年代以來興起的信息不對稱理論,雖然主要聚焦因獲得信息渠道之不同、信息量的多寡而產生的所謂市場失靈問題,但是對信息不對稱問題關注的意義顯然應該不止于此,同樣需要關注信息對交易能否達成的關鍵性決定作用。實際上,正如現有研究指出,即便是在互聯網信息相對發達的今天,能否獲得相應的交易信息仍然對交易能否達成和實現具有決定意義[1]。
由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可知,商品是使用價值和價值的對立與統一,其中的對立性或者說矛盾主要表現為,對于商品生產者而言,其生產某種商品的目的并不是為了獲得其使用價值,而是為了獲取其價值。而為了獲得商品的價值,就必須讓渡商品的使用價值。對于購買者來說,情況恰恰相反,也就是說,購買者為了獲得商品的使用價值,就必須支付商品的價值。正是因為商品的這種內在矛盾或者說使用價值和價值的對立性,使得其無法統一于同一“主體”。商品使用價值的“讓渡”和商品價值的“支付”,要在不同的主體間進行,這就意味著作為商品生產者來說,必須能夠找到愿意而且能夠為此支付價值的購買者,而對于商品購買者來說,同樣意味著必須能夠找到愿意而且能夠讓渡商品使用價值的生產者。可見,達成交易必須建立在獲取相應的信息基礎之上。然而,如前分析指出,信息不對稱現象總是隨時隨地存在,從跨國交易角度看,更是如此。一國的生產者要想獲得另一國消費需求的信息,會面臨著比國內更多的障礙和困難。同樣地,一國的消費需求者要想獲得另一國商品供給的信息,會面臨著比國內更多的障礙和困難。這種信息不對稱對于易貨貿易而言,所產生的阻礙作用會更加明顯。這是因為,與一般的供給與需求不同,易貨貿易的任何一方交易主體都必須同時兼具供給者和需求者的雙重身份,這就使得獲取這種相應信息的難度更大。總之,推動易貨貿易的發展在傳統條件下面臨著極大的信息障礙。
現代西方經濟學的一般均衡分析雖然完美地論證了“市場出清”,即市場達到一般出清狀態時,市場中的供給和需求剛好相等,實現了“完美”匹配。但是,這一結論顯然是建立在一系列假設基礎之上,依賴于一系列假定條件,其中就包括包含完全信息在內的所謂市場完全競爭的基本假定條件。顯然,當其中任何一個假設條件不再成立時,都有可能出現供求不相等的現象。換言之,從現實角度看,供需難以實現完全匹配才是常態,而真正實現供需完美匹配只能停留在理論上的理想狀態。尤其是在貨幣充當一般等價物出現之前,這種匹配的成功性更低。當然,供需匹配問題在貨幣作為一般等價物出現以后,尤其是在現代市場經濟條件下已經得到了很大程度的解決。這也是為什么貨幣能夠推動商品貿易更快、更便捷發展的關鍵原因。但這并不意味著在實踐中,供需就不再存在時間、空間等錯配問題,因此,成功實現供需匹配其實仍然存在一定難度。這種供需匹配的困難性,在易貨貿易中體現得更加明顯。因為易貨貿易與現代市場經濟中以貨幣作為一般等價物的交易不同,其貨物的計價和結算本質上分別都是以對方所提供的商品為基礎的。這顯然與具有普遍可接受性的一般等價物貨幣不同,其被接受和認可具有很強的特定性,或者說必須建立在雙方對對方產品均具有特定需求從而能夠接受的基礎之上。易貨貿易的這一特殊性顯然加大了成功實現供需匹配的難度。
供給和需求對匹配性的“高要求”,大大降低了易貨貿易的可能性。雖然實踐中存在著各種潛在的供給和需求,并且從“總量”上看,甚至從“類別”上看,都可以認為潛在的供給和需求具有一致性,但是由于在實踐中受到各種因素的制約,從而使得“特定”的供給和“特定”的需求難以正常“相遇”,更實際的情形只能是“偶遇”,由此,通過易貨貿易將潛在的供給和需求,轉化為現實的供給和需求的概率就相對較低,即易貨貿易的發生只能停留在“偶遇”級的概率水平上。具體而言,對于貨物的提供者來說,其所提供的貨物必須能夠“匹配”到對該貨物有著實際需求的“需求者”,與此同時,從另一方面看,需求者進行等價交換而拿出的貨物,同樣又必須是前者的實際需求。這種雙方提供的貨物或者說“供給”,恰巧又分別是對方的需求,理論上不能說不存在,但實踐中確實是小概率事件。總之,對供給和需求匹配的“精準”要求,是制約易貨貿易發展的關鍵,這也是為什么長期以來易貨貿易難以成為國際貿易中重要增長極的關鍵原因之一。
信息技術的快速進步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消除信息不對稱問題。除了從獲取特定信息時需要具備專業知識角度看,比如產品質量或者產品生產技術水平的一些專業說明等,供給方相比需求方更具有信息優勢外,僅僅從供給信息和需求信息角度看,伴隨信息技術的快速發展,尤其是當前以數字技術為代表的新一輪信息技術革命的爆發,供求“信息不對稱”問題將在很大程度上得以緩解。在信息大爆炸的年代,我們面臨的挑戰并非信息供給不足,更多的可能是信息供給“過剩”。更確切地說,如何在海量的信息供給中識別出自己所需要的信息,顯得更為關鍵。最新的一項研究表明,隨著近年來互聯網技術的迅猛發展,互聯網搜索對貿易方搜尋海外信息和推動后續貿易開展起到了重要的支撐作用[2]。這一研究發現至少說明了兩個方面的重要問題,一是供求信息的獲取對貿易發展的確具有顯著的影響;二是伴隨互聯網等搜索引擎和技術的發展,如何在海量信息中“匹配到”相應的交易信息,不僅是決定能否達成交易的關鍵,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交易的質量,比如出口產品質量。總之,在以數字技術為代表的新一輪信息技術革命的影響下,一方面是信息的供給將極大破解以往面臨的渠道梗阻問題,信息供給的海量性將成為常態;另一方面,建立在數字技術進步基礎上的搜索引擎等不斷發展,在海量的信息供給中篩選和識別出自身所需要的信息,也變得更加便利和便捷。
從上述意義上說,易貨貿易在數字賦能條件下,以往所面臨的“信息不對稱”問題,尤其是供給和需求的“信息不對稱”問題,在很大程度上將得以解決。這是因為,通過數字技術而實現“萬物互聯”的條件下,貨物的供給方可在海量的需求信息中,搜索和識別出相應的需求信息;同樣,貨物的需求方也可以在海量的供給信息中,搜索和識別出相應的供給信息。如此,易貨貿易便可以解決供給方由于信息缺乏找不到需求方的問題,以及需求方由于信息缺乏而找不到供給方的問題。另外,在數字賦能條件下,供給和需求信息的不對稱的信譽層面,同樣能夠得到解決。這是因為,在數字技術條件下,不僅存在著所謂的“在線評級”,從而督促貨物供給方或者需求方更加注重自身的信譽,以防在數字經濟條件下被更加“公開地”列入黑名單,從而避免被開除“網籍”的風險。而且,在區塊鏈技術條件的支撐下,無論是買方還是賣方,對交易中的“聲譽”驗證和追蹤成本都會極大下降,甚至可以說以零成本實現。可見,易貨貿易依托數字賦能,由于供給和需求信息的“互聯互通”,從而無論是供給方還是需求方,都可以突破信息流通不暢問題。信息不對稱問題的消除,無疑能夠為易貨貿易的快速發展提供基礎性和前提性條件。
以數字技術為代表的新一輪信息技術革命,不僅有助于解決供求信息不對稱問題,從而使得供給信息和需求信息可以突破時空限制,實現更加暢通的流動,與此同時,信息的完全自由流動及其在空間范圍的無限廣延性,也會促使信息的供給和需求能夠實現高精準匹配。從國際貿易的角度看,不同貿易方式對信息精準匹配的要求不盡相同。在傳統貿易條件下,或者說以貨幣充當支付手段和流通手段的條件下,信息的匹配關鍵在于找到供求方。也就是說,作為貨物供給的一方,只要能夠找到貨物需求的一方,或者,作為貨物的需求方,只要能夠找到貨物的供給方,那么就有達成交易的可能。此時,作為貨物供給方,并不在意或者根本不需要貨物的需求方提供自己生產所需要的初始投入、中間投入以及其他消費品等;從貨物需求方的角度來說,也是一樣。因此,此時影響交易能否達成的關鍵,已經不再是信息的匹配方面,而是進一步取決于其他方面的影響因素。至此,在傳統貿易條件下,“信息匹配”的任務可以說已經“大功告成”。但是在易貨貿易下,簡單實現上述的供求信息匹配,則仍然是“革命尚未成功”,因為易貨貿易對“供求信息匹配”完成度來說,其要求更高、更精準。
對于易貨貿易來說,貨物的提供方(同時也是某種其他貨物的需求方)要想達成交易,僅僅獲得貨物需求方的信息是遠遠不夠的。因為此時決定交易的關鍵因素,不僅取決于需求方對自己所提供的貨物是否存在實際需求,與此同時還取決于需求方能否而且愿意提供自己需要的貨物。在實踐中,對其貨物的需求可能存在著很多的需求方,但是能夠滿足與其進行交易的需求方可能并不多,至少可以說需求方的數量會大幅度地減少。這就需要在供求信息中進一步進行過濾和識別,篩選出的供求雙方,一定要滿足雙方所供(需)恰巧是對方所需(供)的基本條件,即進一步實現供求雙方的高精準匹配,而不是簡單地供給搜尋需求信息,或者需求搜尋供給信息。在以往的技術條件下,實現這種高精準匹配確實存在著巨大的困難和挑戰,但數字賦能卻有助于化解上述困難和挑戰,實現供給和需求的高精準匹配。在數字經濟條件下,貨物供給的一方不僅能夠有效獲取貨物需求信息,而且還能夠在眾多的需求者中,有效地篩選出能夠提供自己所需貨物的“需求者”,為交易的達成奠定了基本的信息基礎。如此,“信息匹配”的任務才可以說“大功告成”。
需要指出的是,數字賦能的作用其實不僅在于易貨貿易,對于傳統貿易方式同樣具有重要推動作用,比如當前所謂數字貿易的快速發展,其實很大一部分即是數字賦能傳統貿易方式的新發展,包括數字服務貿易。但從短期來看,數字賦能傳統貿易方式的創新發展不會根本上改變“貨幣”作為中介的本質屬性,因此,數字賦能易貨貿易與傳統貿易更多表現為互補而非替代;從長期看,不排除傳統貿易在數字賦能下有部分采取“非貨幣”進而轉向“易貨”的可能性,從而表現為替代關系。但不論二者呈現何種關系,從數字賦能易貨貿易創新發展角度看,其未來將成為新增長極應是一種趨勢。
易貨貿易成為全球貿易新增長極乃至主導形態,在數字賦能條件下不僅成為可能或者具有可行性,而且在經濟全球化發展新階段也有了必要性。具體而言,數字賦能易貨貿易的發展,是當代經濟全球化發展新形勢的內生需求,具有極為重要的戰略意義。
當代國際分工的一個重要特征就是產品生產環節和階段被分解了,并根據其要素密集的特征差異,被配置到全球具有不同比較優勢的國家和地區,形成了所謂“全球價值鏈”。顯然,全球價值鏈分工與以往傳統國際分工相比,無論是在形式上還是在本質上,均發生了深刻變化。在具體表現形式上,與以最終產品為界限的傳統國際分工模式不同,全球價值鏈分工的界限是產品生產環節和階段;從貿易的本質上看,在以最終產品為界限的傳統國際分工條件下,貿易的本質是連接生產和消費的國際流通階段,但是在全球價值鏈分工條件下,貿易并非連接生產和消費的簡單流通過程,雖然這一角色和作用仍然是存在的,但更重要的是連接不同生產環節和階段的中間過程,此時貿易的性質實際上已經成為生產過程的繼續和延續。聯合國貿發會議基于廣義經濟分類(BEC)的統計數據庫顯示,自20世紀80年代全球價值鏈分工快速演進以來,中間產品貿易在全球貿易中所占比重不斷提升,目前已經超過了70%,占據了絕對主導地位。顯然,以中間品為主要內容的貿易,絕不是連接生產和消費,而是連接不同生產環節和階段。可見,無論是在形式上還是在本質上,全球價值鏈分工條件下的貿易與傳統分工條件下的貿易相比,均已發生了深刻變化。
正是因為分工演進發生了上述變化,從而對易貨貿易的需求相應地也就不盡相同。因為在以最終產品為界限的傳統國際分工模式下,由于生產和消費是分離的,或者說某種產品生產的全部過程獨立地發生在某個特定國家或地區,而產品的消費又獨立地位于其他國家或者地區。排除國家層面的外部平衡即進出口貿易收支平衡的需求不論,這種分離性和獨立性從生產角度看,或者說從出口國角度看,其生產和出口并不必然要求形成相應的進口。換言之,僅僅從生產角度看,并不會形成為了生產或者出口而對進口形成內生需求;從消費的角度看也是如此,也就是說,僅僅從消費角度看,并不會形成為了消費某種進口消費品而對出口形成內生需求。但是,在全球價值鏈分工條件下則不同,如前所述,此時的貿易是連接不同生產環節和階段,也就是說,全球貿易中更大比重是中間產品貿易,是生產過程在全球的延續,從而“為出口而進口”越來越成為全球貿易的常態。從生產層面看,這也就意味著為了生產或者出口而對進口形成了內生需求。由此,當數字賦能使得易貨貿易變得更加可能和可行的條件下,全球價值鏈分工演進對易貨貿易的內生需求將會更加容易得到滿足。
從企業層面看,對易貨貿易同樣有著戰略需求,并且,其戰略需求在全球價值鏈分工條件下顯得更為迫切和緊要。以貨幣充當支付手段和流通手段的傳統貿易條件下,企業盡管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易貨貿易面臨的信息不對稱和供需難匹配問題,但與此同時也會面臨其他一些問題,比如外匯短缺、外匯管制,尤其是匯率波動等可能給企業在開展對外貿易時帶來的風險。匯率變動會對外向型企業跨國經營帶來巨大的不確定性,特別是針對發展中國家的企業而言,這種不確定性和風險更大、影響更深遠。這是因為,與發達國家相比,發展中國家企業往往在國際分工中處于劣勢地位,其附加值創造能力、分工和貿易利益的獲取能力相對較低。微薄的利潤往往經不起匯率波動的沖擊。從這一意義上說,采取易貨貿易的方式更加有助于企業規避匯率波動帶來的風險和挑戰,有助于企業的正常可持續發展。只不過,這一戰略需求與傳統條件下開展易貨貿易所面臨的困難相比,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因此,在基本條件不具備的情形下,其他貿易方式而不是易貨貿易方式成為全球貿易主流形態,本質上符合成本和收益的基本經濟學原理。換言之,這也是成本和收益比較后的均衡結果。
在全球價值鏈分工條件下,上述成本和收益均有所變化,或者說,企業對易貨貿易的戰略需求更為強烈,放棄采用易貨貿易方式面臨的機會成本會更大。這是因為在全球價值鏈分工條件下,企業跨國經營將面臨兩個重要的變化。一是匯率波動的影響將透過全球價值鏈而被放大,從而波及整條價值鏈,可能引發產業鏈供應鏈的系統性風險。因為在這一新型國際分工模式下,最終產品生產的完成要涉及中間產品的多次跨境流轉,從而任何一個環節和階段的成本上升、時間延誤等,都會透過價值鏈而產生放大效應。二是在這一新型國際分工形態下,位于不同國家和地區之間的企業,在生產過程中比任何以往時期都更加具有協作性,尤其是伴隨著科技進步使得很多項目的完成都要通過各國“通力合作”,對于單個國家的單個企業而言,往往成為“不能承受之重”,比如基因測序等。這就要求企業必須將資源更加集中于核心業務、更加高效地利用有限資源,包括盡可能地減少庫存帶來的資源占用和資金擠壓。而化解上述兩個方面的成本或者說新挑戰的重要舉措之一,就是發展易貨貿易。尤其是數字賦能使得易貨貿易變得更加可能和可行的條件下,依托易貨貿易不僅可以更加有效地規避匯率波動風險尤其是透過價值鏈傳播、放大的風險,而且還可以盡可能減少庫存積壓,為企業“減負”,提升經營效率。概言之,在全球價值鏈分工條件下,企業對易貨貿易實際上有了新的、更加強烈的戰略需求。
從國家層面看,依托數字賦能推動易貨貿易快速發展,其戰略意義不僅體現在順應乃至引領全球新一輪貿易增長,更為重要的是,也是世界各國在數字經濟領域展開競爭和角逐的重要體現,或者說,是世界各主要國家在貿易領域融合和應用數字技術,從而構筑競爭新優勢的重要表現。
當前,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深入發展,數字化轉型已經成為大勢所趨,可以說,世界各主要國家在數字經濟領域展開的競爭日趨白熱化。正如《國務院關于印發“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的通知》強調指出:“世界主要國家均高度重視發展數字經濟,紛紛出臺戰略規劃,采取各種舉措打造競爭新優勢,重塑數字時代的國際新格局。”發展數字經濟,從產業中觀層面看實際包含兩個方面,一是數字產業化,二是產業數字化。前者主要是指圍繞數字技術本身而發展的產業和部門,如電子信息制造業、信息通信業、軟件服務業、互聯網業等;后者主要是指將數字技術滲透和融合至已有產業和部門,從而促使已有產業部門的產出增長和效率提升。從上述意義看,在數字經濟已經成為全球經濟發展的大趨勢下,世界各主要國家在數字經濟領域展開的角逐和競爭,不僅包括數字技術本身,或者說不僅發生在數字產業和部門,同時還表現為數字經濟在各產業領域的滲透和融合,其中,當然包括貿易部門。實際上,當前理論和實踐部門對跨境電商的高度重視和研究[3]、對數字貿易的重視和研究[4],充分證明了數字技術在貿易部門滲透融合的戰略意義。從這一意義上說,依托數字賦能推動易貨貿易發展,將同樣成為未來世界各主要國家在貿易部門的數字技術融合滲透的競爭焦點。
實際上,正是在數字技術驅動下,近年來不僅跨境電商和數字貿易等得到了快速發展[5],易貨貿易在數字賦能下同樣呈現出快速增長之勢。世界貿易組織(WTO)統計數據庫發布的相關統計數據顯示,近年來易貨貿易正以高出貨物貿易增長速度的水平在發展。比如,2010年全球貨物貿易出口總額約為15.29萬億美元,同期全球易貨貿易總額約為1.47萬億美元,占比約為9.61%;而到2021年全球貨物貿易出口總額約為22.33萬億美元,同期全球易貨貿易總額約為3.53萬億美元,占比約為15.81%。
根據WTO 統計數據庫發布的相關統計數據,繪制的圖1 表明,2010—2021 年期間,全球易貨貿易與貨物貿易出口總額之比呈現出逐年增長的態勢。2010—2021年期間全球易貨貿易年均增長率約為7.55%,高出同期全球貨物貿易出口年均增長率3.21%約4.34 個百分點。換言之,在統計的樣本期間,全球易貨貿易年均增長率是全球貨物貿易出口年均增長率的兩倍還要多。此外,根據國際互換貿易協會(IRTA,2021)的預測,今后五至十年內,全球易貨貿易平均年增長率可達到8.5%,將遠遠高于貨物貿易增長率。首屆國際易貨貿易論壇暨世界數字經濟系統研討會指出,在數字技術支撐下,易貨貿易將迎來歷史性發展機遇并成為全球貿易增長的亮點。由此,不難預判,加快實施數字賦能的易貨貿易發展,是順應乃至引領全球貿易發展大勢的戰略需求。

圖1 2010—2021年全球貨物出口、易貨貿易出口及占比情況 單位:億美元
依托數字賦能,推動易貨貿易創新發展,更本質地看,其實是一種貿易新業態、新模式。目前,中國已經是全球貿易第一大國,但仍然面臨著“大而不強”的問題,因此,推動貿易轉型升級是中國開放型經濟進入高質量發展階段面臨的重要任務。貿易轉型升級,顯然包括貿易新業態和新模式,因此,加快推動數字賦能下的易貨貿易發展,對于中國從貿易大國向貿易強國轉變,有著極為重要的戰略意義,尤其是在世界經濟“動蕩”和“變革”的大環境下,對于助推實現中國外貿發展“穩中提質”的目標,也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和意義。當然,依托數字賦能推動易貨貿易發展,對于中國而言的戰略意義還不僅僅于此,更重要的是,還能更好地助推統籌開放和安全、能夠更好地服務于人民幣國際化戰略。
眾所周知,現行國際貨幣體系是以美元為主導的,這個體系對國際貿易和結算的順利進行有積極作用,在推動全球貿易發展方面具有一定的貢獻。但是國際貨幣體系的演進史表明,無論是金本位制度,還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的布雷頓森林體系以及之后的牙買加體系,其國際貨幣的選擇和制度安排均存在一定的缺陷。尤其是在當前的美元“霸權”國際貨幣體系和貨幣制度下,其存在的內在缺陷,已然成為貿易安全穩定發展的隱患。這不僅表現為美國可以憑借其美元“霸權”在全世界收割利益,而且對其他國家的宏觀經濟穩定也帶來巨大隱患。進一步地,從貨幣結算體系看,俄烏沖突以來,美西方利用SWIFT制裁俄羅斯,對我們起到了一個很好的警示作用,即我們不得不時刻防備在貿易結算和支付體系中可能遭遇的金融制裁。在美國不斷升級對華貿易摩擦、企圖與中國“脫鉤”的背景下,我們不得不警惕貿易摩擦向金融領域的蔓延。在經濟全球化遭遇逆風逆流下,中國秉持人類命運共同體先進理念,通過高質量建設“一帶一路”,力圖推動經濟全球化健康和可持續發展。但是,在高質量建設“一帶一路”過程中,資金的流入流出等數據都會通過SWIFT 被美國獲取,從而產生嚴重的安全隱患。如果能夠依托數字賦能,建立起全國易貨貿易中心乃至全球易貨貿易節點和樞紐,那么在很大程度上就可以消除上述安全隱患,從而更好地實現統籌開放和安全。此外,依托數字賦能加快推動易貨貿易發展,對于加快推動人民幣國際化進程,同樣具有極為重要的戰略意義。易貨貿易并不需要采用貨幣進行結算和支付,可以規避人民幣的結算屬性,只用人民幣的計價屬性和計算屬性,這將大大提高人民幣國際化進程中被他國接受的可能性,加速推動人民幣國際化,也有助于我國CIPS 體系結算渠道和資源的整合。從這一意義上說,同樣有助于消除諸如上述分析指出的安全隱患,更好地實現統籌開放和安全。
依托數字賦能,加快推動易貨貿易發展,其中涉及的兩個最關鍵的因素就是“數字”和“貿易”。而從上述兩個方面看,目前中國均具有一定的優勢,因此,及時啟動數字賦能易貨貿易的發展戰略,對于中國來說,有把握和抓住戰略機遇的基本條件。當然,數字賦能易貨貿易作為一種新業態、新模式,其創新發展必須有與之相適應的制度設計和制度安排,而目前中國正在大力推動的制度型開放,又無疑為數字賦能易貨貿易發展提供了可能的制度保障。此外,從中國外貿發展不斷擴大的“朋友圈”角度看,貿易伙伴也有著強烈的發展易貨貿易需求。也就是說,中國啟動數字賦能易貨貿易的發展戰略,不僅具有內在優勢,同時也面臨有利的外在條件。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正是抓住了全球價值鏈分工帶來的巨大戰略機遇,所以在發展價值鏈貿易中實現了中國貿易增長的奇跡。根據WTO 統計數據庫發布的相關統計數據表明,改革開放之初,中國出口貿易占全球出口貿易的比重不足1%,2009年中國貨物出口額首次超過德國,成為全球第一大貨物出口國;2017 年貨物進出口總額首次超過美國,成為全球第一大貨物貿易國;2021 年貨物貿易和服務貿易總額成為全球第一……40 多年的開放發展,中國已從國際經濟學意義上的“小國”,變成在國際市場上具有舉足輕重地位的“大國”。中國作為全球貿易中的重要一極和關鍵樞紐,其貿易規模的在位優勢,可以轉化為發展數字賦能易貨貿易的現實優勢。或者說,巨大的貿易規模優勢,為中國順應乃至引領全球易貨貿易奠定了基礎條件。特別地,考慮到中國巨大的貿易體量是在融入全球價值鏈分工體系中形成的,正如針對中國出口增長尤其是東南沿海地區出口增長奇跡的原因分析中指出,“為出口而進口”是促進貿易高速增長的關鍵原因[6],因此,巨大的貿易體量背后其實本身就蘊含著“物物交換”的潛在需求。可見,如果依托中國現行貿易規模優勢,率先啟動數字賦能的易貨貿易發展戰略,必將能夠發揮帶動和引領全球易貨貿易發展。
啟動數字賦能易貨貿易發展戰略,中國不僅有著巨大體量的貿易規模優勢,更為重要的是,還擁有能夠形成新動能的數字經濟優勢,或者說,當前中國在數字技術方面,尤其是某些特定領域,已經具備了國際領先優勢。正如聯合國貿發會議發布的《2019 數字經濟發展報告》分析指出,當前全球數字經濟雖然存在著巨大的數字鴻溝,但與以往經濟差距在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存在顯著差異,目前全球數字經濟正由最大的發達國家——美國,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中國,兩個國家共同引領發展。中國電子信息產業發展研究院發布的《2022 全球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評估報告》,對全球132 個經濟體的數字經濟發展情況進行了綜合評估,從評估結果來看,美、中、德、日、韓位居前五,引領全球數字經濟發展,在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打分上,中國以64.82 分緊隨位居第一的美國74.27 分之后。此外,據斯坦福大學發布的《人工智能指數2021 年度報告》顯示,無論是從人工智能私人投資,還是從人工智能出版物,抑或人工智能期刊發文被引用情況來看,近年來中國都已經躋身世界前列,具備了較強的國際競爭力。易貨貿易創新發展的關鍵在于數字賦能,或者說,沒有數字技術的滲透和融合形成新動能,也就談不上易貨貿易的創新發展,更談不上成為全球貿易新增長極。從另一角度說,哪一個國家或者地區在數字經濟競爭中具有領先優勢,具有為易貨貿易賦能的數字技術基礎優勢,那么誰就有可能在數字賦能易貨貿易發展中掌握主動權,構筑先動優勢。由于中國在全球數字經濟包括數字技術方面已經具有一定的基礎優勢,因此應該有條件、有能力把握住數字賦能易貨貿易創新發展的戰略機遇。
20世紀80年代以來,全球價值鏈的快速發展在給世界經濟帶來繁榮發展的同時,也帶來了許多問題和矛盾,其中不僅包括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分工地位不平等問題,還包括參與經濟全球化面臨的機會不均等問題[7]。像中國這樣條件具備、戰略得當,從而能夠抓住全球價值鏈分工的歷史性機遇的發展中國家并不多見[8],還有很多發展中國家或者欠發達國家由于受到各種因素制約,在全球價值鏈分工中被邊緣化,比如非洲地區的一些欠發達國家;還有一些發展中國家在全球價值鏈分工中退化為資源出口國,比如巴西和俄羅斯等。在經濟全球化處于十字路口的關鍵階段,中國堅決擁護貿易和投資自由化,力圖在推動經濟全球化健康和可持續發展中貢獻自己的力量。為此,中國在繼續放大向東開放優勢的同時,也在努力做好向西開放文章[9]。前者主要是指繼續做好以往向發達國家市場開放,后者主要是指以高質量建設“一帶一路”為依托,不斷擴大向其他發展中國家開放,使得中國開放發展的“朋友圈”越做越大。顯然,與向發達國家開放不同的是,不斷向其他發展中國家開放市場時,由于受到外匯短缺、金融開放等因素的制約,采用易貨貿易方式可能更為可行,更受歡迎。因為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相比,受到諸如上述因素的制約,可能有著更強烈的易貨貿易需求。比如非洲地區對進口農業機械有著巨大需求,但沒有足夠的外匯,如果用其所擁有的豐富的鋰礦進行易貨貿易,則不僅為自己的產品找到了出路,也滿足了進口需求。可見,在不斷向其他發展中國家擴大開放的背景下,中國盡快啟動數字賦能易貨貿易發展戰略,有著合作伙伴的需求優勢。
需要指出的是,數字賦能易貨貿易創新發展,并非以往傳統易貨貿易的簡單回歸,其作為貿易新業態、新模式,相比以往傳統易貨貿易會有許多創新之處。比如,數字賦能的易貨貿易發展,與當前正在嘗試的“市場采購貿易”“跨境電子商務”“海外倉”等必須進行有效結合,實現融合發展,其中,就需要進行有效制度創新。所幸的是,目前中國進入開放發展的新階段后,為了更好地適應乃至引領經濟全球化發展,中國一方面正在努力從“開放”層面著力,使得“開放的大門越開越大”;另一方面也正在通過進一步深化“改革”,為中國開放型經濟邁向更高水平和更高層次提供制度保障。換言之,改革和開放兩方面的制度創新舉措,尤其是當前以自由貿易試驗區建設為抓手的制度創新舉措,必將能夠為數字賦能的易貨貿易發展,探索出適宜的制度設計和制度安排。眾所周知,自由貿易試驗區就是要“為國家試制度,為地方謀發展”,其核心任務就是“制度創新”。正如2016 年底習近平總書記對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建設提出的明確要求,要“進一步彰顯全面深化改革和擴大開放試驗田的作用”的目標任務,并指示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建設要能夠做到“大膽試、大膽闖、自主改,力爭取得更多可復制推廣的制度創新成果”。實際上,這一要求不僅是針對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建設而言的,對全國各自由貿易試驗區建設也同樣如此。改革開放以來中國開放發展的實踐表明,從創辦經濟特區、實施沿海城市開放戰略,再到興辦各類經濟技術區、產業園區、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等,其實無不是通過制度創新推動開放發展。由此不難預期的是,只要實施數字賦能易貨貿易發展戰略有需求,依托自由貿易試驗區建設就一定能夠進行相應的制度創新探索。
順應乃至引領全球貿易發展的大趨勢,將戰略機遇期轉化為發展黃金期,需要有正確的思路和對策。為此,中國亟待從如下幾個方面做好工作,并努力盡快實現新突破。
基于上述分析可見,當前依托數字賦能推動易貨貿易發展,中國面臨著重要的機遇,也具備了一定的條件,但這并非意味著可以“坐等”數字賦能易貨貿易的自然演進和發展。相反,如果中國不采取積極的主動作為,及時啟動數字賦能易貨貿易新戰略,由于仍然面臨著來自世界其他各主要國家的激烈競爭,那么完全有可能會喪失全球貿易新一輪發展帶來的戰略機遇。這不僅不利于鞏固中國貿易大國的地位,也不利于貿易的轉型升級,不利于從貿易大國向貿易強國轉變的目標實現。需要清醒地認識到,當前以數字技術為代表的新一輪信息技術革命,正成為世界各主要國家競爭的焦點,也是據此推動新產業、新模式、新業態等發展的關鍵,其中,當然包括通過數字賦能實現易貨貿易的創新發展。為此,中國應該在預判和順應全球科技和貿易發展大勢中,盡快啟動數字賦能易貨貿易新戰略,這不僅是推動貿易轉型升級、邁向全球價值鏈中高端乃至占據全球價值鏈制高點的需要,也是據此探索新一輪貿易規則,從而提升中國在新一輪全球經貿規則形成和完善中制度性話語權的需要。為此,可以考慮對于一些外匯短缺的國家,如非洲國家和地區或者共建“一帶一路”國家,優先發展易貨貿易;對于美國利用SWIFT 制裁的國家和地區,也可以借此機會大力倡導和發展數字賦能易貨貿易,等等。如此,有助于中國盡快啟動數字賦能易貨貿易新戰略。
從全球貿易發展史看,易貨貿易雖然早已有之,但學術界的觀點認為,現代易貨貿易主要始于20世紀50年代的美國,經過幾十年的發展,當前易貨貿易已成為21 世紀全球貿易的重要組成部分[10]。但需要指出的是,由于受到技術進步等因素制約,現代易貨貿易還未能通過數字賦能而實現創新發展。如同WTO 框架下的第一代貿易規則和制度,對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的全球貿易高速增長形成了重要推動一樣,當前,從以往“邊境開放”措施向“境內開放”措施演變的第二代全球經貿規則,必將在推動全球新一輪貿易發展方面發揮重要作用,形成新的制度紅利。從本質上看,全球貿易規則和制度的形成和演變,正是為了適應貿易實踐發展的新形勢、新需要。以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數字經濟伙伴關系協定(DEPA)等為代表的區域貿易協定中,“境內開放”均是其焦點議題。包括當前WTO 改革的重要方向,亦是如此。應該看到,在新一輪全球經貿規則形成和完善過程中,已經開始涉及數字技術及其與貿易融合問題。比如,DEPA 聚焦的主要就是數字經濟(數字技術),而在其他區域貿易協定中,關于跨境電子商務、數據跨境傳輸等成為焦點議題。這一方面說明基于數字技術及其與貿易滲透融合的貿易創新發展,需要相應的規則制度創新;另一方面意味著既然尚未“定型”,中國應積極探索數字賦能易貨貿易新制度,不僅可以為新一輪全球經貿規則形成和完善做出中國貢獻,也是據此收獲制度紅利的必然選擇。
數字賦能易貨貿易創新發展,在很多方面會對傳統易貨貿易進行突破,包括經營的模式、組織管理、跨國交易方式、跨國交易流程、跨國交易內容等方面,均會有實質性改變。比如,以往的易貨貿易由于受到信息不對稱和供需難匹配等約束,偶爾的交易可能主要是買方(賣方)與賣方(買方)的“點對點”交易;但在數字賦能條件下,易貨貿易則可以同時發生在某一個買方(賣方)與多個賣方(買方)的“點對面”交易,甚至是更為復雜的“面對面”或者“立體式”交易等。傳統的線性交易模式可能演變為復雜的交織性網絡式貿易,真正實現在全球范圍能整合和利用“供求信息”,實現易貨貿易在全球范圍內的匹配。需要明晰的是,依托數字賦能解決的不僅是信息不對稱、供需難匹配問題,還需要依托數字技術對相關信息等資源進行整合合理利用,如此才能更好地推動易貨貿易發展。否則,僅僅停留在“點對點”交易的傳統模式上,其交易的規模和范圍仍將受到極大限制。此外,當前探索的“離岸貿易”“市場采購貿易”以及“跨境電子商務”等,在數字賦能條件下,均可以與易貨貿易進行深度融合,或者說,依托數字賦能,為能更好地推動易貨貿易發展,其在具體模式上必須與諸如“離岸貿易”“市場采購貿易”進行深度融合,探索易貨貿易創新發展模式。
需要指出的是,諸如前述指出的創新發展,包括制度創新和數字賦能易貨貿易發展模式的創新,都需要有一定的開放載體作為支撐。為此,要盡快設立易貨貿易創新發展示范區和新平臺,才能有助于推動數字賦能下的易貨貿易創新發展。可喜的是,當前部分地區依托自由貿易試驗區建設,正在開展易貨貿易方面的積極探索和有益嘗試。比如,2020 年9 月中國(湖南)自由貿易試驗區獲批,方案明確支持探索開展中非易貨貿易,在此背景下,湖南省對非易貨貿易有限公司于2021 年應運而生,并成為推動中非易貨貿易發展的重要微觀經濟主體;2022 年3 月23 日,安徽省十三屆人大常委會第三十三次會議審議通過的《中國(安徽)自由貿易試驗區條例(草案修改稿)》,明確指出要探索開展易貨貿易試點;位于浙江自由貿易試驗區金義片區內的金義綜保區發展有限公司,于2022 年完成了鋁鍋與鋁錠的首單易貨貿易,并表示將繼續開展“新型易貨貿易”探索工作,積極爭取“新型易貨貿易”試點落地金義片區,探索新模式、構建新業態,推動國際貿易發展等。應該看到,這些都是依托自由貿易試驗區探索構建易貨貿易新平臺的有益嘗試。當然,新平臺的構建不僅包括諸如易貨貿易創新發展示范區或者自由貿易試驗區等,還包括平臺型企業的打造。打造數字經濟型平臺企業,不僅能夠使得全球易貨貿易相關信息形成集聚,而且平臺型企業也可以根據易貨貿易發展的實際需要,作為中間人或者直接參與方,推動易貨貿易大發展。
前文分析指出,中國實施數字賦能易貨貿易創新發展,還能夠與推動人民幣國際化戰略相對接,從本質上看,這屬于易貨貿易與貨幣制度的新聯動。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和世紀疫情交織影響下,世界經濟呈現出典型的“動蕩”和“變革”特征,在此背景下,推動交易制度與貨幣制度的聯動改革與創新,對于實現更加公平、更加有效、更加科學的貿易環境至關重要。從推動易貨貿易與貨幣制度的新聯動的角度看,不僅涉及人民幣國際化的貨幣制度問題,還可以探索新的貨幣結算方式等問題。比如,對易貨貿易的傳統理解就是以貨易貨,中間并不涉及貨幣流通和支付,但在創新易貨貿易發展模式下,同樣可以采取貨幣結算,只不過各自以本幣結算的方式,如此既可以避免外匯短缺問題,也可以規避匯率波動的風險。在易貨客體已經確定的情況下,比如,中國某企業出口產品到非洲某國,可以采取該國的貨幣進行結算,并將這筆貨款在該國家購買其他產品運回中國銷售,換回人民幣。創新易貨貿易交易方式,通過與貨幣制度的新聯動,實際上不僅實現了前文所述的“點對面”“面對面”乃至“立體式”交易,而且還可以避免外匯短缺、匯率波動以及現行國際貨幣結算體系制約等問題,保障易貨貿易的順利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