漣漪之地話雙塔

◎張騫之

（江蘇淮安 223001）

妙通塔（漣水縣文化和旅游局 提供）

漣水歷史悠久、文化厚重，自漢武帝元狩六年（前117）建縣起，距今已有2100 多年的歷史。漣水初名淮浦縣，隋時因境內有漣河改稱漣水縣，唐宋以后又稱漣州、漣水軍、安東縣，民國時復稱漣水縣。境內有兩座宋代古塔——妙通塔和月塔，屹立千年，見證了漣水古今變遷，因其特有的建筑特色和歷史稟賦，成為漣水重要的文化地標。

雙塔的歷史

妙通塔，位于淮安市漣水縣城五島湖公園西側，始建于北宋天圣元年（1023），至今已有1000 年歷史。〔康熙〕《安東縣志》記載：“能仁教寺，宋天圣元年敕建，舊名承天寺，即婁道者征道之所。祥符間賜額能仁寺，塔曰妙通，藏道者舍利。” 〔雍正〕《安東縣志》記載：“妙通塔，在能仁寺，宋仁宗敕建。臥佛藏舍利處，傳為魯班所建。浮屠七級，皆磚石砌成，內中并無寸木支柱。頂上望黃河如線，間放光明，照耀數十里，遠近男婦皆見之，真法林之勝跡也。”雖寥寥數語，但千年的厚重歷史，給妙通塔蒙上了一層神秘面紗。

與妙通同樣神秘的，是與之并稱為“姑嫂塔”的月塔。月塔，又名石橛塔、法濟塔，位于漣水縣唐集鎮月塔村，是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據〔雍正〕《安東縣志》記載：“法濟寺去治75 里。法濟塔在法濟寺山門外，塔有三：左藏佛牙，右藏佛骨，西南大者藏舍利。高七級，有門可登。萬歷三十四年重修。寺東有通濟橋，石刻‘神智大師’四字。”由此可見，漣水曾有一座規模宏大的法濟寺，寺中三塔之一即今月塔。

雙塔的建筑特色

塔勢孤高聳天宮，還遺千載宋時風。

宋初經濟繁榮，佛教興盛，佛塔建造技術達到高峰，其建筑工藝也堪稱一絕。宋塔結構除沿用隋唐的空筒式外，創造了新型的壁內折上式，塔梯、樓層和外壁三者結合成一體，使塔堅固耐用。漣水妙通塔和月塔的建筑工藝在我國的建筑史上獨樹一幟。

妙通塔建筑遵循宋代《營造法式》規制，塔高33米，塔身為八角形，皆為磚石砌成，結構嚴謹精巧，用材簡潔合理，不用寸木。塔底層北向有拱門可入內，循青石階可登至第四層。底四層外壁與塔心設置約1 米的平座，亦即外廊，可供游人登臨遠眺。從第五層起，再無平座，欲再向上登臨，需在第四層至第五層天花板洞口架梯而上。從第五層再向上攀登，必須鉆出塔門，從塔外近1 米寬的小徑繞塔盤旋而上，這樣才能登到第六層，第七層即是頂層。塔頂為直徑一米多，厚約20 厘米的圓形白礬石平面，上有一花鼓式樣、高度約60 厘米的風母銅頂，“間放光明，照耀數十里”即為此物。

一般寶塔無法登頂，但妙通塔卻能登上塔頂，這是它區別于一般古塔的奇特之處，為全國罕見。

月塔更有意思，其形式上采用仿樓閣式木塔式樣，實則全部用磚疊砌，塔內采用折旋攀登式構造，是我省僅有的一例，彌足珍貴，具有較高的觀賞和研究價值。據1988年出版的《中國古塔精粹》記載“塔平面八角形，當年可能七層，今殘存六層，通高24 米。”青磚微檐，古樸俊朗，波浪式的磚砌檐角設計，給人一種十分靈巧的感覺。

底層四隅內壁下半部砌成素壁，各壁上部則砌出圓形倚柱以及額枋、斗栱、椽、檐等仿木結構；二層以上塔內壁均砌出肩平倚柱、額枋、斗栱、腰檐以及圭門。一至五層的補間施鋪作兩朵，六、七層施鋪作一朵，作單栱單抄，除轉角外，每面各出兩朵，即宋代《營造法式》所稱“斗口跳”，這是宋塔上一般常見的。跳頭上置撩檐枋以承椽及飛檐，腰檐仰面反向疊澀收進，檐子很短，轉角用石條做角梁。

塔身內各層以磚筑階梯，呈順時針方向上旋相連接。塔身各面辟門窗，其中，第一層北面圭形門洞開，以供進出，東、西、南三面圭形門洞內辟小方室用以供奉佛像，佛像今已無存；第二層至第五層各層的東、西、南、北四面皆辟門洞，另四面壁面隱出逑文窗和直欞窗，但各層所辟四門，實際上只有第二層的南面、第三層的北面、第四層的東面、第五層的西面是真正貫通的門洞，其余三面皆為假門。門洞開口的位置也與塔內階梯的走向完美契合，十分巧妙。這種構造也有利于均勻分攤塔身的重量，至于六層以上則不辟門洞。

雙塔的傳說軼聞

關于雙塔的由來，漣水民間一直流傳著“姑嫂塔”的傳說。傳說古時漣水境內有一條80里長的水龍王經常興風作浪，為害當地，被姑嫂兩位神仙發現，二人決定建塔鎮妖，為民除害。小姑建妙通塔，嫂子建月塔，分別壓住龍的首尾，二人約定星齊動工，雞鳴為號結束。半夜剛過，小姑的塔就建好了。嫂子因為要照顧孩子，耽誤了時辰，還剩下塔頂未建。小姑看到自己的塔建好了，十分滿意，就捏著鼻子學雞叫。聽到雞叫，嫂子以為時辰已到，趕忙結束。塔尖還有一角未完全砌好，上面有幾塊磚頭亦未能及時清理，便草草離去。遠遠望去，月塔就像嫂子走得匆忙，遺留下的一只小水桶和一把瓦刀。

這樣的傳說自然荒誕無稽，但另一個傳說則將史實與神話交織在一起，讓人聽起來言之鑿鑿，傳說是這樣的：

大中祥符三年（1010），宋真宗趙恒年過四十方得一子（即宋仁宗），皇子降生后日夜啼哭不休，請來許多名醫都束手無策。真宗向全國貼出榜文，懸賞能人為皇子醫病。當時漣水承天寺內有個道行很高的和尚叫婁守堅，自號婁道者，人稱臥佛，聞知揭榜，趕到京城，進了皇宮，接過皇子，舉手對其屁股便打，口中念念有詞道：“莫叫莫叫，只怪一笑；莫哭莫哭，文曲武曲。”約莫打到四十下時，真宗及皇后看不過，上前攔住，臥佛長嘆一聲：“在位四十一年已矣!”后果如臥佛所言，仁宗在位四十一年。

仁宗即位時，臥佛早已仙逝。常聽母后講起這段神奇經歷的宋仁宗，為表達對臥佛的紀念之情，即位之初便賜額改承天寺為能仁教寺（簡稱能仁寺），并敕建妙通塔于能仁寺內，以悼念臥佛的玄妙神通，故妙通塔又稱“能仁寶塔”。

清康熙本、雍正本、光緒本《安東縣志》之仙佛卷中對婁道者為仁宗止啼、仁宗為婁道者建塔的事均有記載，也夾雜著神話傳說一樣的內容，未可全信。但根據妙通塔地宮內出土的大量文物，證實了妙通塔確是宋仁宗為紀念證因大師（即婁道者）而御旨敕建的。

月塔究竟起造于何時？又因何而建？史籍并無明確記載，坊間眾說紛紜。一民間傳說：唐初，秦王李世民的八叔率部渡淮作戰受傷，因傷重不治，死于法濟寺中。李世民即位后，命大將尉遲敬德在法濟寺中建塔，以示紀念。后月塔破損，塔磚散失，尋獲的塔磚上多見“尉遲敬德”字樣銘文。考唐太宗李世民諸叔父中，唯長平王李叔良系唐初武德四年（621）在與突厥人交戰時中流矢后死于道途，但李叔良之死如何與位于漣水的法濟寺扯上關系？畢竟說不清道不明，故此傳說殊未可信。民間另一傳說：唐初，薛仁貴東征，曾屯駐法濟寺內，雖最終取得了勝利，但傷亡慘重，故建此塔紀念陣亡將士。后薛剛反唐，薛氏族人四散逃亡，有一支逃到這兒落腳躲避，繁衍生息，人口越來越多，是故現月塔附近居民以薛姓居多，故月塔又稱“薛塔”。此二說建塔時間均在唐初，而經文物部門鑒定，此塔乃宋塔，時間上相互矛盾。故而月塔之來歷一直未有定論，有待詳考。

雙塔的保護傳承

時代要發展，文化要傳承，鄉愁鄉情被塵封在記憶深處，也被刻錄在一塊塊磚、一片片瓦、一件件生活物件中。漣水人民之于雙塔的感情，就像陳年老酒，愈久愈香。改革開放之后，漣水縣人民政府十分關注地方文物古跡的修繕和保護。

1948年，妙通塔毀于戰火，僅剩塔基和地宮。1998年5月，文物部門對妙通塔塔基進行考古發掘。經清理發現，地宮為磚砌方室，高2.05米，南北、東西均長1.35米。四角設圓形倚柱。宮內出土石函、金棺、銀槨、青白瓷舍利瓶、六角口玻璃瓶、銀質骨灰盒、鳳首龍身金簪、佛牙、舍利、水晶等16件珍貴文物。在地宮東側靠墻處還發現造塔碑文，為研究妙通塔提供了極為重要的原始文字資料。

1999年妙通塔開工復建，2002 年4 月建成。復建的塔基直徑22 米，塔高68.88米，其中塔剎高14 米，總建筑面積1719平方米。新塔為鋼筋混凝土框架結構，地上7層，地下1 層，層與層的面積和高度各不相同，塔內除有樓梯供游人攀登外，還配有電梯可達塔頂觀白鷺飛翔、覽城區全景。塔內置佛像68尊，供游人拜謁。地下一層為地宮，面積400 平方米，用于文物珍寶的展出。妙通塔建成后，能仁寺亦于2004 年8月開工復建，2007年10 月建成，總建筑面積9645 平方米。全國政協原副主席、中國佛教協會原會長趙樸初先生在了解了妙通塔出土文物的有關情況以及漣水重建妙通塔與能仁寺后，欣然為“妙通塔”“能仁寺”題寫了匾額。

月塔于1974 年、1995 年兩次維修，補全了底層缺口，修復了頂層及塔剎，使該塔的歷史風貌得以原樣恢復，全面修繕后的古塔底層每邊寬1.83米，基座高約0.44 米，通高20.04 米。2001 年6 月，又修建了防護圍欄，讓這座千年寶塔得到了更好的維護。2013年5 月，月塔被確定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漣水雙塔靜美無言，默默見證著歲月沉淀。“中柱漣城半壁天，曉昏青鎖萬家煙。”至今，我們仍能從古人的詩句中領略古塔的神美。

“窣堵波成插紫煙，梵王宮殿接諸天。江河海水杯中瀉，明月燈光斗際懸。”這是嵇綱筆下妙通塔高聳的氣度；

“塔高高處卻無天，塔上登臨羽化仙。織女機聲當檻外，月娥桂影蔭窗前。”那是袁清眼中古塔的絕美和靜謐。

登塔遠眺，古淮悠悠，弄舟賞月，采荷入夢，提筆詩畫，品茶論禪，四野四季，田園采風。雙塔輝映下的千年古縣，正散發出越來越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