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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貴州特色財政結構與苗疆治理

2024-01-24 05:12:14
地域文化研究 2024年1期
關鍵詞:貴州

謝 祺

關于清代的貴州苗疆治理,有諸多學者進行過探討,如李中清系統梳理了云貴兩省財政和社會經濟的大體發展趨勢和主要的數據,呈現了貴州商稅礦課等稅收比例很高的特點。林芊則論證了苗田賦稅較輕的史實。馬琦論證了清朝忌諱在苗疆進行開礦。張應強研究了清水江流域苗疆活躍的木材貿易中存在清朝對貿易的管理制度。吳榮臻、黃梅則論證了漢人在苗疆的經濟活動引發的社會矛盾是激起苗民起義的重要原因①李中清:《中國西南邊疆的社會與經濟:1250—1850》,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林芊:《論清代貴州天柱民族地區田賦征收》,《原生態民族文化學刊》2013年第3期;馬琦:《多維視野下的清代黔鉛開發》,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年;張應強:《木材之流動:清代清水江下游地區的市場、權力與社會》,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6年;吳榮臻:《乾嘉苗民起義史稿》,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85年;黃梅:《清代邊疆地區“漢奸”問題研究》,云南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6年。。從上述研究來看,很明顯貴州的諸多財政領域都和苗疆治理有著密切的關系,社會的發展和動蕩局勢也都有經濟上的原因。清朝的苗疆何以越治越亂?苗疆治理與錢糧政策之間到底如何作用?本文主要針對改土歸流后到乾隆末的大起義爆發前的清代前期苗疆治理展開討論,試說清朝貴州苗疆治理與各個不同的主要財政領域之間的相互關系,并由財政史的視角探討苗民起事不斷的原因。

一、苗人特色的田賦、納糧制度:“無畝”

財稅是國家的支柱,也是政府與社會聯系的橋梁。在清代有關苗人向清朝納糧的記載是很多的。對于土司轄地田賦,康熙年間貴州巡撫佟鳳彩稱:“有稱田地屬土司,苗人向來不計畝數,止照寨之大小定糧數之多寡者。”①張瑛:(咸豐)《興義府志》,卷24,《中國地方志集成·貴州府縣志輯》第28冊,成都:巴蜀書社,2006年,第284頁。對于官府來說稅收只是一個定額的任務,具體征收和田地管理是由土司進行的。同時,康熙年間清朝也開始進行局部的改土歸流,造成原土司掌握的苗人稅糧收入轉變為清朝直轄州縣政府收入,比如康熙四十五年(1706)“凱里土司楊國興貪婪各款……土苗人民、俱愿改土歸流,應如所請,將該土司糧賦歸清平縣管理。”②《清圣祖實錄》卷227,《清實錄》第6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281頁。再如康熙五十七年(1718)“將大華司土官永行裁革,地方錢糧歸并定審州管轄。”③《清圣祖實錄》卷277,《清實錄》第6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710頁。

州縣管理少數民族賦稅,方式多種多樣。比如康熙七年(1668)規定“貴州新設大定、平遠、黔西、威寧四府,均屬苗戶。暫免編丁,其地畝照衛田征糧。”④《清圣祖實錄》卷26,《清實錄》第4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365頁。對苗人直接按照田畝征稅,免去編丁,自然也就免去丁稅,人口管理較為松散。但是能夠照著地畝征稅,不同于土司地方不計畝數,說明官府有一定的田地管理能力。而在附近有官員駐扎的地方,部分少數民族的治理制度已經類似于漢民。比如在普安州黃草壩,有州判官員駐扎,曾于乾隆五十一年(1786)四月下達了處理當地那志寨布依族群眾田地糾紛的斷案結果的告示:“日后一切糧賦采買差徭,隨糧田仍照舊例當差。其按科田,遵照即行赴州投稅升科,不得隱匿。……為此示仰該地那志寨一切人等……黃坪營奄章世守馬目黃,為遵照杜絕后患以免爭侵事……凡所應出夫馬公件,仍照差田三十分派納,頭人甲首不得混行滋淆。”⑤張雙智主編:《清代苗疆立法史料選輯》第五冊,北京: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8年,第20頁。可見,那志寨按照田畝數額計算稅糧,由田地所有人直接到官府納稅,并承擔官方采買、差役、徭役,地方上的財稅組織和監管者有官方的下級官吏馬目,傳達上級官員指示。財稅運作和官方的管理完全符合攤丁入畝后的內地一般操作。

一些原不屬于州縣和土司管制的苗人,常被稱為“生苗”,鄂爾泰曾經奏報:“黔省邊界生苗,不納糧賦,不受管轄。”⑥《清世宗實錄》卷63,《清實錄》第7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968頁。但隨著清朝在貴州統治的強化,也不斷出現向清朝納糧的趨勢。比如康熙九年(1670)在貴州東部,紅黑二苗的“那磨等共三十六寨苗人、傾心向化、呈送戶口糧冊。”⑦《清圣祖實錄》卷33,《清實錄》第4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455頁。部分苗人主動以報戶口和繳納稅糧的方式向清政府表示“向化”臣服。納糧交稅,對于清政府而言是區別苗人政治態度、區別生苗熟苗的一大標尺。很多苗人輸糧是戰爭的結果。如康熙三十三年(1694)黎平地區“清水江韓世儒、米元魁等作亂,官兵往戡之,賊遁走。冬,知府宋敏學、副將羅淇請巡邊,以彈奸匪。于是平鰲、文斗、苗光、苗餒等寨生苗皆納糧附籍。”⑧俞渭:(光緒)《黎平府志》,卷5下,《中國地方志集成·貴州府縣志輯》第17冊,成都:巴蜀書社,2006年,第527頁。黎平的諸多生苗寨子在出現韓世儒等起事并被清軍鎮壓后,才納糧附籍。再如雍正帝云:“苗民梗化……鄂爾泰剿撫并用,威惠兼施,俾生苗等向化輸誠,咸愿納賦。”①《清世宗實錄》卷63,《清實錄》第7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968頁。可見雍正帝是將生苗納糧視為苗人臣服的標志。這一類經過武力清剿或因其他造反苗寨被鎮壓后震懾于武力而納糧、附籍的記載,在《清代前期苗民起義檔案史料》中屢見不鮮。②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清代前期苗民起義檔案史料》,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1987年。

但是,眾多的“生苗”臣服納糧,是否意味著大大增加了貴州財稅收入呢?是否就建立了等同于內地的財稅制度呢?前述的黎平縣的平鰲寨生苗,稱財稅義務為:“每年輸納煙火銀六兩……赴府完納。”③錦屏縣地方志辦公室編:《錦屏林業碑文選輯》,內部資料,2005年,第48頁、第49頁。以寨子為單位繳納一年定額銀兩,沒有正規的田賦耗羨差徭再如鎮遠府就有不少類似的記載:“認納自首無畝本色苗糧二十八石”④蔡宗建:(乾隆)《鎮遠府志》,卷13,《中國地方志集成·貴州府縣志輯》第16冊,成都:巴蜀書社,2006年,第106頁。、“苗民認納無畝本色苗糧七石五斗”⑤蔡宗建:(乾隆)《鎮遠府志》,卷13,《中國地方志集成·貴州府縣志輯》第16冊,成都:巴蜀書社,2006年,第106頁。、“認納苗糧折色銀一百五十一兩”⑥蔡宗建:(乾隆)《鎮遠府志》,卷15,《中國地方志集成·貴州府縣志輯》第16冊,成都:巴蜀書社,2006年,第116頁。。“苗糧”稅糧負擔較為輕松,更重要的是很多苗糧是“無畝”,即清朝收稅沒有田畝管理依據。清代到乾隆年間基本普及了“攤丁入畝”,以田畝作為主要的稅收依據和單位。而苗疆“無畝”稅糧,說明當地清朝當局沒有基本的征稅單位,根本就達不到像內地一樣的土地管理程度,只能將苗人的稅額估算定為一個定額。比如天柱縣的一處“無畝”征收形式就是“其田原未清丈,并無畝數,只憑田形之大小,聽各寨長口報秋糧,并非經官按畝按戶科編之數。”⑦貴州大學文化書院等主編:《清水江文書(天柱卷)考釋》,GT-028-023(3),轉引自林芊:《論清代貴州天柱民族地區田賦征收》,《原生態民族文化學刊》2013年第3期。再如康熙二十三年(1684),在冊亨縣有知州樹立的石碑銘記:“禁各衙門造冊等弊端。”⑧《弼佑禁革碑》:張雙智主編《清代苗疆立法史料選輯》第五冊,北京: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8年,第18頁。明確規定不允許衙門對當地進行編造戶口田糧等可能成為財稅征收依據的統計資料。所以,很難認為清朝官府對當地有較強的土地管理能力,而是通過類似于土司所謂寨長來間接管理田地賦役。除了上述的鎮遠府,這種“無畝”賦稅的記載,或有苗寨認納稅額卻無對應田畝的征收方式在普安直隸廳⑨曹昌祺:(光緒)《普安直隸廳志》,卷9,《中國地方志集成·貴州府縣志輯》第14冊,成都:巴蜀書社,2006年,第397頁。、安順府⑩常恩:(咸豐)《安順府志》,卷24,《中國地方志集成·貴州府縣志輯》第41冊,成都:巴蜀書社,2006年,第328頁。、興義府[11]張瑛:(咸豐)《興義府志》,卷24,《中國地方志集成·貴州府縣志輯》第28冊,成都:巴蜀書社,2006年,第279頁。、松桃直隸廳[12]徐鋐:(道光)《松桃廳志》,卷12,《中國地方志集成·貴州府縣志輯》第46冊,成都:巴蜀書社,2006年,第569頁。、貴陽府[13]周作揖:(道光)《貴陽府志》,卷44,《中國地方志集成·貴州府縣志輯》第13冊,成都:巴蜀書社,2006年,第10頁。、思南府[14]夏修恕:(道光)《思南府續志》,卷3,《中國地方志集成·貴州府縣志輯》第46冊,成都:巴蜀書社,2006年,第98頁。、黎平府[15]俞渭:(光緒)《黎平府志》,卷3,《中國地方志集成·貴州府縣志輯》第17冊,成都:巴蜀書社,2006年,第194頁。的相關地方志中都有,可見是一種貴州境內常見的賦稅制度。

鄧剛的論著中展示了錦屏縣烏江寨保存有乾隆三十七年(1772)、四十年(1775)有官方驗迄的紅契契尾,“擁有四至清晰、登記在冊的土地,并有編戶齊民的身份”。[16]鄧剛:《從“鍬里”到“鍬家”:清水江下游三鍬人的移民歷史與認同建構》,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9年,第81—83頁。龍澤江、陳洪波則發現了天柱縣部分村寨清末的田賦實征冊,有比較正規的田畝登記和相應的軍糧、義倉米糧攤派。①陳洪波、龍澤江:《新發現貴州清水江侗族魚鱗冊評介》,《云南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4期。這些發現可以說意義重大,是內地式田地管理和田賦制度在清代深入到清水江下游部分地區的有力證據。但是龍澤江也指出:“田賦實征冊是清水江文書中比較少見的文獻類型”②龍澤江、陳洪波:《新發現的侗族田賦實征冊考釋——兼論清代貴州清水江下游的田糧負擔與地權分配》,《史學月刊》2015年第8期。。可見錦屏、天柱縣若干村寨的田賦管理制度是苗疆少數的管理制度。近年來清水江文書被諸多學者用于研究黔東南地區的社會經濟,呈現了當時活躍的民間土地貿易。但是正如長期整理和研究清水江契約文書的張應強所述:“目前在清水江下游地區所搜集并初步整理的這批民間契約文書,絕大多數都是未經地方官府‘驗迄’的‘白契’,僅有極少數的所謂‘紅契’。”③張應強:《清水江文書的收集、整理與研究》,收錄于《清水江文書》第一輯,第一冊,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前言第4頁。說明直到清代中后期大量的苗疆土田貿易仍然是民間的私相授受,并不需內地常見的經由民眾繳納稅契獲得官方的認可,并登記土地相應的賦稅責任人變更,可見官方的賦稅仍不能直接落實到多數基層的田地。

此外,苗糧對比起民人稅額也較輕,正如林芊根據天柱民族地區的田賦征收研究所述的,田賦“從縱向的歷時性方面看,有清一代呈上升趨勢,若從橫向方面看,無論是與同期全國的平均情形、還是與非少數民族聚居區的情形比較,可謂是‘薄賦’了”④林芊:《論清代貴州天柱民族地區田賦征收》,《原生態民族文化學刊》2013年第3期。。乾隆《貴州通志》載清初:“原額本色米谷173,325石……原額額外化誨苗民認納無畝本色苗糧米116石……原額額外化誨苗民認納糧賦并禾棉布雞折價等銀435兩。”⑤鄂爾泰:(乾隆)《貴州通志》卷12,《中國地方志集成·貴州府縣志輯》第4冊,成都:巴蜀書社,2006年,第202頁、第203頁。這樣的全省苗民無畝賦稅不論本色還是折色,對全省財政收入可謂微不足道。在具體的府,同樣如此。如鎮遠府民田,僅僅正額不算耗羨就有“原額本色正米豆糧8079石”,相比之下“額外化誨苗民認納自首無畝本色苗糧28石”⑥鄂爾泰:(乾隆)《貴州通志》卷13,《中國地方志集成·貴州府縣志輯》第4冊,成都:巴蜀書社,2006年,第223頁、第224頁。,無畝苗糧同樣微不足道。

關于改土歸流的目的,學界都喜歡引用鄂爾泰所言:“為剪除夷官,清查田土,以增租賦”⑦賀長齡、盛康編:《清朝經世文正續編》第二冊,正編卷86,揚州:廣陵書社,2011年,第302頁以此說明鄂爾泰改土歸流的財政目的。但是鄂爾泰更多是作為云貴總督針對整個西南土司制度而言。清朝官員對于土司和“生苗”問題有區別處理的認識:“貴州土司向無鉗束群苗之責,苗患甚于土司。”⑧魏源:《西南夷改流記》,《小方壺齋輿地叢抄》第八帙,第147頁。對于貴州對“生苗”進行招撫和要求其納糧,鄂爾泰另有一番論述:“招撫化誨夷苗共一百八十四寨……。戔戔夷土夷糧,何增毫末。但念其原無統轄,遂任彼擾害邊疆,欲行稽查,無從蹤跡……今仰賴圣主聲教所訖,莫不愿附版圖,但戶口必須編造。錢糧自應從輕……按年輸租。”⑨《清世宗實錄》卷63,《清實錄》第7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968頁。清朝進行苗人的招撫和相應的納糧,并不是以追求“戔戔夷土夷糧”來增加財政上“毫末”的收入為目的,而是通過財稅管理來確定苗寨的一些基本信息,以納糧分辨苗民的政治態度,其政治意義為主,為此從輕定下的稅額。所以在強化苗民土地管理上是不太積極的。乾隆初年更是在“新疆六廳”推出了“將古州等處新設錢糧盡行豁免永不征收”①《清高宗實錄》卷22,《清實錄》第9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527頁。的政策。理由是:“思苗人納糧一事,正額雖少,而微之于官,收之于吏,其間經手重疊,恐繁雜之費……唯有將正賦悉行豁除,使苗民與骨吏終歲無交涉之處,則彼此各安本分。雖欲生事滋擾,其釁無由。”②《清高宗實錄》卷22,《清實錄》第9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527頁。可見,是為了防止收稅胥吏借口盤剝苗人,用微不足道的財稅損失換取胥吏不與苗人接觸。

此后,乾隆帝還進行了一系列調查新疆六廳之外的部分地區苗人田畝的清查。關于這一過程已有盧樹鑫進行了詳述,指出了這雖然體現了清朝穩定地方治安的努力,但是清查田畝并不徹底,也沒有實質性改變當地的“無畝”納糧慣俗,官府對田地買賣是失控的。③盧樹鑫:《蠲免錢糧與均田攤糧——清水江下游地區清代田賦征收的形成與演變》,《原生態民族文化學刊》2010年第2期。早在康熙四十七年(1708),兵部就規定:“一、沿邊安設塘汛……設有奸宄可以即行追捕。一、舊日苗來內地生事,民往苗叢被刦,今以塘汛為界址,苗除納糧買賣外,不得擅入塘汛之內,民亦不得私出塘汛之外……內地奸民,與苗人結親、往來溝通,不可究詰,嗣后如有前弊應斷離異,仍按律定罪,永行禁止。”④《清圣祖實錄》卷235,《清實錄》第6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355頁。可見清朝除了沿著塘汛布防,主要的措施就是防止苗人和民人接觸,除了有限的貿易和納糧以外,從維護治安的角度不歡迎苗人到內地來和民人接觸。這種限制接觸隔離苗漢的方式,可以說一直存在,乾隆年間防止官府胥吏因苗人納糧產生盤剝或糾紛,就是這種思想的延續。所以清朝也不會深入苗疆腹地建立內地式官府胥吏稅收體系和管理基層田賦。

胡恒近年來根據《南部縣檔案》等檔案史料對內地四川、江南、甘肅、京畿等地區的清代國家基層治理進行了研究,展現了中國傳統農村社會雖然存在著一定的鄉紳階層自治,但是國家龐大的縣級正印官之外的僚屬官佐貳官(胥吏、佐雜)群體通過對賦役征派的管理,實現了國家權力對基層社會的治理。⑤胡恒:《皇權不下縣? 清代縣轄政區與基層社會治理》,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可以說展現了清代地方基層治理的模式。而苗疆廣大的地區要么免稅,要么由類似土司的寨長等當地的頭人代理清朝征收定額的較輕的“無畝”賦稅,胥吏被隔絕于基層苗疆社會,由于沒有對土地實際的情況掌握,間接地就降低了對苗界內情況的掌握,造成了苗疆“地土不在輸納之內,人丁不在徭役之中”⑥和琳:《和琳奏陳酌擬苗疆緊要善后章程折》,《清代前期苗民起義檔案史料匯編》上冊,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1987年,第260頁。,將苗人完全置于寨長的統治下。如清朝規定:“地方官勾攝公事責令苗弁傳喚,毋許差役滋擾,違者嚴參究辦。”⑦佚名:《皇清奏議》續卷1,《續修四庫全書》第473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592頁。不允許官員和漢人胥吏們直接到苗人地方辦公。后來福康安回顧康雍乾時期多年的苗疆治理:“查三廳所屬均系苗疆,各文武衙門向來原有苗民應差之事,不過與役隸相等,并無別項徭役之繁,亦無賦稅科斂之苦。即如臣等督兵所到之處,山深路僻,更為從來官吏之所不到,雖地方遇有差使,亦屬無多。”⑧福康安:《福康安等奏苗民起事緣由折》,收錄于《清代前期苗民起義檔案史料匯編》中冊,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1987年,第195頁。官府直接的一些與基層苗民的交流主要是差役,沒有別項徭役,更無賦稅,導致官員甚至沒有去到過苗疆腹地。造成“內地奸民犯法,捕之急則竄入苗地,無敢過問者。苗又時出界外,肆剽掠內地商旅……此黔省之大害也。”①方顯:《平苗紀略》,轉引自《貴州通志·前事志》三,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196頁。官府對苗界無法有力控制,……成為地方治安的威脅。另一方面寨長群體也可能成為治安不穩定因素。吳榮臻指出乾嘉苗民起義的領導群,正是清朝任命的苗百戶、寨長。②吳榮臻:《乾嘉苗民起義史稿》,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25頁。這種可能對清朝而言反叛的政治力量,職權和財力正是基于清朝的苗疆田賦管理制度。

二、苗疆封鎖政策與貴州田賦財政結構

雍正后期至乾隆初年,在黔東南苗疆擊破了部分苗寨之后,清朝開始在這些地區移民屯田:“古州、丹江諸苗剿除殆盡,荒田空寨,遠近相望。當募民居苗寨,墾苗田,設屯置衛,行保甲法,授降苗所納軍器,俾農隙講肄,以壯聲援、省餽餉。”③趙爾巽:《清史稿》卷380,第三十五冊,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第10584頁。這種政策是為了貼近的武裝防守苗民,讓屯兵自己生產軍糧減輕軍糧供應負擔,但是對于防守對象的苗民的賦稅制度卻沒有什么觸動。如當事官員認為:“其(屯軍)所收米谷可敷一年之口食,且苗人只知種水田,所有山土皆拋棄。今所設屯軍,除不許侵占苗界外,其余附田山土,盡其墾種雜糧,則衣食益為豐裕。”④民國《貴州通志·前事志》第四冊,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303頁。這言論雖然有貶低苗人耕種技術的嫌疑,但是也說明官員要求屯軍耕種被鎮壓的絕戶苗人的荒田,要避開其他苗人的田地,而且屯軍新墾田地的條件比苗人耕種的水田要差,并嚴令屯軍不能侵占苗田。

對于屯田,乾隆帝強調:“逆苗產業分布屯軍之舉,尚未妥協……經理苗疆,原期寧輯地方,化導頑梗,并未利其一絲一粟。是以苗民應輸之正供,聯皆仰體皇考圣心,永行革除……從前屯田之意,原因該督等奏,系無主之絕產,故有此議。今看來此等苗田,未盡系無主之產……張廣泗正在辦理苗疆屯軍之事,可速將聯旨馳寄,令其即行停止。”⑤民國《貴州通志·前事志》第四冊,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311頁。乾隆帝重申了對當地苗民免稅的政策,沒有改變原有的對苗人的賦稅管理制度,強調平定苗疆不該追求苗人的經濟利益,并且警告總督張廣泗等官員警惕屯軍借口“逆苗”的田產“無主”伺機侵占苗田,所以反對擴大屯田范圍。從制度上來看,仍然保持了苗人與民人或屯軍的相互區別隔離的政策,在同一區域內并行兩種不同的田地管理制度。屯田是要提供軍糧的田地,而苗田則免稅。必然引誘屯軍違法佃種或侵占苗地,誠如白林文所指出的:“(乾隆)后期屯政日漸荒馳,屯軍侵入苗民地盤,從而成為苗民起義的重要原因之一。”⑥白林文:《清代貴州“苗疆六廳”治理研究》,華中師范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6年,第109頁。但這也說明,清朝的這種賦稅不均的田賦政策,促使了很多官兵進入苗人區域,客觀上促進民族交流與共處。

近代以前清朝的基本財政收入種類,主要是田賦、鹽課、常關稅、雜稅四項,這里的“常關稅”一般指的是中央政府的內地關稅,在貴州境內沒有設立,食鹽在貴州境內抽收落地稅,也基本不產鹽,沒有產鹽地征收的鹽課,所以貴州主要是田賦、雜稅。田賦包括正額和附加的耗羨,征收田賦的田地包括民田和軍屯兩部分。雜稅在貴州省財政中主要包含礦課、落地商稅,主要采用貴州地方稅關征收。李中清根據地方志和梁方仲的研究,整理了貴州清代官府登記的田地面積①李中清:《中國西南邊疆的社會與經濟:1250—1850》,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90頁。:

表1 清代貴州官府登記田地面積表

可以看到,貴州官府管理登記的田地雍正十年(1732)達到了260 多萬畝,并從此以后不論新增移民有多少,田畝基本穩定在260多萬畝。正如李中清指出的清中后期由于賦稅額固定化,田畝數量只是賦稅單位,新增的田地沒有統計進去。②李中清:《中國西南邊疆的社會與經濟:1250—1850》,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89頁。趙艷研究了貴州田地新墾的情況,闡明了其實直到嘉慶年間一直有一些新墾土地登記,清朝還是有一定動態的田地登記管理。③趙燕:《清代貴州田賦研究》,貴州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5年,第15-21頁。但是從總體的情況上來看這些新登記的開墾田地并不多,田地總額仍基本穩定在260多萬畝。李中清還研究整理了云南省的田地面積,雖然在達到約930 萬畝左右后,也出現了類似于貴州的長期沒有太大的變動的情況,但是達到約930萬畝的時間約在乾隆四十九年(1784)左右。④李中清:《中國西南邊疆的社會與經濟:1250—1850》,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第190頁。類似的田畝數量達到一定程度后沒有大的變化的情況,根據梁方仲的數據梳理,在全國都有,但是除了農業本身比較發達、開發較早的東南地區以外,多數省份是在乾隆、嘉慶年間才陸續出現的。⑤梁方仲:《中國歷代戶口、田地、田賦統計》,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第530頁。而作為類似于云南、四川等西部開發較為晚、長期吸收遷入移民較多的省份,貴州出現這種情況在全國來說是比較早的。貴州的屯田面積變動大,但是基本上和民田面積此消彼長,屬于官方管理的田地的內部調整,官方管理的屯田的擴大基本是將民田變成屯田,沒有多少新增的土地賦稅單位。這符合乾隆帝表示的反對擴大屯田而侵占苗田的政策。

長期以來,財政史研究都得出清代財稅基本指標定額化和正額外附加收入增加的現象,日本學者巖井茂樹稱之為“原額主義”⑥[日]巖井茂樹:《中國近世財政史の研究》,京都:京都大學學術出版會,2004年。。以田賦為例就是正式的田賦“地丁銀”不變,附加在地丁銀上的耗羨、清末的攤捐等附加稅增長,但是無論如何附加征收其財稅,征收基礎單位仍是土地和對應的地丁銀。雍正后期開始貴州田畝數量長期沒有大的增加,意味著從此以后不論增加多少附加稅都只能加在原有的那260 多萬畝的田賦上。在貴州就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兩種田地:賦稅并且附加稅不斷增多的官方登記田地和免稅的登記外土地。趙艷通過研究田賦與人丁的關系指出:“通過順治十八年(1661)和康熙二十四年(1685)的對比發現,雖然貴州繳納糧銀數額在全國排名最后,但是農民平均負擔則高居第一。”然后在乾隆年間單位田畝賦稅負擔水平也仍然居于全國前列,而且在梳理了全省多數府州縣的清代地方志文獻后發現,多數州縣財政“不敷支用”①趙燕:《清代貴州田賦研究》,貴州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5年,第32頁。。充分體現了基本田賦稅收單位的不足,即使有較高的稅率仍然收入不足,財政也不寬裕。

民田軍屯和苗田兩種截然不同的財稅義務土地,對民族關系有著深刻的影響。正如黃梅指出的:“在新辟苗疆,清政府仍較多的保留其原有的內部制度,維持苗疆地區原有的農村公社土地所有制。苗民耕種的田地未能獲得國家法定的土地產權憑證,在發生糾紛時很難通過法律途徑來維護其權益,這為‘漢奸’強占和盤剝苗民田地提供了可乘之機……貪圖苗疆賦稅上的優惠而大量典買苗民的田地。”②黃梅:《清代邊疆地區“漢奸”問題研究》,云南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6年,第79頁、第80頁。這其中既是國家缺少苗疆田地的實際管理,也是由于長期賦稅征收單位集中于為數不多的、基本不變的民田,使得合法的農民賦稅壓力不斷增大。漢人不顧禁令強闖苗疆,是貴州整體性的財稅結構造成的。漢民占有苗田達到一定程度,就引發了苗人社會的整體的生存困境和不滿情緒,這是財稅結構引發的政治問題。同時也可以看到,清朝的財政政策,實際上反而促使了諸多漢族人進入苗族地區,逃避賦稅的同時與苗人發生了比在內地更活躍的互動,雖有產生矛盾,但也在客觀上促進了民族間的交往和更長遠歷史中的民族融合。

三、礦課、商稅、屯政與苗疆政策的關系

苗疆財政政策造成的田賦不足的情況,對其他財稅領域也產生了重大影響。許檀、經君健梳理了到嘉慶年間清朝全國地丁、鹽課、中央關稅、雜賦的收入數額③許檀、經君健:《清代前期商稅問題新探》,《中國經濟史研究》1990年第2期。,陳鋒在此基礎上計算出田賦占到約70%—87%的比例,④陳鋒:《中國財政通史·清代財政史》,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369頁。與清代前中期其他中東部省份田賦為主的財稅結構不同。李中清對貴州田賦進行了估算,只占到58%。⑤李中清:《中國西南邊疆的社會與經濟:1250—1850》,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6頁。這在全國可謂另類,尤其較多的礦課是貴州的重要特色收入。

關于礦課征收制度,乾隆《大清會典》載:“小民入山開采,以資生計,有司者治之,因賦其什一曰礦課。廣西、云南、貴州……皆召商試采,礦旺則開,竭則閉,各省賦入視出產之眾寡歲無常數。”⑥允祹:《大清會典(乾隆朝)》,卷17戶部,南京:鳳凰出版社,2018年,第90頁。可見由于礦產開采的產量有不確定性,所以礦課征收沒有定額,由官員按照產量價值10%抽稅。乾隆六年(1741)署貴州總督云南巡撫張允隨奏稱:“黔省威寧州屬致化里產有銅礦,砂引頗旺。現……招廠民二千余名,設爐二十座,采試有效應準其開采課。稅照例二八抽收。”⑦《清高宗實錄》卷150,《清實錄》第10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1154頁。從這里的記載來看,前面引用的《大清會典》的礦課稅率是全國普遍性的,但具體的地域不一定按照十分之一,貴州礦課稅率是全國的兩倍的百分之二十。這也側面反映出貴州田賦收入低,而造成的國家允許貴州抽收更重的礦課彌補收入不足。

正如馬琦從鉛礦業的角度進行的研究,礦業帶來的眾多移民對于商業、交通、農業的重大促進作用。①馬琦:《多維視野下的清代黔鉛開發》,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年。但是國家在涉及苗疆的礦山開采時會反對。乾隆帝認為:“朕思開采一事雖有益于鼓鑄,每易于滋事。而界接苗疆,辦理尤宜慎重……斷不可因目前之微利,啟將來之患端,不如慎之于始,照常封閉,以杜聚集奸匪之漸。”②《清高宗實錄》卷297,《清實錄》第12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885頁。即不能為了眼前利益而冒險在苗疆附近開礦,主要是防止挖礦聚集的人群可能會和苗人發生事端,引起變亂。貴州巡撫定長奏:“留心汛守,更堅執嚴繩苗夷,停止礦廠之成見。”③《清高宗實錄》卷452,《清實錄》第14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6年,第892頁。官員將不開礦作為防范苗人的手段,嚴格防范漢人礦工或商人進入苗地。造成的必然結果就是,由礦產開發帶來的經濟發展,不論是礦工的就業本身,還是附帶的商業、農業發展,都是盡可能遠離苗人,經濟活動堅持隔絕漢苗原則,移民農業發展范圍也仍不能合法擴展到苗界。那么民人的人口與耕地的矛盾只會不斷激化。如乾隆十三年(1748)貴州官員奏報:“奏米貴之由……以銀銅黑白鉛廠,上下游十有余處,每廠約聚萬人數千人不等……省會及各郡縣,鋪店稠密,貨物堆積,商賈日集……此黔省米貴之原委也。”④《清高宗實錄》卷311,《清實錄》第13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6年,第105頁、第106頁。

商稅也是除礦課之外的重要收入,本文所謂的商稅包括鹽課。在商稅方面,從清初就開始執行民苗隔離政策,康熙三十九年(1700)皇帝下令“嚴禁奸民私販火藥軍械、娶苗婦女等事。又每月三日、聽苗民互市、限時集散……永為遵守。”極力限制民人與苗人貿易和接觸的時間。康熙初貴州巡撫閻興邦奏稱:“貴州一省舊設貴陽、安順、普安、鎮遠四大稅,又有永寧、畢節、烏撒、鴨池四中稅,皆載在經制可考者也。后偽逆占據橫征苛斂遂設立各山場小稅名色,深為民害……皆于歲初臣衙門印發循環簿,責令征收足額……凡有貨賣……一線大路,已納稅數次。及其今日赴此場則此場稅之,明日赴彼場則彼場又稅之,展轉交征資本易竭,勢必裹足……以致山僻民苗數年不能易衣,終歲不得食鹽,商民實為交病。……臣愚以為……各府之二十七小場雜稅應自本年為始一概停止。”⑤賀長齡、盛康編:《清朝經世文正續編》第一冊,正編卷32,揚州:廣陵書社,2011年,第331頁。從此奏議可以看出貴州落地關稅征收是非常密集的。這使得商人成本陡增,遏制了商業發展,使得貴州很多民眾,包括苗民的生活必需品獲取十分困難,尤其是鹽價高昂,苗民多有淡食之苦。康熙帝接納建議:“除貴州省二十七山場、小稅。”⑥《清圣祖實錄》卷39,《清實錄》第4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522頁。但是閻興邦仍然強調的“一線大路已納稅數次”的四大稅、四中稅、六小稅以及思南府和新辟苗疆的稅繼續保留。貴州剩余的落地稅稅關仍然很多,雍正帝諭內閣:“四川敘永廳與永寧縣同處一城,從前廳隸四川,縣隸貴州,各設稅口,征收鹽雜等課。嗣經兩省會勘,將永寧改隸蜀省。所有田地丁糧,已俱改照川省條例征收,惟稅課一項,仍系廳縣兼收,實屬重復。著將縣稅裁除,止留廳稅。”⑦《清世宗實錄》卷147,《清實錄》第8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830頁。永寧縣原屬貴州省,有自己的縣級鹽稅、雜稅等稅關的征收制度,但這些縣級稅關在四川省的制度中是不應該存在的重復的稅收層級,可見貴州稅收的行政層級比四川多。

商稅過路收稅的方式與田賦的定額化收稅不同,貨物時多時少,實際稅額并不固定,還很容易增加貪官污吏勒索商人的機會。商稅是“衙門印發循環簿,責令征收足額”,但是超出指標的余額或多或少很難稽查。正如后來雍正帝指出的:“重疊征斂,催頭衙役,更得借端需索,侵食中飽。”①《清世宗實錄》卷144,《清實錄》第8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804頁、第805頁。鎮遠府知府蘇墧就是一個稅收貪官典型,乾隆四十年(1775)乾隆帝諭軍機處:“今蘇墧于額報數外,浮收一二倍之多,其罪甚重。”②《清高宗實錄》卷991,《清實錄》第21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6年,第229頁、第230頁。可是第二年貴州巡撫裴宗錫又“奏請于鎮遠府添設稅口”③《清高宗實錄》卷1020,《清實錄》第21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6年,第678頁。,理由是“(巡撫)輒咨稱稅額不敷”④《清高宗實錄》卷1020,《清實錄》第21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6年,第678頁。,但被戶部駁回,乾隆帝也指責裴宗錫是“藉詞創增,以累商民。”⑤《清高宗實錄》卷1020,《清實錄》第21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6年,第679頁。但乾隆帝也稱“裴宗錫平日辦事尚屬認真,不應荒唐如此。”⑥《清高宗實錄》卷1020,《清實錄》第21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6年,第679頁。蘇墧超額收稅確系貪腐無疑,但這一事件表明鎮遠府的原有稅收可能是不能滿足收入需求的,否則裴宗錫不會在蘇墧案之后不久就奏請新建稅關。

商稅中較為大宗的是鹽稅。乾隆四年(1739)總督張廣泗奏請:“大定府屬之六歸河、黔西州屬之猓結河,販賣川鹽。相沿收納半稅,原非額設,以致兩岸重征,請裁革。”⑦《清高宗實錄》卷170,《清實錄》第10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603頁、第604頁。按照正規的鹽法,鹽稅由產地的鹽政部門征收,銷售地只有查驗是否私鹽的任務,貴州在清代不產鹽,進入貴州的四川鹽本身已經在四川境內交過稅,到貴州再交稅是違背鹽法的重復征收。關于清代前中期的貴州食鹽運銷制度,筆者另有專文進行過探討,大致而言貴州當局在張廣泗之后,仍然重建了一套自己的鹽稅抽收的落地稅,雖然有悖鹽法,但后來逐漸也得以正規化。⑧謝祺:《清代咸豊以前の滇黔辺岸における川塩の運銷制度について》,《名古屋大學東洋史研究報告》,年刊2016年。總督張廣泗曾經削減了重復征收的鹽稅,但整體的稅關數量后來還是繼續增加,如乾隆八年(1743)張廣泗就奏議并獲準“新設鴨池河稅”⑨《清高宗實錄》卷189,《清實錄》第11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431頁。。至清末,光緒六年(1880)仍有“(四川)邊商以貴州稅斂繁重,吁四川代請減征。”⑩丁寶楨:《四川鹽法志》卷14,《續修四庫全書》第842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289頁。貴州的過重的關稅抽收已經成為過度抬高銷售貴州的川鹽成本的主要因素,間接影響了四川鹽政收入,引發了四川總督丁寶楨與貴州當局的進行了諸多協商。[11]謝祺:《清末協餉與四川鹽政權利的擴大》,《歷史教學》2018年第2期。可見,有清一代,貴州的落地商稅(含鹽稅)征收是比較繁重的。

雍正三年(1725)雍正的下令:“黔省錢糧額寡。耗羨無幾或以養廉不足,加派民苗……又聞貴陽、鎮遠、安順、普安四處榷稅。每歲抽收一二萬金。而報解正項、不過數千。思南、威寧、黔西、大定、畢節等處。俱有過往牛馬銅鹽、并落地等稅。每歲可收至八九千金少亦不下二三千金。而報解正項。不過數百。此等府州縣、養廉太覺有余。至若都勻、思州、石阡、平越、獨山、麻哈、廣順、定番、清鎮、安平等處養廉。又甚屬不足……應將各處稅課、逐一清查。每年盈余若干,量留該管官養廉。”[12]《清世宗實錄》卷30,《清實錄》第7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464頁、第465頁。

雍正帝明顯地意識到,由于田賦以及基于田賦的耗羨十分有限,貴州官員的經費、養廉銀可能不足,有可能去私自加派陋規給苗民。同時可以看到,商稅較多的地區為貴陽、鎮遠、安順等貴州西部、中部經濟較好的地區,得益于首府貴陽與云南、貴陽與黔西北及四川等兩大交通線路。對比馬琦研究指出的清代前期黔鉛礦主要的產地多數在黔西北、黔西等地,①馬琦:《多維視野下的清代黔鉛開發》,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年,第42-53頁。就可以知道礦業發展帶來的商業對途經地區的商稅收入有很大的增收作用。而都勻、思州、石阡、平越等處,剛好礦廠不多,尤其靠近黔東南苗疆,商稅就少。黔北遵義府位于川黔交通要道,本身也有諸多礦場所以遵義府被貴州官員稱贊為“據山臨江廣袤二千余里,田賦關稅抵全黔之半豈非雄郡哉。”②鄂爾泰:(乾隆)《貴州通志》卷3,地理,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2019年。從這種稅收分布不均可以看出,商稅的主要收入還是往來貴州與四川云南的漢人商販。

此外,苗民初到民人、屯軍聚居區的被允許的集市,還經常被官兵和民人欺負:“苗民有所欲買者,鋪戶人等則又高抬價值,勒措刁難。”③鄒一桂:《鄒一桂奏苗民被欺積怨折》,《清代前期苗民起義檔案史料匯編》上冊,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1987年,第228頁。在這種歧視和欺壓下,可以認為苗人能夠在民人、屯軍聚居區獲得的利益和物資是有限的,苗疆市場也需要漢人進入經商。正如嘉慶初,鄂輝指出:“苗人不能出外貿易,亦資客民趕場互市,以通有無。”④鄂輝:《鄂輝等奏苗疆善后事宜折》,《清代前期苗民起義檔案史料匯編》下冊,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1987年,第428頁。因此,在商稅較為繁重的情況下盡量避開收稅的要道,同時能夠進入苗疆市場,成為不少商人的選擇。與田賦政策的影響類似,商稅在交通要道的集中征收也反而促使了漢人商販積極進入苗人居住地區貿易,客觀上也是促進民族間的交流和貿易發展。如雍正五年(1727)二月雍正帝諭:“狆苗素稱兇悍,加以漢奸販棍、潛藏其中,引誘為惡,以致燒殺劫掠……今督臣鄂爾泰等、奉旨剿撫,業已擒獲兇苗販棍……四省督撫提鎮、宜各委賢員……凡猺猓販棍、往來要路,設立營汛,派撥游守等官、帶領弁兵、駐防稽查。”⑤《清世宗實錄》卷53,《清實錄》第7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796頁。起事反抗清朝的苗人,在起事時往往都伴隨“漢奸”“販棍”,其實就是違反清朝禁令進入到苗疆的武裝漢人商販,他們與苗人建立了共同的經濟利益,團結起來共同反抗清朝的經濟剝削。

當然這些違禁的漢人商販也必然受到清朝官兵的打擊,由此產生的武裝沖突也使得官兵強化對苗疆的經濟封鎖并強化警戒。《欽定兵部處分則例》記載了貴州的軍官如果抓獲所謂的“興販棍徒”,要給予獎勵:“貴州名營官員,一年之內拏興販棍徒、頑苗十五人者,紀錄一次……再有多者照數遞加紀錄。”⑥伯麟:《欽定兵部處分則例》綠營卷31,《續修四庫全書》第856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760頁。所以,以防務為目的的漢苗買賣尤其被禁止,比如“湖廣總督福敏,條奏防范苗疆事宜五款……嚴禁奸民與苗借債鬻產……禁止苗民毋得私藏軍器,販賣火藥。”⑦《清世宗實錄》卷55,《清實錄》第7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835頁。在禁止武器裝備買賣的同時也重申了一般的漢民不得與苗人的借貸買賣。錦屏的木材貿易就是合法各民族貿易點的案例。清水江流域大量漢人客商外來采購木材。但是,正如張應強所論述的,清朝在錦屏縣卦治、王寨、茅坪三個村寨設立了輪流“當江”制度,即輪流管理木材貿易,向官府服役,由三寨承擔溝通“生苗”與漢人木商的角色,清朝在當地設有塘汛,用“當江制度”讓上游苗人不能下到下游,木商不能越界交易。①張應強:《木材之流動:清代清水江下游地區的市場、權力與社會》,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6年,第50—54頁。木材貿易雖然繁榮,但是清朝武裝監督下的民族壁壘仍然存在。

有清一代貴州軍餉都是接受其他省份協餉的省,正如吳昌穩所指出的,在清末東南各省戰亂之際由于協餉提供不足,使得清末苗民起義得以重創清政府在貴州的統治。②吳昌穩:《協餉供應與邊疆統治秩序——以晚清貴州苗民起義為中心的探討》,《內蒙古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年第1期。陳峰整理了貴州清前期三個時期軍餉總額:康熙二十四年(1685)384,755 兩,雍正十三年(1735)725,034 兩,乾隆十年(1745)716,483兩。③陳鋒:《清代軍費研究》,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193頁。而雍正七年(1729)時貴州僅“額征地丁銀74,200兩”④鄂爾泰:(雍正)《云南通志》卷29之一,南京: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1988年。,依靠本省財政軍費肯定不夠。雍正十三年(1735)貴州軍餉725,034兩之中,來自撥本省地丁銀23,789兩,撥他省地丁銀701,254兩。⑤陳鋒:《清代軍費研究》,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200頁。對外省協餉依賴可見一斑。

長期的苗疆的商業限制制度也對軍糧供給產生負面影響。如有官員奏報:“極邊苗疆要地山多田少,又無商販可通,兵丁所領月糧止敷本身糊口,其余眷屬,雖有官貯米石,聽其支領,扣餉銷算,而兵丁又因價值腳費繁多,難于支領。”⑥《清高宗實錄》卷250,《清實錄》第10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151頁、第152頁。如前所述,清朝為了守備苗疆設置了軍屯,但從這條史料來看實際上屯田產量并不足以支撐全部駐防軍隊及其家屬的口糧。再如戶部下令:“新辟苗疆,產米既少,商販亦稀,價值昂貴。若照內地六錢折給,兵丁日食不敷,請自雍正九年為始,將永順營兵米以一兩折給。”⑦《清世宗實錄》卷130,《清實錄》第8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360頁。在商販不多的情況下,必然造成物價高昂,糧價亦然,而造成軍糧采買成本提高。再比如雍正七年(1729):“戶部議覆湖南巡撫王國棟疏言、剿撫貴州古州八萬等處。現將湖南營兵。酌撥一千名前往。但黔楚相距迢遠。衣糧均屬艱難。請借給副將、每員銀一百二十兩。守備、每員五十兩。千、把、每員三十兩。馬兵、每名六兩。步兵、每名三兩。凱旋時按季扣還……均應如所請。從之”⑧《清世宗實錄》卷80,《清實錄》第8冊,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52頁、第53頁。由此可見湖南省調往貴州的部隊的軍費,全部仍有湖南負擔,而且部分軍費只能先拖欠待凱旋后才由湖南省補發。究其原因,也是受商業落后的限制,衣、糧在貴州當地無法采辦解決。

不僅戰時需要外省的接濟,由于貴州本地采購軍糧有限,本地倉儲的建設就被重視起來,以期積儲較多軍糧以備不時之需,如雍正十一年(1733)“貴州巡撫元展成疏言,黔省新辟苗疆,安設重鎮。亟宜預籌積貯。查古州之都江河、直達廣西,轉運甚便。請將廣西潯州沿河等倉,撥谷五萬石,分運古州都江古州建倉六十間,貯谷三萬石,都江建倉四十間,貯谷二萬石,于青黃不接時,減價出糶,秋成買補還項。應如所請,從之。”⑨《清世宗實錄》卷133,《清實錄》第8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720頁、第721頁。古州的軍備糧倉,糧食均來自廣西。而且,軍糧的儲備在平時可以投入到市場,利用青黃不接的時節糶賣來賺取一些經費。此外為了更好地從廣西運進糧食,清朝推進了交通路線的整備工作。疏浚了廣西到貴州的航道。⑩《清世宗實錄》卷141,《清實錄》第8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778頁。進入乾隆年間以后,相較于提供餉銀,各個外省提供貴州軍糧的記載不斷增多。如乾隆元年(1736)六月“酌撥湖北武漢等屬、倉貯捐谷……運至常德,轉運沅州。俟黔省需米,即差員轉運。”①《清高宗實錄》卷21,《清實錄》第9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515頁。乾隆元年(1736)八月“黔省用兵后……正需接濟……將本年湖北湖南應運漕糧二十六萬六千余石,全數截留,以為撥運抵補之用。”②《清高宗實錄》卷25,《清實錄》第9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558頁。

雖然長期對于苗人與民人商業往來有諸多限制,但是的長期的軍糧采買的緊迫任務中,貴州省當局并不是完全沒有采買苗人糧食的舉措。乾隆九年(1744)九月“戶部議覆,貴州總督兼管巡撫事務張廣泗疏稱,黔省新疆之古州、上江、下江、朗洞、清江、臺拱、丹江等鎮協營兵月糧,除附近古州之各府州縣撥運外,其有不敷,原于楚粵二省,分撥米四萬石,以資接濟。嗣以楚粵糧價日昂,而近地苗民,每年俱有變賣余糧。可以收買搭放。業經收采二萬一千余石……奉部議,即將此項撥供新疆兵糧,以抵楚粵運米之數……至收買屯苗余糧,應令各地方官于秋收后照該處價值,領司庫銀,給各屯苗采買,毋許絲毫減短。”③《清高宗實錄》卷224,《清實錄》第11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5年,第894頁、第895頁。可以認為,這樣的政策,是在清軍補給不足的背景下允許和促進了清軍官兵與苗人的交流、貿易。

駐軍從貴州省各地調撥糧食,但仍然不夠,需要每年從外省購買四萬石補充。后來隨著外省糧價上漲,試圖把更多省內余糧全部撥給新疆六廳,卻仍然不夠,只能開始向屯田附近苗人購買糧食。到了乾隆十三年(1748),“貴州巡撫愛必達奏稱,黔省新疆之古州等協營兵糧,原據部議,準撥粵西米一萬石,采買屯苗余米二萬一千九百五十石……查苗民……食用外無余秋收輸賣于官。至青黃不接時,未免艱窘。今古州、上江、清江、臺拱、丹江、朗洞、下江、八寨各處,兵俱裁減。請將裁兵糧數,于屯苗采買數內減除。”④《清高宗實錄》卷331,《清實錄》第13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6年,第508頁。從幾年后的奏報來看,收買苗人余糧并不理想,苗人本身余糧有限,當局仍然要從廣西買米補充,并加大本省其他州縣輸糧給新疆六廳駐軍,后來苗人的余糧越來越少,可以推斷采買量越來越大。結果最后干脆裁減駐軍規模,來解決軍糧不足的問題。可以由此事件看出,軍屯產量其實是十分有限的,而且本省的官方管理的州縣田賦征收而來的糧食也是有限的,本省官方控制的糧產量根本不足以支撐駐軍。官方在承平時期,于青黃不接之時出售儲備的軍糧,本來也是增加收入節省軍費的好辦法,但是乾隆十五年(1750)官員奏報:“黔省存倉秋糧一項……苗藪多食雜糧。難以出糶。”⑤《清高宗實錄》卷359,《清實錄》第13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版,1986年,第946頁。可見古州的糧倉出糶效果有限,除了貴州交通地理條件艱苦,以及商稅繁重對商業的遏制之外,也有苗人農業文化與漢人不同的因素。

而且,在苗疆糶米,本身這種制度設計就存在問題。軍屯糧倉的糧食本來就有一部分來自采買苗人糧食,即整體的供求關系是軍屯自身有求于苗民提供余糧,反過來官兵卻想要把糧食讓苗民又買回去,因為缺少外來的漢人商販賣米而向苗民買米,自然也不會有多少漢人商販來買米。所以基于內地的有較廣泛市場和物流環境的常平倉、社倉經驗的豐收糴米青黃不接再糶米的制度設計,在苗疆軍隊糧倉上就不可行,本質上來講,也是貴州稅關重疊、濫征關稅造成的黔東南地區商貿落后的影響。也由以上史料可見,在沒有大的苗民起義的時節清朝轉而被迫開始縮減駐軍規模,以減少財政壓力,清朝堅持民族藩籬的、故步自封的屯政和駐軍倉政已經陷入困境,而不得不允許在軍民、苗之間的貿易和交流。

結 論

本文主要論述的是清代前中期貴州的財政結構與苗疆政策,具體而言是以民苗隔離為主的治理方式之間,存在著密切的關系。大量的苗疆存在于貴州,但是清朝對于苗疆采取了極其保守的財稅政策,尤其對諸多苗疆征收“無畝”的賦稅或免稅。并且保留了寨長階層的財稅自治權,排除官府胥吏的收稅活動,結果影響到整個財稅結構。苗疆相關財政政策的核心是民苗隔離,結果嚴重限制了財稅基本單位賦稅田畝的擴大,更削弱了苗疆管制能力,造成了嚴重依賴商稅礦課的畸形財政結構和商稅田賦的較重征收。再又催生了民間自發的突破隔離和治安惡化,治安惡化又迫使清朝強化軍備加大開支來維持、強化隔離政策,但是又由于嚴苛的商稅剝削,糧食市場并不發達,只能依賴協餉,靠清朝重金從外省采購,清朝漸漸不堪重負。進一步加大財政壓力和推動上述隔離政策的負面影響。清代的以民苗隔離為主導的苗疆政策導致了對整個財稅系統和社會穩定的惡性循環。

乾嘉苗民大起義被鎮壓后,清朝看到起義的重要誘因是漢人客民的苗疆占田等經濟活動激化了與苗民的矛盾,但從善后政策來看,進行的善后政策主要仍是清退客民占田歸還苗人,仍然重申隔離漢苗不許私相往來貿易的禁令,民苗貿易只能在民苗交界的官方監管下的市場交易,并絕對不能交易田地,不允許漢人混進苗疆充任寨長或百戶,強化民苗界址劃定,修筑城堡防范苗人,等等。①張雙智主編:《苗疆善后事宜資料選編》,收錄為《清代苗疆立法史料選編》第三冊,北京: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8年,第236頁、第290頁,第211頁,第242頁,第238頁,第307頁,第243頁。仍然是康熙年間以來苗疆政策的重復和強化。其惡性循環的財稅結構仍在繼續,直至咸豐年間又爆發了席卷全省的大起義。以上可見,清朝的貴州民族政策與地方財政治理的關系,堪稱制造民族隔閡造成民族社會治理失敗的一個反面典型。但同時也應該看到,清朝的封禁政策、對內地交通要道地區過重的田賦、商稅等征收,也在客觀上促進了漢人農民、商人更加積極地違禁進入苗人地區,與苗人雜居、交流,即使也產生了一些矛盾,仍在長遠上促進了民族間的交融與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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