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色的三角符號
辣椒苗曾經青翠、
開花、掛果。
一個暑期過去,
高溫舔了它的幻境;
阿布時時前來折騰,
只剩幾根
未來得及枯去的綠枝。
它們在烈日里;
阿布在舊的沙發(fā)床上。
秋天悄悄地來,
不顧慮人類的頑固悲傷。
夏季曾閃過的水禽,
朝我亮出它的舌根;
綠蔭下,一只烏龜,
爬到凸出水面的濕樹枝上。
我記取不存在的少年人——
為眼前的事畫上線條,
它們組成幾個
棕色的三角符號。
雙魚座男孩
雙魚座男孩化為一陣霧氣,
接著,鄉(xiāng)村的清晨
打開它的初始——
山腳下的磚瓦窯,
工作棚,一水東流。
山腳下的屋舍伏在巨大的樟樹下
白色的炊煙始起,
一支接著一支;
那淺淡之火
也從煙囪中冒出飛向空中了吧?
于是有無可厚非的邏輯之源,
有人的俗氣;
而牲畜們?yōu)槿怂蕼剩?/p>
離開羈絆走向空地。
當羈絆落在
稻草人的身上時,小男孩
為它揮動曬白的衣袖;
為不存在的生存之眼
預備了一些快樂——
而他的父兄們、姐姐們,
已在勞動的途中。
如同符號之外的另一符號
突然、接續(xù),
并相互印證和打開。
這幾年寫下的詩行
似是百無趣味;
相比于津津樂道的
詩的技藝、詩之道——
他更愿意從
身邊的事務中打開突然性,
也不去計較
細節(jié)之意味。
他的生活只有這么多——
他樂于去展開
自己的淺陋思想么?
不會的,若有
遐思伴隨。
寫幾行字,
將它們組裝好;
刪除忐忑僥幸的壞表述——
他這么寫下去,
如同符號之外的另一符號。
語言·詩
我的理解是,
作為某種超級自然物,
人的純潔性
應有更高的內涵。
語言,荷爾德林以為——
它是人擁有的
最為純潔之物
又是最危險之物。
我也不認為,
人是交談之物——
植物才是。
恰當的自是其是,
承認自己的有限,
如不能做到超自然的可能的好。
你可以選擇
少說,少寫
少謀劃,少作偽。
玫瑰的瘦果
烏皮烏骨的木質瘦果
匹配了這凋敝的十一月吧?
上午時候
路過一株樹樁玫瑰;
原先的艷麗處
凝為一顆皺而硬的黑果。
為這一黑而瘦的驚艷所打動;
我將它帶柄折下,
擺在陽光下的水泥地面上,
為之攝影而存檔。
世間常臨近不可見的徒勞;
然而亦有循環(huán)往復之要義,
在不遠的前方將人等候——
而您,為我們準備了
多少次適得其反的循環(huán)?
既滿足了生的欲念
又不至于懨懨然無有生趣。
夢與外客
找來一兩個恰當的物放在身邊,
于是細看、安靜,
也不鳶飛戾天;
我們找到略為熟悉的陌生感——
不知今夕為何夕。
而這偶然的歡愉
竟需修煉才可獲得。
是的,什么時候起
我們離您愈發(fā)遠了?
此時我在自己的夢中,
將一些東西搬進搬出——
不相干的物
就略略有些外來感了。
是吧,您知道的,
對于夢境來說,
我也可以算作是自己的外客。
(曾紀虎,井岡山大學人文學院寫作教師。作品見于《詩歌月刊》《詩刊》《詩潮》《草堂》《雨花》《廣西文學》《詩林》等,有個人詩集《風在安隱》。)
特約編輯:耿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