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浩
嗨,星空不空。飛機
穿過星叢,省略下的光標,
隔開伊水與嵩山,
又把爪痕般的腳印
燙在夜蛾對折的粉翅上。
從海島到巴蜀到中原,
一萬里的出神,
一秒鐘的甜,
多好的猶豫啊!
涌自地心深處的溫泉,
穿過這些看不見的礦脈和巖隙,
突然圍住我們:
洗我,如一枚殼;
浮你,如一粒粟。
逆伊水入伏牛山尋其源而不至
伏牛山沒有伏牛花。
伊水不止有伊人。
遇到開闊淺灘,最先跳下車的,
不止是男人。
揀石頭,采野花,
洗手洗腳,擴胸搓面,
仰頭扭腰,吐納換氣,
假裝數流水在卵石上
留下的皺紋,
心扣著水兒跳。
預先在石上磨過,
林中梳過,水上疊過,
最后展開在靠窗的手臂上
遲鈍的谷底風,
被我們的身體加熱后,
變得幽涼感人。
車速配得上感冒。
山越深,水越細。
一只山雀越過車頂,
落在蜻蜓徘徊過的玉米桿上,
遠遠地沖著我們喋喋亂嚷,
說是前面已被開發商
圈起來,圍成了景區。
現在禁止通行。
也罷!我們調頭回吧。
但愿這一脈清流也能繞道
逆洄到熊耳山上
那只千年空鞋里。
撥云嶺茶敘
風鼓蟬躁,聲催花燃。
盡頭的孤峰,像烈焰鞭斥的陀螺,
看我們在掙扎的山道上盤旋。
過于急切的攀升與過于緩慢的速度
應和著峭壁上落下又彈起的亂石。
放眼望去,群山在面前圍出一個巨大的
白色膨化云被正午的強光瓷化后,
飽滿而銳利的邊緣釉澤刺目,
不如伸手可握的遠山清淡動人。
幾個中年男坐在梧桐樹下
爭論養老與養小的問題。
老人小孩分別在酒店里外生氣找樂。
喝吧!撩起短衫,灌了一肚子熱茶,
流了一身臭汗。隨便地,盡力地,
把問題拋向來時的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