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作品著作權的理論邏輯與裁判路徑探析

徐德臣　侯成龍　明海飛

摘 要：陶瓷作品兼具實用價值與藝術價值，其藝術價值部分應當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為了完善陶瓷作品著作權的保護機制，一方面需厘清陶瓷作品著作權的理論邏輯，另一方面通過對陶瓷作品著作權侵權糾紛的分析，展示法官在實務中如何界定陶瓷作品的法律屬性、如何認定陶瓷作品可版權性以及如何判斷陶瓷作品的實質性相似等問題。這種規范分析與實證分析相結合的研究思路對于推動陶瓷作品著作權的相關立法、統一陶瓷作品著作權糾紛的裁判尺度有著重要意義。

關鍵詞：陶瓷作品；著作權；公眾視角；裁判路徑

近年來陶瓷作品著作權侵權糾紛頻發，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陶瓷企業創新的積極性，進而影響到了陶瓷產業的技術升級。陶瓷作品著作權侵權現象的背后有著深刻的制度性誘因，即陶瓷作品著作權保護機制的乏力，表現為陶瓷作品著作權的認定存在法律障礙、陶瓷作品的維權成本較高但賠償數額偏低等。厘清陶瓷作品著作權的理論邏輯，并分析陶瓷作品著作權糾紛的裁判路徑，對于打擊生產銷售仿制陶瓷作品的侵權行為、優化陶瓷行業法治化營商環境意義重大。強化陶瓷作品著作權的保護對于鼓勵實用陶瓷藝術作品的創作和發展，提升社會文明程度也有積極意義。

1 陶瓷作品著作權糾紛司法現狀

筆者通過Alpha數據庫檢索了2020年3月23日至2023年3月23日共73份陶瓷作品著作權糾紛裁判文書。對以上裁判文書進行分析梳理，我們發現近

三年的陶瓷作品著作權糾紛呈現出如下特點：其一，從地域分布來看，陶瓷作品著作權糾紛主要集中在廣東省、江西省、重慶市，分別占比41.10%、17.81%、13.70%，其中廣東省的案件量最多，達到了30件。其二，從案件所發生的行業領域來看，陶瓷作品著作權糾紛主要分布在批發和零售業、制造業、商務服務業等。其三，從一審裁判結果來看，撤回起訴的有34件，占比為50.00%；全部或者部分支持的有18件，占比為26.47%；其他的有15件，占比為22.06%。從二審裁判結果來看，維持原判的有2件，占比為40.00%；其他的有1件，占比為20.00%；撤回上訴的有1件，占比為20.00%。其四，從案件標的額來看，標的額為10萬元以下的案件數量最多，共有34件；10萬元至50萬元的案件有19件；50萬元至100萬元的案件有2件。其五，從案件的審理期限來看，審理時間多在31天至90天的區間內，平均每個案件所消耗的時間為83天。另外，從案件的數量變化來看，陶瓷作品著作權糾紛總體上屬于上升態勢。

2 陶瓷作品著作權的理論邏輯

2.1 在實用與藝術之間：陶瓷作品的法律屬性界定

2.1.1 “陶瓷產品”與“陶瓷作品”

我國著作權法保護的客體是具有獨創性的智力成果表達，因此，陶瓷產品并非當然能夠成為著作權法保護的對象，僅具備實用功能的陶瓷產品通常無法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除了實用功能之外，陶瓷產品如果能在整體造型、外觀圖案或者附著釉面等方面體現出獨創性，就有可能歸入著作權法的調整范圍。獨創性的意義并不在于讓消費者將該陶瓷產品與其他同類產品進行區分，而在于表達制作者的審美旨趣和藝術追求，在這種意義上，陶瓷產品就不再僅僅是“產品”，而成為了制作者人格要素的延伸，即“陶瓷作品”。事實上，產品功能與藝術的融合已經成為當今社會的一種發展趨勢。消費品外在造型的重要性不斷凸顯，其藝術設計成為體現人們審美能力與創造性的可觀成果[1]。這種融合不僅能夠提升陶瓷產品的區分度和吸引力，還能提升陶瓷產品的經濟價值，繁榮陶瓷市場。

2.1.2 陶瓷作品在著作權法中的應然定位

如果陶瓷作品能夠作為一種“智力表達成果”成為著作權法的保護對象，那么其屬于何種作品呢？在目前我國著作權法律框架下，似乎其不屬于任何一種類型的作品。我國著作權法對作品的類型進行了列舉式規定，這種分類主要是以作品的表現方法為標準，不涉及任何作品載體的實用功能。2014年《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修訂草案送審稿）》（以下簡稱《送審稿》）曾經嘗試將“實用藝術作品”列入著作權客體范疇，并將其界定為 “玩具、家具、飾品等具有實用功能并有審美意義的平面或者立體的造型藝術作品”[2]。按照這一界定，陶瓷作品應當屬于實用藝術作品。《送審稿》之所以試圖將實用藝術作品單獨規定，原因就在于該類作品同時具有實用性功能與審美性功能，這兩種功能分別對應“思想”和“表達”。就實用性功能而言，其意在實現“產品”的使用價值，因此，該部分不屬于著作權法保護的對象。然而，就審美性功能而言，由于該部分能通過外在因素的選擇、排列和組合，體現創作者獨特的審美取向，其應當落入著作權法保護的范疇。無論從概念界定還是立法旨趣來看，《送審稿》所規定的實用藝術作品都與《版權與鄰接權法律詞匯》和《伯爾尼保護文學和藝術作品公約指南》保持高度的一致。在司法實踐中，法院均將陶瓷作品作為一種特殊的美術作品加以保護，只要制作者保證作品具有基本功能，在此前提下可以運用各種陶瓷生產技法，使作品最終獲得與該類作品不同的審美效果。技法的運用是過程，效果的呈現是結果，二者分別對應著作權法意義上的“思想”和“表達”。這種以技藝為事實基礎而產生的藝術效果，正是著作權法所保護的對象。

綜上，對于陶瓷作品在著作權法中的定位，應當從以下兩點加以把握：其一，陶瓷作品中的實用成分與藝術成分在物理層面雖然是不可分離的，但在觀念層面是完全可以分離的。陶瓷作品正是由于其外觀借助各種因素的不同表達才獲得了美感，如果把這一部分拿走，并不影響其實用功能的發揮；其二，陶瓷作品盡管兼具實用功能與審美功能，但只有其中的藝術部分才能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就此而言，應當將其視為一種特殊的美術作品。根據“二分法”說，實用成分在法律屬性上屬于思想的范疇，是作者在創作作品時無法避開的部分。換而言之，就功能部分，作者沒有任何選擇的空間，否則作品的實用功能就無法實現。而藝術部分則不然，其在表達層面仍然存在一定的選擇空間。誠如鄭成思教授所言，實用藝術作品的保護點在于其中的“藝術品”，而非“實用”成分[3]。

2.1.3 陶瓷作品藝術性標準的緩和

對于實用藝術作品的藝術性標準問題，目前學術界共有三種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實用藝術作品的藝術性不應當與其他類型的作品有所區別；第二種觀點認為，實用藝術作品就其美感的呈現方式來看，應當屬于美術作品，因而其藝術品質與美術作品相當即可；第三種觀點認為，實用藝術作品并非僅以表現美感為目標，其功能性決定了藝術表現力會受到一定的局限，因此，實用藝術作品的藝術性要求應該低于美術作品的藝術性標準[4]。本文認為，對陶瓷作品藝術性標準的判斷，應當堅持第三種觀點。主要理由就是，與美術作品相比，這種實用藝術作品的設計會受制于產品的實用性以及相關的技術要求[5]。換而言之，實用藝術作品的創作空間畢竟受到一定的限制，其表達形式也存在先天的約束[6]，如果對其藝術程度要求過于嚴苛，可能導致大批作品無法得到保護[7]。

從比較法的視角看，對于作品的藝術性標準，日本學界最初堅持的是“人格屬性標準”，認為作品必須彰顯作者的個性，否則就無法體現著作權的人格權屬性。只有當產品在其自然屬性之外還承載了作者的某種精神意旨，才能稱其為作品，此時，作品作為制作者人格的一種延伸，值得立法提供特別的保護。然而，隨著著作權法理論的深入和實踐的展開，這一理論開始被拋棄，取而代之的是“表達空間理論”。該理論不再關注作品制作者主觀層面里的人格表達，而強調該類產品客觀層面上的創作空間。具而言之，作品獨創性的判斷應當脫離“作者個性”“作者意圖”等主觀要素的審視，而只需要對該類作品在客觀上是否存在以及存在多大的創作空間進行判斷即可。該理論回避了主觀因素過于模糊而無法準確界定的難題，因此已經成為日本在司法實踐中采用的標準，我國也已經在司法實踐中采用該標準①（①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2010）二中民終字第20978號民事判決書。）。如果一般類型作品的獨創性都需要考量創作空間，那么對于陶瓷作品這種實用藝術作品而言，就更加需要關注。因此，對于陶瓷作品的制作者而言，需要對涉案作品的創作空間進行說明，闡明該產品在承載原本功能的基礎上還存在多大的創作空間。如果為了不破壞作品的實用價值而導致創作空間有限，那么，在判斷獨創性時就應當采取較為寬松的標準。

2.2 公眾視角理論：陶瓷作品著作權的可版權性

2.2.1 陶瓷作品“美感”與“藝術性”的界分

無論是學術界還是實務界，在探討實用藝術作品的可版權性時，都會聚焦于產品的“美感”和“藝術性”。有學者指出，“美感”和“藝術性”已經成為了實用藝術作品可版權性判斷中的“影子要件”[8]。不過，“美感”和“藝術性”的表達都具有高度的抽象性和模糊性，很難直接作為實用藝術作品可版權性的判斷標準。同時，兩者所指向的對象實際上有所不同。“美感”是任何一個普通公眾的主觀感受，而“藝術性”則是專業人員的主觀判斷。理論上存在一種可能，在普通公眾看來具備美感的事物，但在專業人員看來卻缺乏“藝術性”。

2.2.2 從公眾視角理論看實質性相似的審查模式

公眾視角理論的合理性在于，其強調陶瓷產品給公眾帶來的整體感受，因為普通公眾并沒有能力對陶瓷產品的細微之處從專業角度進行觀察。這也就決定了，在審查不同陶瓷產品是否構成實質性相似時，應當采取整體觀察方法。整體觀察是指，站在普通公眾的立場上，關注產品的整體視覺效果，而不聚焦于不同產品之間的局部差異和細微差別。因此，這種基于公眾視角的整體觀察與基于專家視角的局部觀察，可能得出完全不同的結論。在廣東富大陶瓷文化發展股份有限公司訴梅州市和風家居有限公司等著作權權屬糾紛一案中，被告為了證明其對涉案作品享有著作權，專門咨詢了北京師范大學國畫專業的一些本科生、研究生。在被告看來，這些從事國畫專業學習和研究的學生均為該領域的專業人員，而這些專業人員最終一致認為涉案的兩幅圖片并不構成相似。法院也最終認為，被告所稱的“繪畫專業人士的判斷更具有權威性”①（①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2021）粵民終147號民事判決書。）。事實上，該案的法官就是基于公眾視角對陶瓷作品的藝術性進行了判斷，這與目前學術界的主流觀點是一致的。我國學術界的主流觀點認為，應當站在一般觀察者或產品消費者的立場，對作品本身進行整體觀察，判斷其是否具有較為顯著的藝術性[9]。

3 陶瓷作品著作權糾紛的裁判路徑

3.1 認定陶瓷作品著作權的裁判規則

從司法實踐層面來看，在陶瓷作品著作權糾紛案件中，法院通常不會因為陶瓷產品主要作為一種實用性商品而駁回原告要求被告承擔著作權侵權責任的訴訟請求。相反，法院會自動忽視陶瓷產品的實用功能部分，單獨就產品的藝術部分進行審查，以判斷案涉陶瓷產品是否構成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作品。在廣東富大陶瓷文化發展股份有限公司訴梅州市和風家居有限公司等著作權權屬糾紛一案中，被告主張，涉案陶瓷產品所附的魚荷主題圖作為一種歷史悠久的傳統文化表現方式，屬于公共領域的范疇，涉案產品的制作者富大公司并未賦予其新的表達方式，因而并不享有所謂的著作權。對此，法院對產品的外觀進行了細致的審查，認為涉案作品中金魚身體的表現線條、眼睛的表達方式以及荷葉的呈現手段均與傳統手法不同，各種元素的色彩選擇與底色的安排設計也能體現制作者的獨特審美傾向。涉案陶瓷產品的畫作表達具有獨創性，體現了一定的藝術美感，因此，屬于我國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作品。二審法院更進一步指出，涉案陶瓷產品中各種元素的布局、位置的安排、虛實的展現、體現出的美感和藝術形式形成了獨立的表達風格，具有較高的獨創性，應當受到著作權法保護①。在淄博同泰園輕工制品有限公司訴弓箭控股著作權權屬、侵權糾紛一案中，法院強調了陶瓷作品“獨創性”的判斷方法：一是從涉案作品完成的過程看，陶瓷作品必須是作者獨立制作的；二是從陶瓷產品表達的效果來看，產品必須能夠彰顯作者獨特的個性和思想。值得注意的是，法官特別指出，“陶瓷產品的獨創性要求與產品的功能無關，而與作者在美學領域的獨特創造力和觀念相關”①（①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2018）粵73民終1330號民事判決書。）。

3.2 評價陶瓷作品藝術性的裁判規則

與普通作品不同，陶瓷作品既是一種物質消耗品，又是一種精神消費品，無論是其實用功能還是審美功能均面向特定的消費市場。因此，正如對其功能價值的評價依賴于消費者一樣，對其審美價值的判斷同樣應當基于公眾視角。從司法實踐來看，我國對實用藝術作品“藝術性”進行判斷，均采用公眾視角。有法官指出，產品的藝術性意味著產品的藝術創作程度需要達到“一般公眾足以將其看作藝術品”的程度②（②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2002）高民終字第279號民事判決書。）。換而言之，即便以“藝術性”作為標準，這種藝術感也不能基于專業人員的判斷。不過，在此需要強調的是，普通公眾對藝術的判斷有云泥之別，因此，判斷結果存在一定的波動性。對此，有判例主張應當回歸作品獨創性的一般判斷標準，從作品是否能夠體現作者不同于其他產品制作者的審美取向，并通過對顏色、圖案、線條等諸多方面的選擇賦予作品某種特征。“樂高訴廣東小白龍”一案就體現了這種司法邏輯。法官認為，涉案積木塊“具有一定的藝術美感，體現了……選擇、取舍、安排，符合著作權法對獨創性的要求，構成作品”③（③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2011）高民終字第1492號民事判決書。）。綜上所述，對于陶瓷作品的制作者而言，首先應當保證作品至少在普通公眾看來具有一定程度的美感。同時，這種美感所能達到的高度即“藝術性”，應當讓普通公眾認為，該產品至少經由一定程度的編排、設計而呈現出與該類普通產品功能無關的美感。

3.3 判斷陶瓷作品實質性相似的裁判規則

從分析樣本來看，法院在分析不同陶瓷產品是否構成實質性相似時均傾向于采用整體觀察法。在淄博華光陶瓷科技文化有限公司訴淄博雙鳳陶瓷有限公司侵犯著作權糾紛中，二審法院首先認定華光陶瓷對涉案長江系列陶瓷茶具、咖具外觀享有著作權，隨后從顏色、線條、透明度等方面進行了歸納，描述了涉案作品的整體特征。同時特別指出，與涉案作品相比，被控侵權產品的顏色和尺寸雖然有細微區別，但整體的外觀形狀、線條勾勒及處理手法基本相同，因此，兩者構成了實質性相似④（④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2009）魯民三終字第54號民事判決書。）。杭州青壹坊文具禮品有限公司訴資興愛佳網絡科技有限公司等著作權權屬一案⑤（⑤湖南省郴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22）湘10知民初331號民事判決書。、趙永岐訴高新區德美盛工藝美術品經營部等著作權權屬糾紛一案⑥（⑥四川省成都市中級人民法院（2021）川01民終11641號民事判決書。均體現了這種處理思路。需要指出的是，在以上案件中，法官雖然采取了整體觀察法，但并未明確是“基于公眾視角”的整體觀察。與之不同的是，在另外一部分案例中，法官在采用整體觀察法的同時，特別強調了這一方法的公眾立場。在弓箭控股訴淄博同泰園輕工制品有限公司著作權權屬、侵權糾紛一案中，法官指出，在普通公眾看來，涉案作品與被控侵權產品的圖案構造、顏色、布局在整體上基本一致，構成實質性相似①（①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2018）粵73民終1330號民事判決書。）。在江西省的一個判例中，法官綜合比對了兩個作品中花朵的伸展度、葉片的嵌合連接、枝條的延伸方向以及兩個作品的枝、山石的造型，最后得出的結論是“以上比對點足以讓普通民眾無法分辨兩者的區別，進而產生畫面風格相似、整體觀感相似，誤認兩者為同一人所創作生產”。最終認定被訴侵權產品圖案與原告享有著作權的作品構成實質相似②（②江西省景德鎮市中級人民法院（2021）02知民初4號民事判決書。）。

4 結語

在我國目前的著作權法律框架中，陶瓷作品應當作為一種特殊的美術作品受到保護。鑒于陶瓷作品需要承載原有實用功能的同時，還需要承載必要的藝術功能，因此，不應當對其藝術性有過高的要求。同時，陶瓷作品的消費屬性決定了公眾在可版權性問題上扮演關鍵角色。特別是，陶瓷產品的外觀存在大量的通用元素，包括色彩、圖案、形狀等，當不同的制作者均采用通用元素進行創作時，會增加判斷藝術性的難度。這涉及到兩個基本問題：第一，兩種陶瓷產品是否為不同的制作者各自獨立完成；第二，兩種陶瓷產品是否構成實質性相似。第一個問題相對容易處理，可以由陶瓷產品的制作者提供證據證明創意的誕生、創意的實現等創作動機和過程。第二問題則

相對困難，需要法官基于公眾視角對陶瓷作品的外形、題材、圖案、顏色、結構、布局等方面進行綜合比對。如果無法迅速且準確地分辨兩者的區別，并能夠得出整體觀感相似的直觀結論，就構成實質相似。反之，如果在普通公眾看來兩者之間存在一定差異，則差異部分就應當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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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 麗）

［收稿日期］2023-04-03

［基金項目］山東省社會科學規劃研究項目“山東省民事電子訴訟制度研究”（18CFXJ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