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馮兵社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重申了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的“兩個結合”思想。這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最新理論創新,是我們必須深刻領會和把握的重大理論成果。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還指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是中華文明的智慧結晶,其中蘊含的天下為公、民為邦本、為政以德、革故鼎新、任人唯賢、天人合一、自強不息、厚德載物、講信修睦、親仁善鄰等,是中國人民在長期生產生活中積累的宇宙觀、天下觀、社會觀、道德觀的重要體現,同科學社會主義價值觀主張具有高度的契合性。”深入分析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與馬克思主義基本價值觀的本質特性,可以發現為實現人民大眾乃至全人類的幸福和解放而無私奉獻、勇于奮斗的“革命性”精神是二者的共同屬性,也是二者最根本的契合點。
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對“革命”的認識,有像“湯武革命”那樣的政權更迭的政治革命,也有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不堪暴政揭竿而起的陳勝吳廣領導的農民起義。總體而言,“革命”一詞在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內涵要寬泛得多,它更多是指一切事物發展過程中的變革和圖新圖強。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所概括出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天下為公、民為邦本、為政以德、革故鼎新……”主要特點,其中或多或少都蘊含著一定的革命性特質。這種革命性可以概括為以下三個方面。
一是在與自然斗爭過程中表現出的革命性。在早期先民改造自然、戰勝自然的過程中,由于生產力水平低下,人類生存受到自然環境的極大威脅,戰勝自然成了早期人類最大的愿望和希求。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有著豐富的征服自然的革命性精神,如后羿射日、女媧補天、愚公移山、精衛填海、大禹治水等,無不體現對自然的革命性斗爭。
二是政治、社會領域變革過程中表現出的革命性。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革命性精神在政治、社會領域方面的體現,是一種較為籠統的變革行為,不必然表現為一個階級對一個階級的尖銳對立,大多時候更像是統治階級內部一個集團對一個集團的革命。這種變革乃至革命主要取決于統治者的道德水準,如果統治者具有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所倡導的天下為公、以民為本、任人唯賢等高尚道德觀價值觀,那么他就會一直具有統治的合法性和合理性;反之,失去這方面的道德價值,就會被另一個集團或老百姓發動“革命”而推翻。有所謂的“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荀子》)“天道無親,常與善人”(《老子》)“惟命不于常,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大學》)基于這樣的價值判斷,中國歷史所標榜和尊崇的“上順乎天,下順乎人”的湯武革命,一直被奉為革命的典范。
三是在追求文化、精神的超越上所表現出的革命性。正如孔子所說“述而不作,信而好古”(《論語》),中華文化一直以來都是在向古人學習的過程中革命性地向前而行。從孔子、孟子到董仲舒,再到朱熹、王陽明,他們都是在對前人優秀成果革命性地繼承、創新基礎上,形成中華文化的一個又一個高峰。在許多看似“復古”旗號下的文化運動,其實都有革命性的與時俱進的內容在其中。另一方面,中國文人在精神和道德層面上的革命和求新圖強是從未間斷過的,貫穿整個中華文明歷史和中國人的個體生命始終。從商湯刻在盤子上的“茍日新,又日新,日日新”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易經》)再到“朝聞道,夕死可矣”“吾日三省吾身”“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論語》)等等,古人這些修身的格言警句,本質上都是一種追求道德和精神升華的自我革命性的體現。
這種無處不在的“革命性”元素,正是中華文明生生不息、永葆生機和活力、能夠不斷戰勝各種困難和挑戰的根本所在。正是有了這種融入中國人血液里的“革命性”元素,中華民族才能一次次在亡國滅種的緊要關頭,主動求新求變,甚至斷臂求生,一次次化險為夷,一次次鳳凰涅槃,最終成為人類四大文明中僅存的碩果。正是這種自覺主動的革命性基因,在二十世紀初與馬克思主義相遇相知,有了今天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偉大成就。
馬克思主義的最本質特征,是建立在實踐基礎上的科學性和革命性的統一。它的革命性不僅表現在其辯證法思想的批判性上,更突出地表現在其對社會發展規律的認識上。馬克思主義認為社會革命是人類社會進步的根本性變革形式,它的發生發展規律是決定階級時代人類進步的力量,所以馬克思說“革命是歷史的火車頭”(《1848年至1850年的法蘭西階級斗爭》)。馬克思、恩格斯認為,社會革命發源于歷史本身的革命化本質要求,變化是歷史本身的本質表現,歷史的變化是由人的創造性活動引發的,歷史就是革命的實踐或變革的實踐。人類社會的歷史本質上就是革命化的。人的實踐活動會歷史性地表現出革命性。社會革命是社會基本矛盾運動的結果。人類歷史是不同方式社會革命形態的集合,表現為現存世界的革命化常態與階段性飛躍辯證統一的進程。從本質上說,馬克思、恩格斯的社會革命理論是對人類歷史的運動形態中絕對運動與相對靜止兩種狀態的最集中概括。
馬克思、恩格斯所專注研究人類社會發展歷史和規律所得出的革命理論,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無所不在的表現為求新求變思想的革命性特征高度契合,不同之處在于馬克思主義革命性理論專為解決人類發展階級社會時期的問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革命性表現在一切人的實踐活動中。具體而言,一是在解決最基本的物質生活需要而與自然的斗爭中,表現為對強大自然力的不屈服。二是在群體社會生活中所形成的政治民主訴求,表現為對強權政治和暴君酷吏的反抗。三是在文化藝術層面的精神道德追求,表現為對邪惡丑陋事物的厭棄。這些追求美好生活、追求道德完善的努力和斗爭中,無不體現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革命性的特點。它們有的表現為神話傳說和故事,有的寄托于某些賢圣人物的成長和人生歷程,有的隱含在人們口口相傳的歷史故事中。它們與馬克思主義的革命理論在本質上具有高度的契合性。
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革命性上的這種契合,一方面表現在對美好生活的共同追求上,一方面表現在追求人的徹底解放上。馬克思主義的革命性理論,把發展生產力、不斷追求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協調,進而達到人的徹底自由和解放作為最終目的,它著眼的是人的群體,是整個人類社會文明與進步,著眼于制度的變革與重塑;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革命性,一言以蔽之,就是用美好、善良戰勝一切丑陋、邪惡,最終達到人與社會的和諧、至善、明德的境界,它既關注人的個體也關注人的群體,更多關注人的精神道德修養,所謂“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就是這一觀念的表達。二者同時具有中西方文化各自獨有的特點,馬克思主義的革命理論是一套完整可操作的科學;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革命性,當然地具有中和、中庸的特點。馬克思主義用科學的可操作的理論和建立起一套嚴謹的制度體系來達到社會的公平合理,中國文化則更注重以圣君賢相的個人修養來治理國家和社會。
近代以后,中國逐步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國家蒙辱、人民蒙難、文明蒙塵,無數中華民族的優秀分子開始尋求救國救民的真理和道路,進行無數次試圖改變國家和民族命運的嘗試,然而這些探索和嘗試最終都以失敗告終。
縱觀中華五千年文明歷史,沒有哪一個階段比這個時候更需要一場革命,也沒有哪一個時候的人們比這個時期在更加主動和迫切地尋求一場革命。
1917年俄國十月革命的勝利,為中國送來了馬克思主義,中國革命的探索有了正確方向和指路明燈,使在黑暗中彷徨無計的中國先進分子受到極大震撼和激勵,燃起實現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的新希望。他們運用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革命理論,逐步認清人類社會發展的潮流,認清帝國主義瓜分世界并壓迫中國的現實,認清中國社會的性質和中國革命的目標,最終找到挽救民族危亡的根本出路——走十月革命開辟的社會主義道路。正如毛澤東同志所說:“十月革命一聲炮響,給我們送來了馬克思列寧主義。”在把馬克思列寧主義與中國工人運動相結合的過程中,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革命性萌動與馬克思主義的科學社會主義革命理論水到渠成、水乳交融地結合,一個新生事物——中國共產黨誕生了,中國革命的面貌從此煥然一新。
回顧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并最終指導中國革命、建設、改革開放和新時代所取得的偉大成就,一切都植根于“兩個結合”,植根于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價值觀的高度契合和認同。在所有的契合點中,最根本的就是革命性的契合,這一契合不僅與二十世紀初葉中國實際革命需求契合,更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求新求變思維的革命性本質上契合。
深刻理解和認識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的理論創新,對于我們認識中國社會現實、深刻理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實踐成就,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新時代不斷開辟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新境界,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推向新的輝煌,就要深刻認識“兩個結合”的內在機理,保持繼續革命的昂揚姿態,自覺以“黨的自我革命引領社會革命”。
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勇于自我革命是我們黨最鮮明的品格,也是我們黨最大的優勢。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指出,“經過不懈努力,黨找到了自我革命這一跳出治亂興衰歷史周期率的第二個答案”,標志著我們黨對建設長期執政的馬克思主義政黨的規律性認識達到新高度。自我革命是確保我們黨永遠不變質、不變色、不變味的關鍵所在,是確保黨團結帶領全國各族人民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關鍵所在。中國共產黨在革命性鍛造中更加堅強有力,必將帶領億萬中華兒女書寫更加精彩的恢宏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