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定祥,何孟潔,劉雨果
(湖南工業大學 經濟與貿易學院,湖南 株洲 412007)
當前,我國經濟發展正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新階段。經濟的高質量發展強調在經濟總量提高的同時,經濟結構和經濟效益得到改善,經濟發展成果共享。從微觀上講,高質量發展要求企業提供更多滿足社會需要的產品和服務,這意味著,企業須保持產品質量的可靠性與持續創新、降低資源消耗和環境污染以及提高產品和服務的附加值。
制造業作為國民經濟的支柱產業,是國家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鍵所在。我國制造業企業的高質量發展還面臨著諸多現實瓶頸,例如自主創新能力不強、產品附加值不高、生產管理效率較低以及環境污染較大等。特別是新冠疫情暴發以來,我國經濟整體上面臨下行的壓力,不少制造業企業為追求短期利潤,存在破壞環境、損害公眾和投資者利益等行為。這不僅會導致企業發展質量和效益的降低,還會對生態環境和社會的長遠利益帶來危害。因此,研討如何促進制造業企業的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關于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的研究主要聚焦于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制造業高質量發展戰略與舉措。尚會永等[1]認為應抓住制造業變革的重大機遇,在夯實我國制造業發展根基的基礎上超越發達國家的制造業發展水平;呂鐵等[2]認為應該通過大力建設產業創新體系,來厘清推進中國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的基本思路。二是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的變化態勢。王博雅[3]認為,要想實現制造業的高質量發展,需由技術水平提升的單輪驅動轉換到技術水平和技術效率提升的雙輪驅動。三是制造業高質量發展水平測度及時空演變。張愛琴等[4]采用 CRITIC-熵值法組合權重與TOPSIS 相結合的評價方法來測度我國制造業的高質量發展水平。四是影響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的因素,主要集中于數字經濟[5]、數字化轉型[6]、人工智能技術應用[7]、產業集聚[8]等視角。
聯合國環境規劃署2004年提出了ESG(environment, social and governance)發展理念,相應的ESG 評價體系除了考慮企業財務績效外,還重點關注企業的環境保護效益、社會責任履行和治理效果,即強調對企業環境、社會責任和公司治理的系統考察,這高度契合了“雙碳”背景下我國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內在要求。事實上,企業高質量發展的核心是通過投入高質量生產要素,使企業從依賴自然資源、勞動力資源和資本投入為主的發展模式向依靠人力資本積累和技術創新驅動方式轉型,從而實現經濟效益、社會效益和環境效益的共贏。
有關企業ESG 表現經濟后果的已有研究主要探討的是其對企業融資水平、財務績效、綠色創新投入和企業價值等的影響,且主要集中在對滬深A 股或者所有A 股上市公司的研究,而鮮有涉及ESG 表現與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的研究;而高質量的信息披露能顯著降低企業的信貸融資成本[9]。為此,本文擬在相關研究[10-11]的基礎上,實證檢驗我國制造業企業ESG 表現對其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機制,并進一步分析信貸融資成本對上述關系的中介作用。
與已有文獻相比,本文的邊際價值有以下三點:第一,考察了ESG 表現影響制造業企業高質量發展在不同條件下的作用差異。第二,揭示了信貸融資成本在ESG 表現促進制造業高質量發展中起到的中介作用。第三,通過對不同方法下高質量發展水平的測度,證明了ESG 表現對制造業高質量發展促進作用的穩健性,從而豐富和完善了ESG 表現的經濟后果以及制造業企業高質量發展影響因素的已有研究。
根據資源依賴理論,企業所擁有的稀缺性資源和高價值資源可以幫助其提高服務能力和產品質量,從而使企業在市場競爭中能夠擁有足夠的競爭優勢。從本質上看,企業提高自身的ESG 表現可視為一種投資而非成本支出,因為良好的ESG表現可以給企業、員工、投資者和其他利益相關者帶來正回報,譬如獲得員工的價值認同、吸引優秀的人力資源參與生產活動等,從而有利于企業實現高質量發展。
關于ESG 表現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國內外學者的研究大致可分為積極、消極和不明確或無影響三種類型。相關研究認為,良好的ESG 表現對企業高質量發展具有積極影響。盛明泉等[12]以2010—2019年上市家族企業數據為樣本進行實證研究,發現ESG 表現能夠促進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且主要通過提升創新技術水平、緩解融資約束和提高ESG 信息透明度來實現。也有學者認為,企業的ESG 表現對其高質量發展有著消極影響。如Fisher-Vanden 等[13]認為,企業承擔社會責任與其經營效益的關系呈現“U 型”特征,即在企業發展初期,兩者的關系呈負相關,企業社會責任成本的增加導致經營績效有所降低;而在企業發展中期和后期,兩者的關系則呈現正相關狀態。Han 等[14]指出,企業ESG 表現與企業的凈資產收益率水平呈現明顯的負相關關系。還有學者認為,ESG表現與企業的發展水平之間并不存在相關性。如Fatemi 等[15]研究指出,由于不同企業ESG 信息披露方式和披露細則差異較大,這可能會導致部分ESG 表現較差的企業通過粉飾數據來為自己“洗白”,并且不同ESG 評級機構的評級結果也有差異,由于統計口徑不一致產生的數據并不具備研究意義,因而也無法據此得出企業ESG 表現與其高質量發展之間存在相關性。綜上所述,現有研究大多集中在ESG 表現與企業環境績效上。總的來看,通過ESG 信息披露可以解決投資者與企業之間非財務信息不對稱問題,而企業的ESG表現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投資者對企業的投資決策或者幫助其作出更加準確的判斷,進而促進企業價值的提升。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1。
假設1:ESG 表現對制造業企業高質量發展存在正向影響效應。
根據信息不對稱理論,大部分金融機構因自身精力和信息獲取途徑有限,很難全面詳細地了解相關企業的財務狀況,所以企業自愿披露的信息就成為金融機構把控其信用風險的重要依據。除財務信息外,公司環境、治理和社會責任等非財務信息也越來越受到資金提供者的重視。也就是說,企業可以通過ESG 實踐,減少與金融機構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并向資本市場發出積極信號,幫助企業贏得利益相關者的認可和支持,從而降低企業在各類融資過程中的成本和阻力。而信貸融資是我國大多數企業獲取外部資金支持的主要方式,企業信息披露的有效性能有效降低信貸資源錯配[16]。
根據委托代理理論,利益相關者是企業生存和發展的高度關聯方,但由于利益不一致可能會產生委托代理問題,而委托代理問題會對企業的信貸融資成本產生一定的影響。例如,管理者可能出于對企業可持續發展和國家相關法規的綜合考慮,短期內在綠色環保等投入產出不對等的領域投入過多的資金,且金融機構會基于國家綠色發展的政策要求,對此類企業的貸款利率給予一定的優惠政策,從而降低企業的信貸融資成本。此外,企業提升自身ESG 表現的行為也是其積極履行社會責任和提升公司治理水平的反映,有利于增加金融機構對企業的信任度,進而幫助企業與金融機構之間建立更加融洽穩定的合作關系。例如,資產管理巨頭富達國際有限公司的董事Catherine Yeung 在2021年2月的在線全球媒體會議上提到,其團隊更愿意為進行ESG 信息披露的中國公司發放貸款,因為從長遠來看,積極履行社會責任的公司往往會成為最后的“贏家”。為此,本文提出假設2。
假設2:ESG 表現能顯著降低企業的信貸融資成本。
前文論述了企業ESG 表現有助于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和降低企業信貸融資成本,那么信貸融資成本在企業ESG 表現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的關系中發揮著何種作用呢?關于企業ESG 表現與信貸融資成本之間的關系,相關研究表明,企業ESG 表現越好,則市場沖擊對其帶來的負面影響就越小。邱牧遠等[17]研究發現,在環境治理等方面表現良好的企業,其信貸融資成本也會相對較低。而信貸融資是企業高質量發展的主要資金來源,企業信貸融資成本的下降又會進一步對企業的高質量發展產生重要影響。王愛國等[18]研究發現,信貸融資將加大企業的資本結構杠桿率,且有利于制造型企業的高質量發展。綜上,本文提出假設3。
假設3:信貸融資成本在ESG 表現與制造業企業高質量發展關系中具有部分中介效應。
本文選取我國證監會2012 版行業分類下2009—2021年制造業A 股上市公司非平衡面板數據為研究樣本,并按照以下順序對數據進行篩選和處理:(1)剔除ST 和ST*類樣本;(2)剔除資產負債率大于1 的樣本;(3)剔除數據嚴重缺失和數據異常的樣本;(4)對連續變量進行1%和99%的縮尾處理。最終得到20 813 個樣本觀測值。除ESG 數據來源于WIND 數據庫中華證指數提供的ESG 評級結果外,其他數據均來源于CSMAR 數據庫。本文采用 Excel 和Stata 14 進行數據篩選和處理。
1. 被解釋變量
在使用基于單一指標替代的方法測度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時,現有文獻主要使用企業全要素生產率指標并輔以企業經濟增加值等其他指標。楊浩昌等[19]指出,全要素生產率反映了各種要素投入轉化為最終產出的總效率,體現了要素投入之外的資源配置、技術進步、規模經濟增長以及組織制度創新等所能解釋的產出效應,換句話說,全要素生產率實際上就是測度要素資源轉化為最終產品整體效率的一個指標。而提高全要素生產率的核心在于提升人力資本、技術投入和資源配置效率等。事實上,企業發展質量的高低也可以通過全要素生產率的大小來反映。本文借鑒相關研究[20-24],將全要素生產率作為衡量制造業企業高質量發展的核心指標,以使用OP 法計算的全要素生產率作為被解釋變量來進行相關實證分析,并以采用LP 法計算得到的全要素生產率和經濟增加值進行穩健性檢驗。本文通過估計以下對數形式的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來得到上市公司全要素生產率的測度數據。
式中:Y為上市公司營業收入,萬元;K為上市公司固定資產凈值,萬元;L為上市公司職工人數,萬人;M為中間投入,以上市公司“購買商品、接受勞務支付的現金/萬元”測度;AGE代表企業年齡;SOE代表企業產權性質;YEAR代表年度效應。
本文通過將樣本按照不同年度進行分組回歸,然后根據回歸結果計算出殘差來測度企業的全要素生產率,并記為TFP。
2. 解釋變量
從已有文獻看,如何度量企業的ESG 表現在學界仍存在較大分歧。陶克濤等[25]研究了ESG指標體系中某個單一指標對企業發展的影響,這可看作測評企業ESG 表現的簡易方法。王凱等[26]指出,目前,國內外有不少對企業 ESG 表現進行總體評價的第三方評級機構,其中,華證作為一家專業從事指數與指數化投資綜合服務的獨立第三方機構,與國內其他ESG 表現評級機構相比,其ESG 評級體系在評價廣度、深度、實用度和知名度等維度都較為優秀。基于此,本文選用上海華證指數的ESG 評級數據來度量企業的 ESG表現,并借鑒高杰英等[27]的做法,依據華證對ESG 尾部風險的劃分,將其分為3 組,對A 檔及以上賦值3,對B 檔及以上賦值2,對C 檔及以上賦值1。
3. 中介變量
信貸融資成本是資金出借方為補償其資金使用的機會成本以及可能面臨的風險所要求的必要報酬率。本文借鑒李廣子等[28]的研究,使用利息和手續費支出之和與企業總負債的比值來衡量企業的信貸融資成本。
由上文分析可知,ESG 表現可通過信貸融資成本影響企業的高質量發展。根據溫忠麟等[29-30]的研究,本文以信貸融資成本作為中介變量,通過依次檢驗和Bootstrap 方法,研究信貸融資成本在ESG 表現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的中介效應。
4. 控制變量
借鑒李井林等[31]的研究,本文選取資產負債率、償債能力、發展能力、企業年齡、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董事會獨立性、資本密集度、可抵押資產、產權性質、地區性質、規模性質等11 個變量作為控制變量。另外,在異質性分析中,考慮到企業的產權差異、地區差異、規模差異和污染程度差異可能會對ESG 表現與制造業高質量發展之間的相關性帶來影響,因此本文還分別根據產權性質、地區性質、規模性質和污染性質4 個具體指標進行了分組。本文選取的變量及其定義如表1 所示。

表1 變量及其定義
1. 基準回歸模型
本文通過構建模型(1)來驗證假設1。
2. 中介效應模型
本文參照溫忠麟等[29]的研究,構建模型(2)(3)來驗證假設2、假設3。首先,在模型(1)的基礎上,引入模型(2)檢驗ESG 表現對信貸融資成本的影響;然后,使用模型(3),將信貸融資成本(KOJ)作為中介變量,檢驗信貸融資成本在ESG表現與制造業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的中介效應。
在模型(1)~(3)中:i表示公司;t表示年份;δ0表示截距項;δ1~δ13表示變量的回歸系數;ε表示殘差項。
表2 為描述性統計結果。由表2 可知,企業ESG 表現的平均值為1.683,最小值為0,最大值為3.000,這表明根據華證ESG 評價體系,我國A股制造業企業ESG 信息披露雖然總體上較為完善,但不同企業的ESG 表現存在一定差距;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平均值為0.003,最小值為-7.882,最大值為7.368,說明制造業企業之間的高質量發展水平存在參差不齊的現象;信貸融資成本的平均值為0.005,最小值為-2.455,最大值為3.384,表明不同企業之間的信貸融資水平也存在較大差異;其他控制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與已有的類似研究基本保持一致。

表2 描述性統計結果
表3 為相關性回歸結果。根據表3 列(1)的結果可知,ESG 表現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的相關性在1%水平下顯著為正,企業ESG 表現與信貸融資成本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良好的ESG 表現能夠顯著推動企業高質量發展并且降低企業的融資成本,其初步驗證了假設1 和假設2;回歸結果表明,企業的ESG 表現與企業償債能力、董事會獨立性、資本密集度和可抵押資產的相關性均在1%或5%水平下顯著為正,說明ESG 有助于企業擴大經營規模、降低企業債務風險、提升企業董事會獨立性、增加企業資本密集度和可抵押資產。

表3 相關性回歸結果
本文在假設1 的背景下以模型(1)為基礎進行回歸分析,根據Hausman 檢驗結果決定采用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回歸分析,具體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由表4 可知,ESG 表現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的相關系數為0.013,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這說明ESG 表現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初步驗證了假設1。

表4 ESG 表現與制造業企業高質量發展回歸結果
為了檢驗ESG 表現對企業融資成本的影響效應,本文通過多元線性回歸方法對模型(2)進行檢驗,結果如表5 所示。表5 中列(2)是利用模型(2)對信貸融資成本進行中介效應檢驗的多元回歸結果。從列(2)可以看出,ESG 表現與信貸融資成本之間存在顯著負相關關系,這進一步證實了假設2 的成立,即企業ESG 表現越好,企業的信貸融資成本會越低。從列(3)可以看出,信貸融資成本在ESG 表現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存在中介效應,這進一步證實了假設3 的成立。融資成本是衡量企業總體融資能力的一個指標,其向市場傳遞了企業的融資風險信息,這將影響投資人的投資意愿,進而影響企業的高質量發展,因此,一定程度而言,ESG 表現越好越能促進企業的高質量發展。

表5 信貸融資成本對ESG 表現與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的中介效應檢驗結果
為進一步確定信貸融資成本在ESG 表現與制造業企業高質量發展關系中的中介效應,克服上文逐步回歸中介檢驗效率弱的問題,本文采用Bootstrap 方法進行中介效應檢驗,具體檢驗結果如表6 所示。由表6 可以看出,信貸融資成本的直接效應區間[0.011 108 7,0.032 837 3]不包含0,說明信貸融資成本發揮了顯著中介效應,故假設3成立。

表6 信貸融資成本中介效應檢驗
為了考察ESG 表現在個體層面上的非對稱影響,下文進一步從地區層面、企業層面以及污染程度層面進行異質性檢驗,探索ESG 表現對不同地區和不同類型企業的作用機制。
1. 基于地區層面的異質性分析
在我國,政策環境和經濟條件存在明顯的地區差異。例如,東部地區經濟發達,政府擁有更為豐富的資源,可為積極履行社會責任的企業提供各方面的支持,因而東部地區的企業改善ESG 表現的積極性也相對較高;反之,中西部地區的政府和企業財政資源相對匱乏,這可能會增加企業改善其 ESG 表現的成本。又由于西部地區經濟實力相對較弱,為了促進中西部地區的平衡發展,政府可能會將有限的財政資源更多地傾向于西部地區,從而使得中部地區企業的ESG 投入整體水平低于西部地區。據此,本文在模型(1)的基礎上進行回歸分析,并預期ESG 表現對制造業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在東部地區和西部地區更為明顯。根據地區的地理位置以及經濟發展水平的差異,本文將全國劃分為東部、中部和西部三個地區(此處不包括香港、澳門、臺灣)。地區異質性回歸結果如表7 所示。由表7 可以看出,東部地區的回歸系數為0.022,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中部地區的回歸系數為-0.007,且不顯著,西部地區的回歸系數為0.050,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由此可見,ESG 表現對制造業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在東部地區和西部地區更為明顯,與預期一致。

表7 地區異質性回歸結果
2. 基于企業層面的異質性分析
(1)企業產權異質性
在我國現有制度背景下,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在與政府的關系、經營目的諸多方面存在差異。國有企業與政府之間的政治關聯強于非國有企業,其需要站在國家層面當好社會責任履行的“領頭羊”,因此國有企業的ESG 信息披露通常具有政策性和強制性。非國有企業的經營目的往往直接表現為實現企業價值最大化、股東財富最大化和企業可持續發展,因此,當非國有企業主動承擔ESG 責任時,其更能反映企業具備高質量發展意識。據此,本文推斷,ESG 表現的經濟效應在非國有企業中更為明顯。產權異質性回歸結果如表8所示。由表8 可知,在國有企業中,ESG 表現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并不顯著,而ESG 表現對非國有企業的影響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與推斷相符。

表8 產權異質性回歸結果
(2)企業規模異質性
由于大規模企業相較于小規模企業有著相對更科學的管理理念,因而ESG 表現更易受到大規模企業的重視;而ESG 表現水平的提高,有助于吸引更多有社會責任的創新型人才加入,從而改善大型企業的人力資本結構,提高其發展質量。此外,大規模企業擁有更多的資源和更大的技術創新潛力,因此其在面臨環境規制等方面的約束時也具備更強大的調節能力。據此,本文推斷企業ESG 表現對大規模企業發展質量的影響更明顯。規模異質性回歸結果如表9 所示。由表9 可知,大規模企業的回歸系數為正,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而小規模企業的系數不顯著,表明ESG 表現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正向影響主要體現在大規模企業,與推斷相符。

表9 規模異質性回歸結果
3. 基于污染程度層面的異質性分析
借鑒Lu 等[32]的研究,將樣本分為重污染企業和非重污染企業,其污染程度異質性回歸結果如表10 所示。由表10 可知,重污染企業組解釋變量系數為正,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而非重污染企業組解釋變量系數不顯著。其表明ESG 表現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正向影響主要體現在重污染企業上,與推斷相符。這可能是因為在生態文明發展背景下,重污染企業的法規約束、環保政策較多,所以其更加注重ESG 信息披露,并且愿意通過更加積極主動的環境管理戰略提高ESG 表現。同時,由于重污染企業在履行社會責任和保護環境方面的行為更容易受到社會公眾關注,有更多的機會通過披露企業的ESG 信息來向市場傳遞其積極履行綠色發展戰略的信號,以此引起市場的強烈反應。因此,相對于非重污染企業而言,重污染企業的ESG 表現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更為明顯。

表10 污染程度異質性回歸結果
1. 替換解釋變量的賦值方法
前文依據華證AAA-C 的9 級分類將ESG 評級劃分為A、B、C 3 組,對A 組賦值3,對B 組賦值2,對C 組賦值1。此處依據華證AAA-C 的9 級分類將之劃分為9 組,并視等級從高到低依次賦值為9~1,回歸結果如表11 列(1)所示。對比表4 發現,其結果與替換前的結果基本一致,因此可以證明本文的回歸結果具有穩健性。

表11 穩健性檢驗結果
2. 替換被解釋變量的測度方法
前文采用的高質量測度指標是企業的全要素生產率,為驗證回歸結果的穩健性,此處參考劉和旺等[33-34]的研究,采用經濟增加值和LP 法測算的全要素生產率來測度企業的高質量發展。重新對模型進行檢驗,發現ESG 表現與制造業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的相關性仍然顯著為正,結果與前文保持一致,具體回歸結果如表11 列(2)(3)所示。
3. 內生性檢驗
(1)滯后被解釋變量
為解決ESG 表現和企業高質量發展互為因果導致的內生性問題,參考劉曉霞等[35]的研究,將被解釋變量滯后1 期和滯后2 期重新進行回歸,回歸結果如表12 所示。ESG 表現與滯后1 期企業高質量發展和滯后2 期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的關系依然在1%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這表明在考慮雙向因果導致的內生性因素后,回歸結果依然穩健。

表12 滯后被解釋變量回歸結果
(2)工具變量法
為解決雙向因果、遺漏變量、樣本自選擇等可能導致的內生性問題,在前文研究基礎上,進一步增加工具變量進行檢驗。本文借鑒于連超等[36]的研究,選擇制造業企業華證ESG 評級的行業均值(MEAN-ESG)作為工具變量,這是因為企業的ESG 表現與ESG 評級的行業均值密切相關,滿足相關性假設的條件。通過采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2LS)以及對被解釋變量分別滯后1 期和滯后2 期處理,可進一步緩解由反向因果或遺留變量等原因帶來的內生性問題。內生性檢驗結果如表13 所示。工具變量法第一階段的回歸結果顯示,工具變量MEAN-ESG 的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由此可以發現,ESG 信息披露存在行業同群效應,即當行業內其他企業進行ESG信息披露時,未進行ESG 信息披露的企業也會效仿其他企業的做法進行ESG 信息披露;第二階段的回歸結果顯示,ESG 評級的行業均值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的相關系數為0.018,且在1% 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ESG 信息披露能顯著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為了確保回歸結果的可靠性,進一步進行弱工具變量檢驗,結果亦顯示不存在弱工具變量的問題。

表13 內生性檢驗結果
隨著可持續發展理念的深入推進以及ESG 投入規模在全球范圍內的不斷擴大,國內大多數企業尤其是制造業企業對自身ESG 表現日趨重視。本文以2009—2021年證監會2012 版行業分類下制造業A 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實證檢驗了ESG 表現、信貸融資成本與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關系。研究結果表明,企業ESG 表現水平的提高可顯著正向影響企業高質量發展;企業信貸融資成本在ESG 表現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中發揮中介效用。進一步研究發現,東部地區和西部地區的企業相較于中部地區的企業、國有企業相較于非國有企業、大規模企業相較于小規模企業、重污染企業相較于非重污染企業,其ESG 表現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更為顯著。基于以上結論,本文提出如下建議:
首先,政府應建立并完善制造業上市公司的ESG 信息披露制度。一是加強對中部地區企業完善自身ESG 信息披露體系建立的引導;二是研究建立具有國內單位、符合國際標準、適用ESG 評級和相關信息披露條件的清晰可行的綠色財務標準體系,并加大對企業尤其是重污染企業虛假披露ESG 信息的懲罰力度;三是大力鼓勵本土ESG信用評級機構的發展,以期為我國制造業上市公司提供更加專業且有針對性的ESG 咨詢服務;四是針對不同地區、不同規模、不同產權性質以及不同污染程度的企業,采取差異化和精細化的財稅政策,更好地發揮財稅政策支持制造業企業高質量發展的轉化效應,如對于ESG 表現好的企業,在信貸融資、稅收等方面給予獎勵或優惠。
其次,企業應充分認識ESG 表現對其高質量發展的作用,積極主動地提升自身的ESG 表現水平。一是將已有合規管理制度、管理實踐、履行社會責任的優良傳統,納入ESG 框架中。異質性分析結論表明,東部地區和西部地區企業、非國有企業、大規模企業和重污染企業的ESG 表現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更為顯著,其說明東部地區和西部地區的企業、非國有企業、大規模企業和重污染企業更應該注重ESG 建設,以爭取來自政府、投資者和消費者等利益相關者的關鍵資源。二是聘請專業機構協助完善ESG 報告。除了構建企業ESG 戰略和管理體系,企業還需出具ESG 報告,履行ESG 信息披露義務;就ESG 報告內容來看,企業需根據ESG 體系的各項要求,結合自身特點和行業特色披露相關信息。三是充分發揮ESG 表現對企業運營管理的引領作用。相關研究表明,企業良好的ESG 表現能夠有效降低信貸融資成本,進而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因此,制造業企業應在產品開發、員工培養、項目投資等方面踐行ESG 理念,積極承擔社會責任,加強公司內部治理,使ESG 信息披露成為推動企業高質量發展的有效途徑,有力助推制造業企業高質量發展。四是制造業企業應借助數字化技術全方位踐行ESG 理念,可通過建立ESG 數據線上收集管理平臺或定制ESG 數據填報手冊,來提高ESG數據的準確性和管理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