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晞
又到了一秒入冬的月份。某一晚氣溫驟降,一陣冷空氣吹得我頭疼。與頭疼相處了幾個冬天,我已經輕車熟路地知道如何應對它:該戴帽子了。
第一次頭疼時,我誤以為是某種疾病的先兆,戰戰兢兢地掛了幾個大醫院的號,沒找到病因,只領回來止疼藥。社交網絡上有許多和我癥狀相似的“疼友”,在長期疼痛無解的情況下摸清了各種止疼藥的利弊。
網上還有特意為頭疼患者設計的小程序,用來記錄頭疼日記:頭部哪個部位疼痛?疼痛程度如何?是搏動痛、鈍痛還是刀割痛?哪些原因可能誘發疼痛?今天服用了什么藥物?千萬別小瞧這些簡單的記錄,某一個細枝末節也許就能幫助發現疼痛誘因。
從各種數據來看,慢性疼痛已經逐漸流行。美國有約1 億人受慢性疼痛的折磨,約占成年人的40%。看完《疼痛的真相》這本書,我才知道,疼痛不是疾病的探測儀,而是身體的保衛者。當我們的大腦感覺哪個部位出現損傷時,就會用疼痛提醒我們:要開始自我保護了。
感覺不到疼痛未必是一件好事。先天性痛覺缺失癥的患者即便踩到玻璃、燙到手,也沒有痛覺,每一天都要提防自己出現組織損傷。
但大腦偶爾也會犯錯。一些截肢的人,在手術數年后,會感覺自己早已失去的手臂出現疼痛。一個背部肌肉拉傷的患者自愈后,再次做背部運動時,又會產生痛覺,但這并不是再次損傷,而是大腦保護欲過剩了。
一般來說, 醫學界把3 個月以上沒治愈的疼痛視為持續性疼痛,需要患者高度重視。持續性疼痛也已經成為全球范圍內致殘的第一大因素,但我們的社會卻沒有與之對抗的知識儲備,只能邊止疼邊觀察。
在不同國家,當地文化影響了人對疼痛的表達。巴利巴語幾乎沒有描述疼痛的詞語,即便是女人分娩、男人在戰場上受傷,也不被鼓勵喊疼。而外向的意大利人更愿意表達疼痛。中國人向來是內斂的,于是有了女性痛經時,男生不懂得如何勸慰,只能說“多喝熱水”的笑話。
大聲喊出“疼”都需要勇氣,更別說去關注止疼以后疼痛患者的心理創傷。
有研究表明,偏頭痛與抑郁、焦慮等癥狀共病概率接近50%。負面情緒會刺激大腦加重痛感,比如焦慮、恐懼、壓迫、寂寞……當患者有“不公平”的感覺,或被傷害了,疼痛就會加重。短期疼痛變重,進而轉化為持續性疼痛。
這或許也是當下疼痛流行的原因之一。解鎖你的手機,首先會看到彈出的一列未讀信息、營銷焦慮的廣告、社交媒體里負能量的評論……再加上文山會海、deadline( 最后期限)、同輩壓力,任何一項都足以讓成年人壓力山大。
在壓力過剩的社會里,疼痛流行已經是不可逆轉的趨勢。這也是慢性疼痛難以根治的原因之一,止疼容易,但生活里的壓力源只要還在,隨時會給疼痛“煽風點火”。
這就像是一個難以中斷的循環怪圈:壓力越大,感覺越疼;感覺越疼,心理壓力越大。研究表明,疼痛會打擊人的活躍性,使人情緒低迷,傾向于躲在家里,與外界隔絕,而這種孤立的社會狀態對健康的危害相當于一天抽15 支煙,惡化了持續性疼痛。
當你感覺到疼時,邁出家門吧——社交被譽為最便宜的止疼片,當一個人的社交網絡越廣, 對疼痛的忍耐值越高。各種實驗表明,加入小團體去劃船、合唱,與同伴一起大笑,互相擁抱,能有效止疼。
(摘自“冰點周刊”微信公眾號,稻荷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