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維視角下的峻青短篇小說簡論

峻青在深厚生活積累的基礎上精益求精、千錘百煉，創作出既有紅色基因又有經典品質、既有革命激情又有傳奇色彩的短篇小說，彰顯了中國文學的風格氣派。

紅色基因內容概述

峻青創作的短篇小說，具有鮮明的歷史特點、民族色彩和強烈的社會意義。通過閱讀峻青的短篇小說，讀者大體上可以多側面地看到膠東在新中國誕生前后極其艱難曲折的奮進歷程，看到普通軍民為了主宰自己的命運，在殘酷的革命戰爭環境或復雜斗爭中顯現出來的身姿面影。

按照時間段來看峻青的作品，均充滿了愛國主義、社會主義和集體主義精神，富有革命傳統和遠大理想，令人振奮，奮發向上。反映舊民主主義革命時期的作品《狼煙滾滾》敘述了老蒼松死守烽火臺的故事，作品《怒濤》歌頌愛國主義，在災難深重民族存亡的緊急關頭，威海城西戚家莊戚登高父子三代，滿門忠勇，反抗帝國主義和封建統治者。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的《馬石山上》是被峻青一再提起的作品，十位八路軍戰士在敵眾我寡力量懸殊的情況下，一再撕開敵人的包圍圈，帶領群眾突圍，殺傷大量敵人，最后全部壯烈犧牲，《血衣》描寫了大漢奸趙保原被擊斃后給人民帶來的歡樂，《水落石出》寫的是一件駭人聽聞的血案最終查出元兇的故事，《烽火山上的故事》和《黎明的河邊》一樣，都寫了母親英勇就義的壯舉。社會主義建設時期的作品《老水牛爺爺》描寫濰河岸上一個老游擊隊英雄，在防汛最危急的時刻，毅然跳下河，以自己的生命換得大家安全的故事，《東去列車》寫一個愛情故事，歌頌正直善良的播音員和列車員小劉，《濰河上的春天》描述一個從戰爭中成長起來的女孩子大義滅親的故事，《老交通》塑造了一個在郵政平凡崗位上忠心耿耿為黨工作的老布爾什維克的形象，《主人》描寫了趙老全在新社會所煥發出來的沖天干勁。《看喜》敘述了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的新觀念在農村的呈現。

經典品質藝術特色

峻青短篇小說藝術特色很多，如人物塑造、語言運用、心理描寫、敘述角度、矛盾沖突等等，均有探索的價值。在此只論及悲劇性、情節性和抒情性。

選擇嚴酷悲慘的斗爭年代，描寫激烈而艱苦的戰斗，揭露敵人慘無人道的暴行，謳歌勇士們的殊死搏斗和壯烈犧牲，成為峻青短篇小說的悲劇性特色。在悲劇題材中，峻青全力描述悲劇性的沖突，碰撞出“悲劇美”的火花。峻青大部分短篇小說，主人公最后都犧牲了。這是他們所處的那種具體的環境下性格發展的必然結果。這些作品沒有個人的、感傷的調子，沒有低沉、絕望的音符，有的是壯烈、昂揚的情緒，有的是莊嚴、洪亮的戰歌。

峻青的短篇小說結構完整，情節緊湊。有的作品寫了一個連貫事件的始末，如《黎明的河邊》；有的作品卻沒有中心事件，或圍繞一個人物，或用若干小事件組成，當然其中也有發端、展開、高潮和結局，如《交通站的故事》。這些作品均張弛有致，抑揚相宜，回旋跌宕，波瀾起伏。《交通站的故事》是以主人公姜老三幾次接待同志，幾次在不同情形下的表現以及對待不同人物的態度等為材料的。整個故事表面上看有些散，情節不夠緊湊，但卻因峻青精心的構思和多變的手法，使小說結構嚴謹而且有波瀾，產生生動感人的藝術魅力。作者采用的是傳神之筆，他抓住姜老三性格中最突出的特點，提煉出最富于個性化的人物語言，不用多余的話，沒有外加的動作，一個堅定、樂觀而又純樸的革命老人的形象活生生地立在讀者面前。

峻青還善于借助景物的描寫和簡練的抒情議論，為烘托人物、渲染氣氛服務。如對姜老三的犧牲，作家將時間安排在風吹雪飄的冬天，以雪襯托主人公的形象。這一處理就是極好的說明。姜老三仿佛沒有死，他緊握武器，堅強地挺立著，而且隨著積雪的增厚變得越來越高大。作者通過夸張且浪漫化的描繪，在讀者眼前展現出一幅悲壯而激昂的畫面。作者還進一步把自然界的陽光、空氣、“美好的”春天和“一切寶貴的”顏色及音響全比擬成是姜老三眼神轉化而來，使得老人的英勇精神與浩然正氣充溢天地、長存人間。

峻青作品影響深遠

20世紀50年代的峻青成為中國文壇上一顆耀眼的新星，《黎明的河邊》等短篇小說發表后，在社會上產生極大的轟動效應，確立了峻青在當代文學史上的地位。

評論界因其深邃的悲劇內涵、豐厚的精神力量、獨特的人物形象系列、鮮明的藝術特色而投入熱情的關注。當代文壇巨匠茅盾在其著名的《讀書雜記》中評論了多位作家的多部作品。他在評論文章開頭，首先就評論了峻青的作品。這不是偶然現象，而是峻青文學地位的必然體現。

各地出版社紛紛出版峻青的作品，僅以作品集《黎明的河邊》為例，1955年上海新文藝出版社出版、1956年通俗讀物出版社出版、1958年中國電影出版社出版、1959年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1962年1月上海文藝出版社再版時，把其列為“收獲創作叢書”之一。

《解放軍文藝》《解放日報》《文藝報》《文藝學習》等都發表相關評論。尤其《人民日報》接連發表評論文章，給予高度肯定。《人民日報》1956年3月14日刊登了藍翎的評論，認為峻青的《黎明的河邊》是具有強烈藝術感染力的作品。作品里小陳一家人的英雄形象，就像濰河兩岸矗立的群山那樣莊嚴崇高。《人民日報》1956年5月22日刊登李葉的評論，認為《黎明的河邊》的作者，在他的短篇小說創作中所顯示出來的特色是，非常善于從斗爭生活的真實沖突中，刻畫人物性格。《人民日報》1961年10月26日報道了峻青作品出版信息，《書海探寶——北京大學圖書館見聞》（新華社記者杜虹）走進圖書室，緊靠著出納臺門口的一張新書預告牌上，介紹了峻青的《海燕》、李同潤的《幸福的暖流》及《五四以來電影劇本選集（下冊）》等新近出版的文藝著作。

短篇小說《黎明的河邊》，首刊于《解放軍文藝》1955年第2期。解放軍文藝出版社1979年出版的《解放軍文藝1951-1979小說選（上）》收入此作。

中國圖書商報社、中國出版科學研究所聯合推出《60年中國最具影響力的600本書》，《黎明的河邊》榜上有名。《黨員登記表》被收入《百篇文學短經典》及人民文學出版社推出的“建黨百年百篇文學短經典”系列第二卷《崛起東方新中國》。

由劉白羽主編的《共和國短篇小說經典》收入峻青自己編輯的《峻青小說選》。《峻青小說選》收入了作者20世紀50年代和60年代初發表的優秀短篇小說。劉白羽認為這些小說“堪稱共和國誕生后不久短篇小說的代表作”。

峻青文學版圖初探

作家的藝術生命是靠自己的文學地圖延續著，如茅盾筆下的十里洋場都市圖景、峻青筆下的膠東圖景。峻青小說中多次出現膠東半島的西部昌濰海萊地區，使原本默默無名的濰河享譽全國。

1953年初春，峻青回到闊別五年的昌邑縣濰河一帶體驗生活，采訪創作。他的代表作《黎明的河邊》《老水牛爺爺》《濰河上的春天》及《最后的報告》等均取材于在昌邑的經歷。這些作品中隨處都可以看到濰河的影子。來到昌邑后，峻青輾轉多方打聽，找到當年那位為掩護他撤退而犧牲的通訊員墓地，可惜通訊員墳前的墓碑上一個字也沒有。原來當時戰斗結束后，老鄉們收到一具被敵人用刺刀戳得稀爛的尸體，從衣服上認出是八路軍，便把尸體偷偷掩埋在一片果園里。因為不知道姓名，所以就立了一塊無字碑。峻青呆呆地站在墳前，眼淚簌簌直流，很久都說不出話。當晚，他就住在果園主人的小屋里，極力抑制內心的悲痛，伏在小凳子上，開始《黎明的河邊》的創作。《老水牛爺爺》中的老水牛爺爺原型人物，就是昌邑濰河東岸隅莊村的一位村民。

祖籍海陽的峻青，本與濰河不沾邊，但他卻稱自己是濰河之子，因為這里凝結了他戰斗生活與創作的不平凡歲月。2005年峻青回到昌邑，昌邑市委、市政府授予他“昌邑榮譽市民”稱號，他激動地說：“我一直把自己當作昌邑人，今天終于如愿以償了。”

小說傳播類型多樣

峻青眾多的短篇小說進入課堂，被改編成電影、戲劇、地方戲曲、連環畫等，不斷被制作成各種文化產品，產生廣泛而深遠的影響。其負載的價值取向影響、教育與造就了幾代人。

如1955年新文藝出版社出版的《黎明的河邊》，全書兩輯，第一輯收錄了《老水牛爺爺》等6篇，第二輯收錄了《黎明的河邊》等7篇和后記。作品集《黎明的河邊》被國家有關部門指定為中學閱讀參考書目和大學中文系必修課教學參考書目。

1958年，導演陳戈執導電影《黎明的河邊》，編劇峻青。1961年，為慶祝元旦向黨獻禮，北京京劇團特意新排現代劇目《黎明的河邊》，導演王雁。

再如《黨員登記表》，不僅被選為教材，還被改編成電影劇本、評彈等其他藝術類型。陳靜于1958年將《黨員登記表》改編為越劇，由浙江越劇二團在杭州首演，后赴上海、青島、天津、北京等地演出；1959年春，上海越劇院二團攜帶此劇赴越南訪問演出，王文娟飾演黃淑英母親，金采風飾演黃淑英。

2018年，根據《黨員登記表》改編創作的電影，被中宣部、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列為慶祝黨的十九大勝利召開優秀影視劇展映展播推介的七部電影之一。

峻青的許多短篇小說，被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人民美術出版社等改編成連環畫出版，印刷多次。僅1978年出版的連環畫《黎明的河邊》，迄今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已經是第15次印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