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戲臺上的文脈承傳

摘要：山西作為戲曲之鄉，戲臺建筑遍布城鄉。晉中介休市的后土廟存有規模建制且具有地方特色的明代戲臺，至今仍在搭臺唱戲，發揮著社會作用。建立在民間信仰基礎上的后土文化活動，已成為當地的文化特色。文旅的特色發展，要以地方建筑為場域、文化傳承為目的，探索實現文化遺產資源的新時代開發模式。

關鍵詞：明代戲臺；戲曲藝術；山西文旅

山西戲曲文化資源豐富，無論是城市宗教神廟的定期演出還是鄉村社區廣場的臨時搭臺，藻井飛檐的古代戲臺上演的是酬神娛人的藝術盛宴。戲曲作為表演藝術，歷史悠久，是音樂、舞蹈、表演及通俗文學等高度成熟后的綜合。晉中介休市的后土廟存有規模建制且具有地方特色的明代戲臺，歷經千年至今仍在搭臺唱戲，建立在民間信仰基礎上的后土文化活動，已成為當地的文化特色。以地方建筑為場域、文化傳承為目的，探索實現文化遺產資源的新時代開發的地區模式和意義。

山西的后土廟分布集中于晉中及晉南，介休市地處汾河中游交通樞紐，自古有“琉璃之鄉”的美譽。其后土廟位于城市中心，形成以后土信仰為核心的多神祭拜格局，氣勢恢宏，占地面積9196平方米，是我國后土廟建筑群中規模最大、最完整的瑰寶。據明正德年間重建碑刻記載，后土廟創建早于北魏時期，多次修復建設，現有建筑群為明清以來不斷添構而成，內有倒坐戲臺（圖1），形制為重檐歇山頂，前出單檐歇山抱廈，兩側帶八字音壁。臺頂有多色脊獸，均為琉璃燒制，造型瑰麗各異、技術精巧。作為明代建筑戲臺的代表，后土信仰屬于皇家認證、地方籌資建設的代表。根據廟中保存的修建碑記，“有錢出資，有力出力”，因此各方工匠視之為獻藝積德的契機，各逞其技，是戲臺建筑美學的代表。陰歷三月十八是后土娘娘的誕辰，是傳統的古廟會。介休市后土廟延續千年傳統搭臺唱戲，舉辦活動弘揚戲曲文化。

一、以民間信仰為基礎的后土文化活動

山西自古農業興盛，最早出現帝王祭拜后土、民間傳承后土，文化根脈深厚。后土信仰祭祀的是大地女神、萬物之母，“后”字初始意為全祖尊母，通過不斷演變成為君王配偶的女性尊稱?！巴痢焙汀澳浮痹诠艥h語中音義相通，由此可見，后土文化是中華傳統文化中的地母文化，體現對孕育滋補萬物、生生不息的土地母親的敬重和崇拜，后土圣母被視為承載天地、滋養生靈的神女。從軒轅黃帝開始，在后土祠莊嚴祭祀，向地母之神祈禱風調雨順、百姓安樂。漢代祭祀也僅限官方，《禮記·郊特牲》記載：“地載萬物，天垂象，取財于地，取法于天，是以尊天而親地也。故教民美報焉”①。帝王祭祀后土弘揚尊祖孝親觀念，其行為推動中華民族尊天重地、愛國順長優良傳統的形成，通過祭祀傳達后土文化蘊涵的倫理道德、秩序禮儀。國家層面的重視讓后土文化流傳民間，后來祭拜逐漸在民間盛行并貫穿于人們日常，形成生產生活中的民間信仰。《介休縣志》（嘉慶版）還記載：“社稷壇，在城西一里許，舊有壇制，雍正十年三月，欽奉上諭敬謹修理，又奉部頒規制，縱橫廣二丈五尺，高二尺一寸，陛各三級，背南面北，繚以周垣石主，長二尺五寸，方一尺瘞于壇南正中，只露圓尖。神牌二，以木為之。社右稷左……每歲春秋致祭?！雹趶闹械弥?，在清代介休已有專門的祭祀場所以及完整的祭祀規則與制度，民間修建具有當地特色的廟宇，出現多種形式的地母神女、地母娘娘，后土信仰已扎根百姓之心。后土文化根植于華夏兒女對祖先的紀念和追思，通過豐富的紀念形式，在肅穆莊嚴的文化參與中認同身份、延續情感。民間祭拜地母、祈福許愿的習俗傳統傳承至今已有4000年歷史，延綿不斷的香火祭祀之中體現中華兒女對歷史文脈的賡續、精神文明和文化自信的凝聚。

山西汾陰是后土信仰的發源地，存在由官方祭祀到民間祭祀興盛的發展過程。以后土廟為中心，介休也在漫漫歷史長河中形成具有地方特色的后土文化信仰，后土娘娘是介休后土文化中的神女形象。介休后土廟是唯一位于城市之中的后土神廟，作為全真派道觀，其為四進院落，由戲臺與后土殿組成最后一進（圖2）。后土娘娘為道教“四御”之一，全稱為“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作為土地崇拜的體現。傳說后土娘娘掌管生死造化、萬物之美和大地河山之秀。

陰歷三月十八是后土娘娘的生日，這一天祭拜后土娘娘，舉辦廟會，在后土廟戲臺唱戲酬神。不僅有祭祀活動，還與地方的鄉土社會、農民生活、商業貿易等活動密切聯系，其中，唱戲酬神是介休后土文化的鮮明特色。20世紀90年代以來，介休市政府推行“文化戲臺、經貿唱戲”活動，如今已成為傳統。親切的晉劇、熱鬧喜慶的曲目讓歡快而濃厚的民俗氛圍洋溢在3米多高的戲臺之上，戲臺高度與后土娘娘端坐的神臺高度相近，八音壁直接將聲波反射到后土大殿，為后土娘娘過壽獻禮。

戲劇酬神體現對后土文化的傳承，通過唱戲的形式給后土娘娘叩拜壽誕，祈福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祈求家人、地方百姓福壽安康、平安幸福。這種信仰和期盼，讓戲劇變得更加神圣和莊重，在酬神的過程中，民眾的精神也得到慰藉。酬神戲仍有一定的社會功能，多樣的戲曲與豐富的表演是綜合性藝術的表現方式，酬神演戲的功能除了“酬神”和“慰人”之外，其社會娛樂功能也能夠“娛人”。戲劇自身具有極高的審美、娛樂價值，晉劇的唱腔激越、粗獷且圓潤、工細，又擅長用對唱、輪唱等多種手段發揮唱腔的藝術特色，水袖功、椅子功、腳尖功等多姿多彩的技巧呈現更是賞心悅目。多戲臺的搭建、多場次的表演，靈活地吸引許多市民到場觀看，圍觀的場景更是熱鬧，為快節奏的市民生活提供了有意義、有高度、有深度的文化內容。

在2024年為后土娘娘慶生之時，廟會邀請山西省晉劇團和當地戲劇團演出，在廟外及廟內兩個戲臺進行表演。精彩紛呈的戲曲展示戲班高超的演繹水平，起到較好的宣傳作用，通過輕量化的傳播進一步推動觀者對戲曲文化的認識與傳承。廟內戲臺上表演的《滿床笏》主要呈現郭曖為父親郭子儀祝壽之時其妻升平公主未赴壽宴，郭曖遭戲謔后怒打公主，打亂了君臣、父子、夫妻的社會秩序準則。但開明的皇帝念郭家功勞，并以尊重長輩為由對其加官，最終化解矛盾。這涉及人民之福、顧全大局的結局，倏忽拉近戲劇與百姓的距離。后土廟廣場舞臺表演的《喜榮歸》也極具教育意義，書生趙廷玉因家境貧寒不得岳母喜歡，得中高魁后故意隱瞞，仍以落榜書生認親。當岳母有悔婚之意時其妻秀英決然抗拒母意，最終與趙廷玉喜結良緣。圓滿的劇情符合大眾審美，同樣處于人民大眾的藝術期待視野內。演出的《渭水河》《姐妹易嫁》《算糧登殿》等仍向民眾傳達著一定的禮儀秩序與倫理道德，滲透著忠祖孝親、敬天法地、孝親順長等既定秩序，這些寶貴的精神文明浸潤人的思想和靈魂、豐盈人的精神世界。通過后土廟延續千年的系列文化活動可知，文化需要具體的習俗或活動延續和繼承，增強禮制教化的儀式感，在潛移默化的過程中讓傳統禮儀再次回到大眾的視野，喚醒中華民族獨特的道德行為定式和道德行為習慣，形成良好的社會氛圍。

二、借助傳統戲曲藝術，傳承后土悠久文脈

華夏古文明，山西好風光。山西文旅部門一直將工作重心置于文藝創作、文化服務、非遺保護以及旅游宣介等領域，持續滿足人民群眾的精神文化需求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深度契合全方位推動高質量發展的整體形勢與宏觀格局。根據山西省統計局發布的數據顯示，2023年全省重點監測景區接待游客8070.5萬人次，比上年增長163.4 %；門票收入26.9億元，增長219.0 %；經營收入45.3億元，增長195.4 %。攜程《2024年清明節旅游預測洞察》顯示，相較往年，游客旅游重心向內地遷移，中部旅游訂單同比增長62 %，山西成為中部旅游目的地省份第一名；2024年“五一”假期，山西全省接待訪客3107.3萬人次，同口徑比上年增長13.3 %。

2024年清明節期間，介休綿山景區作為“清明寒食之源”，依托第十七屆寒食清明文化節，通過文藝和民俗展演等多形式活動全面展示寒食清明文化。據統計，中國消費網、旅游之窗、《美麗中國報》、中國熱評網、今日關注網等200余個媒體專題報道綿山寒食清明節活動，內容輻射全國200多個城市，總共瀏覽量3000萬+。故而，在綿山民俗以及傳統寒食清明文化的傳播作用之下，為介休的旅游業構筑了龐大的人流基礎。

如今的后土祠已成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和知名旅游勝地，在多方面的共同努力下，讓更多人看到和了解。介休后土文化研究會多次邀請多領域專家解讀、宣傳普及后土文化，積極與國內外后土文化研究學者互動溝通，與多所高校建立良好合作關系，打造后土文化新名片，擔負著讓后土文明薪火相傳的歷史使命。但在文脈綿延賡續的過程中，還有一些可予優化的范疇。

第一，文化遺產宣傳需擴大規模。通過實地考察發現，在民俗活動開展中，參與者多數為本地年長市民，外地游客以及本地年輕群體較少。年輕群體對民俗活動缺乏足夠的興趣與認同感，對地方古建文物遺址個性魅力認識不足，未能發現禮儀風俗的獨特價值。作為一個地方民俗活動，為推動相關文化的傳播，相關部門可以全面加大文化及活動的宣傳力度，開發特色文化相關系列產品來展示后土文化的獨特魅力。例如：將后土文化與現代科技、藝術等領域相結合，以VR、AR技術全方位宣傳古建，以系列琉璃文創打造特色本土產品等吸引更多人，形成具有后土特色的文化產業鏈。

第二，文化遺產資源整合有待提高。在年度的廟會民俗活動開展過程中，主要以祭拜、戲曲表演為主，較為單一化。為擴大文化遺產傳承的空間，可在廟會期間加大文化教育力度，派相關人員進行主持教育，從不同視角、不同維度講述文脈傳承歷程到有序祭祀活動的展開，規范祭祀演出、活動等流程，再到演劇戲曲的事項安排，最終形成完整、有序、有意義的本土特色文化廟會，恢復各文化遺產間的互動關系，強化文化價值。

第三，文化旅游內涵挖掘不足。與“三賢故里”介休本土的“綿山”“張壁古堡”相比，對后土廟、祆神樓等的旅游開發水平還不夠成熟，基礎設施和服務水平還有待提高。如今的文旅市場，對于沉浸式體驗非常重視，游戲“黑神話悟空”的爆火給相關的古建旅游帶來新契機。擁有“文化戲臺”是吸引游客的一大特色，可與專業人員合作展覽戲臺的相關文化，從其建筑風格、特色到表演的曲目，打造一張獨具吸引力的后土戲臺名片。特色琉璃也是吸引游客前往參觀、學習和體驗的一大“法寶”，可通過舉辦特色琉璃文化節慶活動、打造特色民宿、開展帶有藝術、商業性質等的廟會一條街增加文化產業的投入，在優化旅游業的過程中培養和增強更多人對傳統文化的熱愛與傳承意識。

綜上所述，后土文化的保護、傳承與發展是一項長期而艱巨的任務。通過各界的共同努力，實現后土文化的長遠繁榮與傳承，讓這一珍貴的文化遺產繼續發揚光大，更好地擔負起新時代的文化使命。

參考文獻：

[1]錢玄，徐克謙，張采民等注譯.禮記上[M]. 長沙：岳麓書社， 2001.07

[2]陳偉，樊淑敏，ChenWei，等.后土信仰的嬗變及其生態意義[J].江西社會科學，2007（05）：7.

作者簡介：

武玥（1990—），女，漢族，山西侯馬人。博士，副教授、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明清戲曲。

李娜娜（2001—），女，漢，山西呂梁人。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學語文教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