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升
朱梅的到來,終于翻開了青島啤酒廠由中國人釀造的歷史。
在啤酒廠,“轱轆馬”是當時包裝車間的第一道工序,也是從貨場上將瓶子運到洗瓶機上線的運輸工具——四個像火車一樣的鋼輪上面,有一個3米見方的木板平臺,在小鋼軌上由工人推動。那時工人們運瓶子都是每層6麻袋,每車平時運12包,多時運18包。在空車運瓶的時候,有的工人喜歡將轱轆馬快速推一陣,然后雙腳跳上去滑行,不過,如果轱轆馬突然出軌,站在上面的工人立刻就會人仰馬翻。碰上雨雪天,推起轱轆馬來就十分吃力。
“戳窩子”是繼“轱轆馬”運進空瓶后的工序,將麻袋內的瓶子用人工裝到洗瓶機空盒內。一般新進廠的工人都要從這個崗位干起。
無論是哪個崗位,工人們每天必須工作12小時以上,月底領到的薪水卻難以養家糊口。在1937年7月盧溝橋的槍聲響起之前,啤酒廠共有職工186人,其中包括12名女工在內的中國工人有164人。日本人最高月工資2.48元,最低1.36元,中國男工最高1.56元,最低0.43元,中國女工最高0.42元,最低0.34元。
和當時很多日管企業一樣,啤酒廠使用了大量童工。在這一時期的工人中,童工占到了40%。有描述稱:“到了工廠不敢抬頭,只能埋頭干活。日本監工一上班就拿著一根木棍巡邏,看見誰干得慢就往誰頭上打,幾乎每個人都挨過打。”日本管理者與中國工人之間的矛盾終于在一天爆發。日本人調戲了一位女工,憤怒的工人掀起了全廠大罷工。為了讓工人復工,日本工場長不得不答應每月發一次啤酒,男工6瓶,女工5瓶,童工3瓶。
從1942年起,像大多數工廠一樣,由于連年戰爭,啤酒生產蕭條,工人的生活水平直線下降,很多工人餓得逃回家里,啤酒廠里的日本人與中國人的矛盾更加激烈。日本工場長的辦公室門外,不知從何時起已經悄悄地裝上了一道鐵護欄。一位接一位的工場長走馬燈似的輪流上任,卻依然無法令啤酒廠開足馬力。后來,日本人竟然在啤酒廠里支起了一個制藥車間,生產日軍所需的藥品。茍延殘喘的啤酒廠,暗示著日本必然戰敗的命運。
日本在1945年8月15日宣布無條件投降后,國民政府軍政部便于10月查封了青島工場,留用工人295名,易名為青島啤酒公司,一年后定名為啤酒廠。1947年6月,啤酒廠被國民黨四大家族之一的陳果夫所屬的齊魯企業股份有限產業處理局買了去,出價多少不得而知。掌印啤酒廠的機會落在了38歲的四川人朱梅身上。他是中國啤酒史上第一位擔任啤酒廠廠長的中國人。20世紀30年代,朱梅同當時的大多數有志青年一樣前往歐洲“師夷長技”,在比利時國立釀造學院、法國巴斯德學院留學進修,并先后考察過歐洲8國的釀造技術。1935年回國后,先在中國人開設的葡萄酒廠任釀酒師。朱梅的到來,終于翻開了青島啤酒廠由中國人釀造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