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雅婷
雷峰塔
你最終是壘成在缽盂上,覆手
就傾翻潴留千年的云雨。我的身體
是另一種懸掛的恐怖——赤條條穿著白
被西湖化緣而來的寶塔砌起七層。每一世
我冒雨去捕撈姻緣,偷盜的心肝就在查獲時
翻下水底。即使是修個同船渡,傳奇也只是懸置、
風干得一絲不掛——夫君再三到佛前
閑耍,妖媚娘
就在帶累里喚作死冤家。不如鳧水到對岸,
借著走私的
驚險,引渡歡愉的錯認或縱欲的堆疊——用你的橫梁
挑起閨房的帳幔,許多恩愛倒吊在懷疑的終點處。
你才真正像一座塔。隔絕,不容磨蝕,甚至比
收藏的舍利還要堅硬:不是蛇膽,不是任何
非正經的春心。閉闔我的雙眼酸脹如青燈,
倒塌后向我證實,你磚塊的四大皆空。
日出的事
赴你的約,幾場悶熱氤氳在雨后。五點
我們籠蓋在欲曙的碗下——細小,潮濕,
滴著春天遺留的水。長久不談眼前的暗,
更長久的日子潰然失序。摸索唇的翕動:
“我們是兩個人。我們騎一‘張’車。”曖昧
開出一張疲軟的罰單,連同兒戲的憂傷
兌入詞藻。于是循著章目談天,像成人
的年終總結——條分、縷析,斤斤計較。
“愛總該是鄭重的吧。愛應該是。”很難
在未明的路上稱量。撈起眼底的指北針
我們就看不見海上的波了。這多像一場
夸父的追逐,終點像,盲目也像。北飲
大澤,軌外的一段避重就輕;深深淺淺
(把小和尚的心搞亂了)墨色也在溶淡,
——流淌、暈化,模糊的邊界顯山露水。
紛亂什么呢?尚未接近的時刻,海霧下
我們敏感如同兩頭新鮮的蚌。“看日出。
看珍珠的沙核。”包藏痛感(千條江河
歸大海)。空氣里鼓起一個無心的泡泡。
未竟之音
我們都選擇堵住耳朵寫作,在播放器里
保持專注。捕捉
逐句上升的理解——
\[字符滾動時(選中、高亮、放大為
最前沿的問題意識)聽,編輯最愛\]
簡短、明確、有概括性。
被記錄下的是什么?我的漢字必須
使用國家公布的規范字。敲擊鍵盤的時候
覆蓋鐘表/他(她)的計數聲:干凈、利落,
像棉簽
折斷在試管里/我也很多次
幫忙擰開蓋子。復數的感謝隔著
雙重的布幔。我們的嘴巴
上下關閉。有時南北的語言并非
無法溝通\[不似分異的入侵物科普
或輕或重的動詞:吞刀、腰斬、學習
《中國人的宗教》——(西方的人類學或
本土的一廂情愿?)白水也能嘗出甜味\]的
喉舌。是樂觀,亦或輸入的幽默(咩啊你?)
推開窗子的一刻,爭吵正喘息:破口
無聲的音節逃逸在空氣里/影子飛揚)
魂魄也
安然落在紙上。丁達爾的神跡,折射里
沒有微塵被分割——最均質的白/如一列列
人群如巴別塔累累。(更小的方塊隔絕語義
語義是現實是在光標后)以十指追趕
數字、時間降落為靜置的雪。
去駕駛回車,頁面就被清掃/只痛感,
痛感仍規則地跳動。心臟敲打而答答
數萬次,修改開放再開放的結語。
有待探索如此(曖昧的語境還是道德?
是我們)脆弱、膽怯,而且幸運——
是我們仍運指如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