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的領導法治化三重邏輯探析

[摘 要]黨的領導法治化回答了在依法治國的大背景下，如何堅持和完善黨的領導這一重大理論和現實問題。有必要深入闡釋黨的領導法治化理論意涵，探索其基本動因、本質要求和實現路徑，深入理解為什么要黨的領導法治化、黨的領導法治化什么樣和如何實現黨的領導法治化等基本問題。

[關鍵詞]黨的領導法治化；歷史邏輯；理論邏輯；實踐邏輯

黨的領導法治化是獨具中國特色的政治現象和法學問題，應當以習近平法治思想為基礎，深入闡釋黨的領導法治化歷史邏輯、理論邏輯和實踐邏輯的理論意涵，以及三種邏輯之間的內在

聯系。

一、黨的領導法治化的歷史邏輯

（一）黨的領導法治化的歷史動因

黨的領導和長期執政地位要求黨的領導法治化。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地位源自近代以來艱苦卓絕的歷史斗爭和馬克思主義政黨的先進性。中國革命先進分子在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指導下創立中國共產黨，徹底打破舊的國家機器和社會秩序，建立人民當家作主的社會主義國家制度和法律制度，從根本上改變了中華民族的命運。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無產階級革命代表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以實現人的全面解放為根本使命，遵循歷史發展規律。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地位得到憲法確認，開啟黨的領導法治化序幕。憲法序言中高度總結了中國共產黨是國家主導力量，領導人民取得革命勝利，建設社會主義新中國，改革政治經濟體制，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和社會政治民主化程度。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建設要求黨的領導法治化。根據列寧的黨和國家理論，無產階級革命勝利后新國家建設，既要堅持黨的領導權以保障社會主義國家性質，也要將領導權與法治原則相結合，形成社會主義國家治理模式。法治是黨的領導和治國理政不可或缺的重要手段。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社會主義法治必須堅持黨的領導，黨的領導必須依靠社會主義法治”[1]。理順黨的領導與社會主義法治的關系，揭示出黨的領導、法治建設和國家發展息息相關的歷史邏輯。黨的領導法治化是中國共產黨長期執政和國家長治久安的根本保障。

加強和完善黨的自身建設要求黨的領導法治化。新時代，中國共產黨處于復雜的執政環境，受到來自國內外的考驗。在內部，中國社會轉型時期各種社會群體利益矛盾凸顯。在外部，全球化浪潮和多元意識形態產生巨大沖擊。這些客觀現實要求中國共產黨加強和完善自身建設。黨的領導法治化通過法律權威推動黨的自身建設規范化、制度化，增強黨的組織力、凝聚力和戰斗力，提高黨的領導力。

（二）黨的領導法治化的歷史演進

黨的領導法治化是一個動態發展的過程。新民主主義革命和新中國成立初期的實踐探索奠定了黨的領導法治化的制度基礎。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在民主精神、民主作風和民主工作方法等方面形成了優良的傳統。制定和頒布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憲法大綱》等大量法律法令，創造了“馬錫五審判方式”，開啟了國家制度和法律制度建設的探索。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共產黨倡導民主法治精神，建設社會主義法制。從共同綱領到五四憲法，中國共產黨以一切權力屬于人民為最高原則，建立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愛國統一戰線制度等基本政治制度。以根本法的形式確定了我國的國體、政體、國家機構、公民基本權利義務等，為黨的領導法治化奠定憲制基礎。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共產黨堅定不移地推進黨的領導法治化。黨中央要求把人民民主提升到法治的高度，逐步探索黨的領導法治化。憲法確認了中國共產黨“統領全局、協調各方”的領導地位。法律權威加強和完善了黨的領導，發揮黨的領導權的整合機制，以提供并維護穩定的憲法秩序。明確依法治國是治國理政的基本方略，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是政治體制改革的首要目標。

新時代黨的領導法治化的深度和廣度不斷拓展。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確立了全面推進依法治國的戰略總目標，標志著黨的領導法治化進程邁向新階段。社會主義法治的本質特征是“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依法治國三者有機統一”。歷史經驗表明，中國共產黨始終是中國法治建設的主導性力量，只有把黨的領導貫徹到依法治國的全過程和各方面，有計劃、有步驟、有重點地扎實推進，才能切實落實這一重大戰略。人民當家作主是中國特色法治建設的本質和核心。黨的領導是實現人民當家作主和依法治國的政治保障和根本前提。

二、黨的領導法治化的理論邏輯

黨的領導法治化呈現出與馬克思主義法治理論一脈相承又創新發展的理論邏輯，包含兩層內涵：一是黨必須在憲法和法律范圍內活動；二是黨的主張通過法定程序轉化為國家法律。

（一）黨必須在憲法和法律范圍內活動

任何組織或者個人都不得有超越憲法和法律的特權，絕不允許以言代法、以權壓法、徇私枉法。

其一，黨必須在憲法和法律范圍內活動體現了法治的核心價值理念。法治的核心價值理念是通過法律規范約束權力。在中國法治框架中對黨的領導權力的約束包括憲法法律外在約束與黨規黨紀的自我約束兩個層面。從外在約束看，明確權力受人民監督制約的理念。中國共產黨確立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為根本政治制度，既能充分反映民聲民意，又能集中力量、提高議政效率。人民代表大會是國家權力機關和立法機關。通過參政議政渠道的制度設計，廣泛吸納公民參與國家治理和行使國家權力，實現人民當家作主。通過人民代表大會的立法程序，將人民意志以國家法律的形式加以固化，對全體人民產生普遍的約束力。黨在憲法和法律范圍內活動實質上體現了黨的領導權接受人民的監督制約。從自我約束看，制定和執行更嚴格的黨內法規以約束黨的權力。黨是肩負神圣使命的政治組織，黨員是有著特殊政治職責的公民。國家法律是公民必須遵守的行為底線，黨規黨紀要有更高的標準，黨規黨紀嚴于國家法律，以切實有效地實現黨的權力自我約束。憲法法律外在約束與黨規黨紀的自我約束相輔相成，構成對黨的領導權和執政權的有效制約，一定程度上化解了中國法治建設“既需要權威，又要制約權威”的二律背反難題。

其二，黨必須在憲法和法律范圍內活動要求加強黨的領導制度建設。依法領導的前提是有法可依。“依法治國與依規治黨統籌推進、一體建設”是中國法治建設的最大特點與優勢。形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的“國家法律與黨內法規”的二元格局，決定黨的領導制度建設的復合模式——國法抽象確認、黨規具體規定。黨的領導制度建設發展形成一條獨特的實踐路徑：馬克思主義領導理論中國化實踐，并將先進經驗理論化和系統化。在條件成熟時，先寫進黨章修正案，再修改憲法，完善相關法律和黨的領導類黨內法規，使黨在憲法法律和黨內法規下運用和行使領導權。

（二）黨的主張通過法定程序轉化為國家法律

其一，黨的領導法治化闡明黨的主張與國家法律之間的邏輯關系。一方面，黨的主張與國家法律有明確的界限。黨的決議、政策不同于國家法律，不能以黨代法、黨法不分。另一方面，黨的主張與國家法律的內在一致性。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我們黨的政策和國家法律都是人民根本意志的反映，在本質上是一致的”[2]。黨的主張是國家法律的內核與靈魂，國家法律是人民利益與黨的事業的法律化表達。黨的主張具有戰略性、靈活性、直接性的特點，針對國家和社會治理中的新形勢、新問題、新需求，總結一般規律、普遍意志和整體訴求，將其形成黨的路線方針政策；再在成熟時通過立法機關依照法定程序上升為國家意志，轉化為對全體人民有普遍約束力的國家法律。在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法治建設中，黨的政策與國家法律的關系實質上平衡了社會變動性與法律穩定性之間的張力，實現政治問題向法律規范的轉化，引領社會主義法治變革和國家發展。

其二，黨的領導法治化要求建立健全黨領導立法的制度和機制。首先，要明確黨的領導與立法機關之間的關系。黨對立法機關工作的領導是政治領導和組織領導，確保立法始終堅持社會主義方向，反映黨和國家事業發展要求。黨領導立法并非過分頻繁、不正常的、瑣碎的干預，更不能用黨的組織代替立法機關，而是要支持立法機關遵循民主立法和科學立法的原則行使立法權。其次，將黨的領導貫穿立法工作的全過程和各方面，從立法規劃、立法起草、立法審議到備案審查，形成全鏈條制度閉環。通過制度和機制明確黨在立法中的地位和權力。包括黨領導立法責任制，黨的法律修改建議權、立法重大問題請示報告義務與黨的決策權、全面依法治國委員會立法溝通協調制度等。上述制度明晰了立法工作中黨的權力與立法機關的權力，區分黨的政治決策權、修法提議權與立法機關的立法決定權，同時也避免了立法機關審議黨務、討論政治問題的困境。最后，當立法生效實施之后，黨要帶頭守法，嚴格遵守國家法律法規。這要求在客觀情勢沒有變化的情況下，黨不能就法律相關重大問題任意、頻繁制定政策，不能用政策變更代替法律。黨的政策成為法律后，實施法律就是貫徹黨的意志，依法辦事就是執行黨的政策。

三、黨的領導法治化的實踐邏輯

（一）黨的領導權理論深化

根據馬克思主義領導理論，領導概念實質上是領導者與被領導者不斷確立共同價值，團結行動，實現共同目標的雙向互動過程。在這一過程中，必須堅持馬克思主義政黨的主導地位和作用。正如列寧所說，“黨是階級的先鋒隊，它的任務絕不是反映群眾的一般水平，而是帶領群眾前進”[3]。這有力地駁斥了實踐中對領導概念的誤解，即用“命令—服從”框架將無產階級“領導”概念解釋為單純地行使權力或統治，混淆了“黨的領導”與“上下級之間行政過程”。

從革命時期到新時代，對黨的領導權的認識不斷深化。在革命時期，內憂外患、民族存亡的特定歷史條件與語境下，中國共產黨與人民形成了“道義性倫理契約”。中國共產黨秉持人民至上的價值理念，代表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自己的私利，領導人民實現革命的勝利。人民發自內心地信任、擁護、支持中國共產黨，承認其先進性和領導地位[4]。道義性倫理契約揭示出廣大人民群眾在人類社會發展中的創造性的主體地位。強調黨與人民的一致性，建構黨與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

在新時代，強化并踐行黨的領導權要規范化、法治化的理念。黨的領導法治化既將政黨權力制約在法律的框架內，又借助法律的權威加強和完善黨的領導權。我國憲法既在序言中回顧黨領導人民革命、建設、改革的歷程，表達了黨的事實領導權；又在憲法正文明確依法治國、依法領導，表達了黨的規范領導權。具體而言，黨的領導行為對國家發展產生直接而深刻的影響，應從內外兩個方面持續加強黨的領導法治化、規范化建設。在外在約束方面，完善國家法律，實現黨的領導入法，為黨的領導權的職權、原則、程序等提供法律基礎。在內在建設方面，健全黨內法規，尤其是黨的領導類黨內法規，為黨的自我革命提供制度保障。黨內法規始終堅持“黨規嚴于國法”。通過較高的道德性標準和黨員義務權利，規范黨員行為，使黨員政治上講忠誠、組織上講服從、行動上講紀律，發揮榜樣作用，擔當更大的使命和責任。

（二）黨的領導方式的完善

在新時代，黨的領導方式的認識全面而深入。其一，強化黨的全面領導。切實發揮好黨“把方向、管大局、做決策、保落實”的領導責任，確保國家建設的社會主義方向和正確的政治立場。其二，厘清黨的領導與國家機構的關系。既要把黨的領導貫穿到國家和社會的各方面和全過程，又要保證國家機構依法、積極、有效行使國家權力，避免黨政不分、以黨代政。加強黨對國家機關的政治領導、思想領導和組織領導。其三，注重黨的領導效果。統合政策領導與依法領導各自優勢，實現功能互補，并通過制度機制協調二者關系，切實發揮黨的領導作用。

結束語

黨的領導法治化是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必然要求。從歷史、理論、實踐三個層面闡釋黨的領導法治化，有助于深化為什么要黨的領導法治化、黨的領導法治化的要求和如何實現黨的領導法治化等問題的理解，探索適合中國國情的法治道路。

參考文獻

[1]習近平.關于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的說明[J].半月談，2014（21）：23-32.

[2]習近平.在中央政法工作會議上的講話[N].人民日報，2014-01-08（1）.

[3]列寧專題文集：論無產階級政黨[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338.

[4]李海青.中國共產黨：馬克思主義的使命型政黨[J].江西社會科學，2018（2）：5-11.

作者簡介：趙大千（1983— ），女，漢族，吉林長春人，大連理工大學，副教授，博士。

研究方向：法理學、黨內法規、勞動與社會保障法學。

基金項目：2019年，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全面二孩背景下生育權的理論反思與法律保障研究”（項目編號：19BFX054）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