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察視角下信息市場著作權的合法化流轉

摘 要：隨著信息通信技術的創新和迭代發展，智力成果侵權門檻日益降低。目前，國家通過制度設計，一定程度上保障了版權人能夠從市場交易中獲取前期創作的對等報酬，但由于司法保護力度不足、孤兒作品利用許可機制缺乏及單個事前授權執行難度較大等問題，使得現有法律武器仍不足以應對無孔不入的侵權行為。作為參與社會治理的重要法治力量，檢察機關應注重統籌，通過暢通著作權侵權案件的行刑雙向銜接機制，推動建立版權查詢平臺，建立權利人事后退出機制等措施，有效遏制信息市場中侵權行為的泛濫之勢。

關鍵詞：信息市場 著作權 合法化流轉 知識產權保護

隨著互聯網的快速發展，信息市場中著作權侵權大有泛濫之勢。為保護著作權人的權利，包括檢察機關在內的各部門不斷加大侵權行為的打擊力度，這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凈化了信息市場，但卻無法從根本上解決著作權侵權的問題。反思、探索著作權流轉合法化路徑，切實有效降低乃至消除信息市場中著作權侵權行為，迫在眉睫。

一、信息市場中規制著作權侵權具有現實必要性

據2024年3月22日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發布的第53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3年12月，我國網民規模達10.92億，較2022年12月增長2480萬，互聯網普及率達77.5%。［1］互聯網網絡體系建設不斷完善，數字化服務市場深度發展，著作權的相關產業也紛紛開始向數字化轉型，信息市場體量日趨龐大。

根據最高法知識產權審判庭發布的《中國法院知識產權司法保護狀況（2023年）》顯示，全國法院2023年新收知識產權民事一審案件46.2萬余件，其中著作權案件占比54.46%［2］。同時，以“著作權侵權”為關鍵詞在威科先行法律信息庫“裁判文書”欄展開檢索，2019年—2023年，知識產權案件中著作權侵權案件增速顯著，其中侵犯版權人的信息網絡傳播權居多。

案件受理量逐年攀升，著作權領域違法違規侵權引發的權利糾紛頻發，且隨著數字技術的高速發展，互聯網已然成為著作權侵權違法行為的最主要發生地之一。在互聯網這一傳播媒介下，作品經過編碼轉化為數字信息，能夠實現迅速且廣泛的傳播。信息市場中與著作權有關的侵權行為日積月累，長此以往將嚴重妨礙信息市場與信息產業的健康發展。

二、信息市場中著作權侵權產生的原因

從《著作權法》設立“信息網絡傳播權”，到《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等法律法規的實施，我國對于著作權侵權一直秉持零容忍的態度。但如上文所述，目前涉著作權案件仍不斷增多，亟需厘清相關原因，為破解困局提供指引。

（一）行政監管部門保護力度不足

我國《著作權法》等相關法律規定了技術保護措施，但結合日益增多的侵權案件來看，實施效果仍有待進一步提高。究其原因，一是與行政監管主體職權交叉有關。2018年，我國對行政機構進行改革，進一步整合了行政監管職權。但從實際來看，目前著作權行政執法保護主體仍然存在多部門重合的情形，導致實際履職中出現“均能管”變成“均不管”情況，繼而使得權利人的著作權處于持續受損狀態。二是與行刑正向銜接不暢有關。我國二元化的刑事立法體系，導致在處理著作權案件時會遇到刑事法與行政法交叉的情形。因缺乏必要的制度約束，行政機關的移送機制和司法機關的偵查機制脫節，存在以行代刑、有案不移，甚至有案難移等問題，嚴重影響檢察機關刑事審查程序的啟動，刑事打擊效果大打折扣。

（二）孤兒作品利用許可機制缺乏

美國版權局《2006 年孤兒作品報告》指出，“孤兒作品”這一術語被用來描述使用者想要通過獲取著作權人的許可去利用一個仍受著作權保護的作品，卻無法確認著作權人身份或者找不到著作權人的情況。［3］按照現行《著作權法》對“作品”的定義，孤兒作品的作品涵蓋文字、音樂、攝影等著作權法明確的各類符號組成的各種作品類型。按照《伯爾尼公約》規定的著作權自動生成原則，作者創作完成，無需向有權機關備案登記就可以取得作品的著作權，成為當然的著作權人，著作權保護期為作者有生之年再加上50年（部分發達國家甚至更長）。這種權利自動生成機制加上跨度較長的保護期限，易受各類不穩定因素影響，實踐中很容易出現作品的作者或原件持有人“失聯”的情形。對于權利人不明的孤兒作品，因沒有相關許可機制，使用人為進行創新，只能在未經授權的情況下即展開利用或再創作。待權利人復出后，使用人就容易面臨訴訟、承擔侵權責任的風險。

（三）單個作品事前授權執行難度較大

不單權利信息不明的孤兒作品存在使用難題，權利信息明確的作品也同樣存在這個問題。著作權保護創造者對于個人作品的絕對權利，使用者必須獲得創造者的授權方能合法使用，否則就會構成侵權，這就是“先授權后使用”的基本原則內涵。不過隨著數字時代到來，創作門檻大幅降低，一部手機就能完成整個創作，作品體量驟增。在此情況下，如果全部采取單個事前授權的方式利用作品，必然會出現使用者作品時效目的無法實現、交易成本增高的問題，大大增加了使用者的負擔。為規避授權程序難題，以網絡服務提供商為代表的產業群體便選擇不經授權使用，使得信息市場著作權侵權行為大量出現。

三、信息市場中著作權合法化流轉的檢察保護建議

信息時代下，著作權的信息性使得知識的生產費用遠高于其傳播費用，因此知識資產容易被非法利用。如果權利人的智力付出長期無法得到彌補，那么便會失去發明創造的動力，這對經濟和技術發展來說無疑是災難性的。作為護航著作權健康發展的重要法治力量，檢察機關應充分發揮法律監督職能優勢，推動構建全鏈條著作權保護體系，為著作權“合法”“有效”的流轉保駕護航。

（一）構建著作權領域檢察監督與行政執法銜接制度

著作權保護僅靠檢察機關一家遠遠不夠，需加強多部門協作。首先，檢察機關要高質效履行行政檢察職能，努力解決信息市場著作權監管職責分散的問題。在具體工作實踐中，檢察機關要加強與行政機關的溝通，借助自身行政法律監督“一對多”的優勢，結合網絡著作權產業發展的趨勢，通過制發社會治理檢察建議等方式，推動設立針對信息市場著作權的綜合性監管機構，即實行融合監管。通過監管職責的集中，促進整合著作權行政保護合力，打通部門間執法協作壁壘，有力解決多個監管部門之間因權責不清而導致的監管不協調、不一致、漏管等現象。其次，要暢通行政機關與檢察機關間的正向銜接。檢察機關需協同行政執法機關搭建行刑銜接信息共享平臺，行政機關將所辦理涉著作權侵權案件的案件數額、侵權人信息、侵權情節等案件相關數據及時錄入平臺，供檢察機關查詢、審查、監督，切實破解有案不移、有案難移、以罰代刑難題，增強刑事打擊威懾力。同時，聯合相關監管部門，探索在自由刑與財產刑之外適時適用限制行業準入與關聯違法使用人個人征信等多元懲處手段，參考相關法律對從業禁止制度的規定，設置生產和經營限制，達到懲處、教育和警示作用，切實維護著作權市場健康發展。

（二）推動建立版權查詢平臺

對于孤兒作品的使用，若從證明使用人完成尋找與支付義務的角度入手，須有客觀公允的第三方檢測機構或確定標準來確認使用人履行了對著作權人的搜索義務，同時還須解決作品使用費問題，操作難度較大。筆者認為，在大數據環境下，檢察機關可依托行政檢察職能優勢，推動行政機關建立版權信息查詢平臺，將作品的著作權信息集中收集。使用人在平臺的共同參與下確定作品權利人，繼而有效降低其使用孤兒作品的難度，大大提升孤兒作品使用的合法性、便捷性。對于版權查詢平臺的設計不能過于泛化，至少應該涵蓋以下兩方面內容：一是明確版權查詢平臺的性質是由國家統一建立的公益性質的查詢平臺。二是搭建的版權查詢平臺內容應收錄現有所有作品的相關信息，包括作品的出版時間、出版單位、頁數、內容簡介以及作品作者的相關信息。當然，對于孤兒作品來說，除權利人之外的相關信息亦應予以錄入，解決“錯過的市場”難題。具體操作中，使用人如果在該平臺未查詢到權利人，便可申請平臺出具相關證明，并由平臺發出權利人認領作品公告。公告期滿之后，對無權利人認領的，使用人便可以使用該作品，同時保留權利人主張報酬的相關權利。如此，便可成功將孤兒作品合法利用的操作程序通過所搭建的平臺固定下來，避免因不盡勤勉尋找義務而被認定為違法的情形出現，促進信息市場中著作權的合法化流轉。

（三）建立權利人事后退出機制

目前，理論界對于產權交易保護主要有三種基本規則，即財產規則、責任規則與不可讓與規則。財產規則注重保護產權人權利，取得產權人同意是使用產權的必要前提；責任規則更講究效率，允許使用人支付一定報酬即可使用產權，無需事先授權，使用產權的事前程序更為簡便；不可讓與規則因適用對象為具有人身專屬性的人格權，故在保護上更趨嚴格，即使權利人同意轉讓權利，使用人也不得使用，此種規則不屬于著作權保護的討論范疇。對于財產規則與責任規則的適用，根據科斯定理可知，當交易成本較低時，產權的最初配置不會影響其經濟效率，故應采取財產規則保護；當交易成本較高時，即使該交易對雙方都有利，產權的配置錯誤仍難以通過談判糾正，為促進交易的繼續，此時更傾向于采用責任規則。［4］就著作權交易而言，考慮到其使用需求高的特點，顯然責任規則這種能耗較低的規則更利于作品的使用和合法化保護，特別是在作品的“微使用”［5］層面。但是，為更好平衡著作權使用中各方主體間的利益，在適用責任規則的同時，還需探索建立權利人“選擇退出”機制。具體來說，某一主體將市場中各著作權作品集中收錄，同時確定作品和各項著作權利的基本使用費標準及侵權使用的違法責任，使用人在繳納基本使用費后便默認為取得基本授權，無需自行搜尋權利人來取得單個事前許可。權利人事后反對的，可自行從機制中退出，就權利義務與使用人另行協商。這種保留退出權利的使用方式，免除了使用人用權前搜尋及取得許可的負擔，將交易中的義務承擔從使用人一方推向了權利人一方，可以顯著提高作品的使用率，同時減少侵權使用的發生，在保護創新的同時促進著作權的合法化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