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連環畫曾是我國一種重要的大眾讀物,經典且具有藝術性,是一代人的共同記憶。如今,隨著繪本市場蓬勃發展、親子共讀日益普遍,連環畫以其獨特的魅力和文化價值重回大眾視野。從連環畫到繪本,圖文結合的讀物隨著時代變遷經歷了多方面的發展,其設計變得更加多樣化,閱讀形式也更加豐富。但變化之下,這類讀物始終圍繞“啟蒙”這一核心主題。分析從連環畫到繪本的演變與差異,梳理它們在不同時代啟蒙活動中扮演的角色及其發揮的作用,有助于重新定義和拓展“閱讀”和“啟蒙”的概念,進而理解繪本對全民閱讀的意義。
【關" 鍵" 詞】繪本;連環畫;啟蒙;全民閱讀
【作者單位】貢雨婕,北京大學藝術學院;祝帥,北京大學藝術學院。
【中圖分類號】G239.2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24.23.003
在全民閱讀的公共文化服務體系中,繪本館在社區中積極構建起活躍的新型公共閱讀空間。繪本已成為多個年齡段讀者的重要閱讀工具和媒介,繪本閱讀展現了新的閱讀形式和閱讀現象,值得進一步探討和審思。自繪本概念興起且影響力逐漸擴大以來,不少學者對其進行深入研究,細致梳理繪本與插畫故事書、漫畫書、連環畫等圖文組合讀物之間的區別和相通之處。我們習慣將繪本與連環畫進行對比,一方面是因為它們在形式上的相似性,另一方面是因為這兩種讀物在我國歷史上有著意圖和因由上的接近,它們都指向同一個關鍵詞:啟蒙。自晚清民國時期起,連環畫和繪本就成為大眾尤其是兒童的啟蒙工具,其面貌與形式的演變反映了不同年代人們對啟蒙的不同理解和觀點。
一、連環畫所扮演的啟蒙角色
連環畫是我國特有的文化產物,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和20世紀七八十年代經歷了兩次創作和出版的鼎盛時期。從晚清時期印刷連環畫的興起,到新中國成立初期宣傳類連環畫的繁盛,這一媒介的興盛與推廣往往被視為“啟蒙閱讀”。
在中國,現代意義上的連環畫的歷史可以追溯到20世紀上半葉。早期的連環畫在不同地區有不同的叫法,如“小人書”“小書”“公仔書”“伢伢書”等,雖叫法不一,但能夠看出民間普遍將連環畫定位為兒童讀物。1927年至1929年間,上海世界書局出版了以中國古典名著為題材的《三國演義》《西游記》《水滸傳》《封神榜》等圖書,冠以“連環圖畫”之名,產生了廣泛的社會影響,發行量從每種幾百本增長到約2000本。到了20世紀30年代,連環畫已經發展出多種題材,包括武俠、劍俠、神怪、歷史、社會、愛情、童話、探險、滑稽、游戲等,優秀的連環畫作品一經出版便迅速售罄,可見連環畫市場需求旺盛。
這一新興的市民閱讀現象迅速引起了文藝界的關注,引發了有關連環畫的爭論。以魯迅、瞿秋白和茅盾等為代表的文化界進步人士全力支持發展連環畫這一通俗的大眾藝術形式,試圖通過改良舊連環畫并借助新連環畫的力量來服務、教育和引導民眾。魯迅不僅是最早為連環畫辯護的人之一,也是從文體類型、思想啟蒙、文藝大眾化的視角對連環畫進行深入思考的第一人。在《“連環圖畫”辯護》一文中,魯迅列舉了大量古今中外的連環畫實踐與現象,認為“連環畫不但可以成為藝術,并且已經坐在‘藝術之宮’的里面了” 。魯迅將連環畫推崇為一種藝術,其核心目的是利用連環畫推進啟蒙:“‘連環圖畫’便時取‘出相’的格式,收‘智燈難字’的功效的,倘要啟蒙,實在也是一種利器。”他認為,連環畫完成啟蒙的目的,就是完成了其使命并達到了其“藝術的真”。在這一觀念的推動下,以魯迅為引領的文藝工作者還進行了一些優秀連環畫的出版發行嘗試,如與良友圖書公司合作,推出德國版畫家麥綏萊勒的四套經典木刻連環畫,魯迅親自為其中一冊《一個人的受難》作序。這一時期的著名藝術家葉淺予、張光宇都參與過連環畫的創作。
在時代背景和現實條件的限制下,文藝界人士的啟蒙意圖未能完全實現,連環畫的整體發展趨向庸俗和低劣。然而,作為一種深受大眾喜愛的讀物,連環畫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仍具有持久影響力。到了1946年,上海的街頭巷尾隨處可見連環畫攤,大量連環畫以出租形式觸達讀者,讀者中絕大多數是少年兒童。整體來說,這一時期的連環畫始終擁有廣泛的讀者群,尤其是少年兒童,盡管質量良莠不齊,但仍被視為大眾啟蒙和閱讀的有效渠道。
之后,以連環畫進行閱讀啟蒙的觀念和實踐得以延續。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解放區,《鐵佛寺》《翻身》《人間地獄》《狼牙山五壯士》《三勇士》《小二黑》等連環畫作品真實反映了解放區軍民的生活,豐富了解放區軍民的精神世界,廣受歡迎。為增強宣傳和傳播效果,這一時期的連環畫在繪制完成后,多以在主要公共場所公開張貼或配合音樂播放幻燈的形式傳播,常常吸引成千上萬的圍觀者。新中國成立后,為服務政治宣傳、大眾啟蒙和文藝發展,連環畫的創作和出版得到了黨和政府的大力支持。在城市,從學校、圖書館到工廠,連環畫的閱覽活動隨處可見。在農村,連環畫被廣泛用于政策信息、科學知識、勞動分工、醫療衛生、文化教育等基層宣教和推廣工作,具有政治宣傳和教化作用的中國連環畫進入了興盛期。這一時期,涌現了劉繼卣、任率英、賀友直、劉旦宅、華三川、劉文西等老一輩連環畫藝術家,優秀連環畫代表作包括《山鄉巨變》《雞毛信》《鐵道游擊隊》《我要讀書》等。
改革開放后,中國的連環畫創作更加活躍。1980年,中央美術學院設立了“年畫、連環畫系”(該系于1982年更名為民間美術系,現已撤銷)。1984年,由文化部、中國美術家協會聯合主辦的第六屆全國美術作品展覽首次設立了連環畫展區。1985年,文化部批準成立了“中國連環畫出版社”(后與人民美術出版社合并,重組為連環畫出版社)。施大畏、史國良、華其敏等新一代連環畫藝術家嶄露頭角,其中不乏此后在中國人物畫創作方面卓有成就的領軍人物。特別是連環畫從最初的插圖發展到獨立成篇,圖像由單純的圖解文學作品轉變為主動模仿文學作品,其功能和角色發生了巨大轉變,從而演進為一門具有綜合性特征的敘事藝術。
從民國時期到20世紀80年代,連環畫不僅在民間廣為流傳,也作為啟蒙閱讀的形式和媒介,得到了文學界、藝術界和出版界的支持。而到了20世紀90年代,傳統的一圖配一文、線性敘事且說教性強的連環畫逐漸被圖文搭配靈活、分鏡視角多樣、情緒感染力強、情節設計不拘一格的漫畫和繪本等新型啟蒙讀物取代。如今,繪本已占據連環畫在出版物中的生態位,覆蓋了從嬰幼兒到成人的廣泛閱讀群體。從連環畫到繪本的演變,反映了新時代啟蒙閱讀的全新視角和實踐邏輯。
二、繪本:擴張閱讀的邊界與形式
20世紀90年代以來,雖然連環畫逐漸淡出人們視野,但人們對圖像閱讀的興趣并未減退,繪本開始受到追捧。學界普遍認為,當前流行的“繪本”概念源自二戰后日本對“Picture Book”的翻譯。20世紀50年代,日本引入“繪本”概念并且逐漸發展成為繪本大國。20世紀60年代,繪本概念傳入我國臺灣地區。2002年左右,臺灣地區繪本作家幾米的《向左走·向右走》系列繪本作品進入大陸讀者的視野,繪本的概念開始在大陸地區流行并逐漸被大眾接受,成為兒童早期教育的重要工具。根據和仕咨詢研究中心發布的《中國兒童繪本行業發展現狀及投資策略建議報告》,全球兒童繪本市場預計從2023年的4.63億美元增長至2030年的6.09億美元。在中國,2023年兒童繪本市場規模已達300億元人民幣,年增長率超過10%。繪本的流行以及繪本館在一二線城市廣泛開設,成為近年來紙質閱讀的重要增長點和發展點。
對比連環畫與繪本這兩種閱讀媒介,能夠明晰繪本發展的特征與趨勢。總體而言,繪本為讀者提供了多方面的閱讀體驗和感受,也使讀者對閱讀的理解得到了拓展和延伸,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提供多感官的閱讀
傳統連環畫的媒介形式較為單一,以圖畫和文字為主,在閱讀過程中主要調動讀者的視覺感受,激發讀者的認知能力。然而,認知科學研究指出,人們對事物的認知學習是在多感官綜合作用下發生的行為,會同時通過眼、鼻、嘴、手和耳等器官進行多維度的感覺認知。相關研究進展促進了圖文閱讀向全感官閱讀體驗的升級。現代繪本不僅調動讀者的視覺,還激發讀者的觸覺、聽覺、嗅覺,提升了讀者的閱讀興趣和感知能力。
觸覺類繪本適用于1歲以下幼兒,多種材質的紙張和材料的綜合應用使幼兒通過觸摸獲得豐富的閱讀體驗。例如,Priddy Books出版社出版的See Touch Feel 系列書籍就是一款經典的觸覺感官書,其封面和內頁配合圖像,具有多種觸覺素材,如凸起的顏料點、指紋質感的雨滴印記、可敲擊的鼓面、泰迪熊柔軟的毛肚皮以及可照的平面鏡等。這類繪本的目的并不是讓幼兒理解內容,而是讓幼兒通過觸摸感知和對比不同材質,開發幼兒的觸覺,同時幫助幼兒將觸覺與視覺結合起來,促進其手眼協調。這類觸覺繪本在嬰幼兒讀物中并不罕見,類似的還有未來出版社引進的“小兔比利”系列觸摸書、福建科技出版社出版的《寶寶的第一本觸摸書》等。聽覺類繪本也被稱為“發聲書”,將觸摸按鈕和揚聲器內置于繪本中,在讀者點擊按鈕時,揚聲器能夠發出對應的音頻,如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的“Ditty Bird小藍鳥發聲英文童謠”系列和英國尤斯伯恩出版公司出版的“尤斯伯恩奇妙發聲書”系列等。嗅覺類繪本相對較少,但也有一些代表作品,如法國Tourbillon出版社開發的“那些美味的香氣”系列和晨光出版社出版的《毛毛蟲香味書》等。
總體而言,這些繪本圍繞人的五感,尤其針對嬰幼兒的感官發育特點進行設計,以繪本為媒介,以視覺圖像和文字為傳播符號,疊加了豐富的感官體驗。這些繪本在設計上超越了傳統的對“書”和“閱讀行為”的理解,集合了早教、發育促進和感官刺激等多種功能。對低幼讀者來說,激發多種感官是其閱讀的目的,而當讀者的感官發育較為成熟并具備初步認知能力時,這類繪本的感官調動效果則成為促進其閱讀的手段。
2.提供互動和游戲化的閱讀
如果說連環畫是單向地向讀者“講故事”,那么當代的繪本已經開始邀請讀者進入故事,甚至主導故事的發展。這類繪本被稱為“翻翻書”,利用讀者翻動書籍內頁的行為,創造了讀者與書籍的交互。例如,由Simon amp; Schuster出版社推出的《親愛的動物園》是一本廣受好評的Lift-the-Flap翻翻書,讀者可以翻動折頁,查看折頁下隱藏的動物并最終在動物園中選擇一只小狗作為寵物。這樣,讀者成為推動劇情發展的人,在“躲貓貓”游戲中完成閱讀。類似的還有法國作家埃爾維·杜萊所著的經典繪本系列《點點點》和《變變變》。這些繪本沒有講述傳統意義上的故事,而是邀請讀者參與一系列互動和游戲,通過翻頁后的內容來完成這些互動。
此外,還有一些更接近玩具而非書籍的繪本,如布書和機關書。布書采用棉布等紡織面料制成,輔以搖鈴、響紙、橡膠等多種材料,以滿足口欲期嬰幼兒啃咬磨牙的需求,或促進手指發育中的嬰幼兒進行抓捏、摔打、拉扯等活動。機關書或稱玩具書,這類書在繪本的基本形式上增加了游戲功能,讓書和玩具的界限變得模糊,如附加玩偶、安全鏡等小玩具,或在書中設計拉環、轉軸等可以操作和互動的組件,游戲或玩具的置入能夠有效促進幼兒的閱讀行為。近年來,一類用不織布制作的玩具書(又稱為“安靜書”)巧妙地在繪本中植入各種生活小技巧的訓練,如在繪本中置入系鞋帶、開關拉鏈、轉動鐘表等小游戲,既增強了繪本的可玩性和可讀性,也讓幼兒在提升生活認知和自理能力的同時享受閱讀樂趣。
繪本作為書籍和玩具的結合體,對閱讀模式產生了深遠影響,它改變了閱讀行為的物質性基礎,從而影響了讀者的閱讀行為和閱讀體驗,拓展了閱讀的邊界和效果。
3.提供符合兒童心智發展特點的閱讀
繪本與連環畫的顯著區別在于,繪本的內容設計更貼合嬰幼兒心智發展的特點。從創作方法來看,連環畫的創作按照文學作品的敘事思路設計腳本,因此其敘事方式往往是線性的,具有明確的起承轉合。而現代繪本面向的讀者年齡范圍更廣,尤其是低齡讀者對故事情節有特定的心智發展階段的需求,因此低幼兒童繪本需要以不同于成人讀物的方式進行設計。例如,學前兒童對重復行為有典型且重要的需求,“它的發生是幼兒心理發展的需要,是幼兒在各種同化與順應中不斷尋找與外界的平衡的需要”。因此,低幼兒童繪本在敘事中時常會重復出現同一情節,僅簡單更換部分元素或內容,以此加強幼兒的印象,使其在重復訓練中學習新知識。有些繪本則擺脫了傳統意義的束縛,呈現“意識流”風格。日本繪本家谷川俊太郎和元永定正的作品《噗噗噗》就是這樣一本充滿爭議的繪本。書中用大片鮮艷的顏色組成巨大且意義不明的物體,這些物體在擬聲詞的伴隨下發生奇異變化,可以被解讀為鼓起、長高、膨脹、吞吃等。這樣的繪本或許會讓引導孩子閱讀的家長或老師感到困惑,但也為圖像的解讀提供了無限空間。從另一個角度看,這些繪本從傳統的閱讀、敘事以及圖文關系的桎梏中掙脫出來,圖像的意義不再被文字規定和約束,甚至不需要具有固定的意義。意義和趣味隱藏在圖像中,模糊了故事書與繪畫的界限,也模糊了傳統閱讀與藝術感知的邊界。
縱觀上述提到的繪本新現象和特征,與傳統的局限于文學性、敘事性的連環畫相比,當代繪本已超越文學性和敘事性,不再是文學作品的附庸,而是發展成為一系列具有閱讀價值的媒介物,成為一種新興的文化創意產品。這些閱讀對象更類似于“玩具”,能夠以多種方式與讀者互動。同時,繪本以其物質性和互動性重新定義了“閱讀”的概念,重塑了當代的啟蒙閱讀。
三、繪本作為當代啟蒙閱讀的一種形式
兒童啟蒙在中國有著悠久的傳統和歷史。總體而言,識字是中國傳統啟蒙教育中最基礎、最重要的環節,甚至有觀點認為兒童越早開始讀書識字越好。正如清代語言學家王筠在《教童子法》中所言:“蒙養之時,識字為先。”“啟蒙”往往簡單地與“識字”畫上等號。因此,在傳統的啟蒙讀物乃至連環圖畫作品中,圖畫多作為文字的輔助,其用途在于引導讀者理解內容和接受道理。閱讀行為仍然是圍繞文字而展開的視覺和認知活動,以圖釋文,以文載道,這一閱讀傳統在封建時代長期占據主導地位。
晚清時期,啟蒙運動使人們對“啟蒙”有了全新的理解,啟蒙閱讀也被賦予除讀書識字明理之外的其他意義。中國近代的文化進步人士將啟蒙視為救亡圖存的重要工具,于是白話報、畫報、連環畫等親民易懂的媒介得到大力推廣,并在實踐中逐漸從理想化的口號走向現實主義,走向普通民眾的日常生活。陳平原在研究晚清畫報后用“低調啟蒙”來概括這種媒介,指出這種啟蒙涉及媒介特征、讀者定位,以及作者的能力、趣味。“低調啟蒙”這一概念讓啟蒙的含義得到重新審視,其范圍也得到了擴展。隨著啟蒙閱讀概念向下層群眾擴散,原本通俗的連環畫也開始向更高層次的閱讀群體滲透,創造出多元化的受眾群體和閱讀形態。當晚清民國的文人津津有味地閱讀畫報和連環畫時,他們所體驗的樂趣或許能與今天的繪本讀者產生共鳴。
如今,幼兒閱讀啟蒙的邊界已大大擴展,不斷嘗試接近啟蒙的真正意義。如果將閱讀材料和內容視為一道光譜,那么在今天,繪本已經成為一個寬泛的概念,與之相關的閱讀概念也隨之展現更加多元的形態和豐富的現象。在教育學中,幼兒和兒童時期的閱讀被稱為“讀寫萌發”,指的是在真實的生活情境中為了真實生活的目的而自然發生的學習活動,是正式讀寫學習的準備。對低齡讀者而言,繪本首先成為自然世界的縮影,從視覺、聽覺、觸覺、嗅覺等感官層面為他們提供豐富的體驗。繪本與玩具的界限變得模糊,書籍變成可以啃咬、觸摸、聆聽、嗅聞和互動玩耍的對象。隨著幼兒逐漸成長,繪本通過簡單的敘事和重復的結構,與他們簡單的認知世界產生共鳴——有的繪本教授知識,幫助幼兒認識周圍的世界,學習如何與之互動;有的繪本以引人入勝的故事引發幼兒的情感共鳴和理解,傳達簡單的道理。進入學齡后,繪本可以逐步過渡到傳統的連環畫和插圖書等形式,幫助讀者為文字閱讀做好準備。從讀者年幼時起,繪本成為他們生活、游戲和學習的一部分,培養和積累他們對書籍和閱讀的興趣和習慣,幫助他們從開發感官、建立認知,逐步過渡到能夠閱讀更復雜的圖像和文字。這一過程不僅關注兒童對文字的認識、對知識的攝入和對生活道理的理解和接受,而且涵蓋人的多種感官和心理活動,包括感官、精細運動和全身大運動的發展,情感情緒的認識,共情能力和同理心的提升,邏輯和因果關系的理解,以及想象力的拓展。
繪本閱讀因此被賦予啟蒙教育的多重意義。對低幼年齡段的幼兒而言,在未知世界中探索觸覺、聽覺、嗅覺和視覺感知,積累體驗和感受,本身就是閱讀的一部分。對成人而言,閱讀同樣是在認知體系內探索未知的過程,只是成人的閱讀更多側重于視覺探索和認知體悟。這一探索和拓展認知的過程可以被視為從蒙昧狀態向更通達、更明智的狀態轉變。相應地,情感類繪本和成人繪本不僅適合幼兒閱讀,成年人也能從中感受到畫面的美感和故事的韻味,為自己的情感和感官世界帶來審美享受和情緒共鳴。因此,當代啟蒙閱讀的目的不再僅僅是將人從無知狀態中拯救出來,而是包含了感知發育、認知能力、審美能力和情感體驗等內涵,促進人們在心智和認知上獲得全面成長。隨著人的成長變得更加豐富多元,啟蒙變得更加復雜和多維,進而促發了更為多樣的啟蒙閱讀活動,推動繪本等讀物在全民閱讀領域中的擴展和賦能。
四、結語
從連環畫到繪本,讀圖閱讀并非僅限于幼兒或不識字者,而成為人們全面發展的重要途徑。現代繪本具有藝術審美、情感共鳴和哲思隱喻等功能,能夠描繪“人類共同的終極關懷”。實際上,低幼讀物并不意味著這些讀物簡單或“低級”,反而提供了一種渠道,讓我們觀察生命的最初狀態以及對未知世界的探索方式,從更完整的認知過程視角去理解更高級的理性思維。如果將啟蒙閱讀視為一個終身延續、不斷探索心智邊界和收獲靈感啟發的過程,以及提升國民綜合素質和文化能力的活動,那么繪本將成為其中重要且關鍵的工具,繪本閱讀能力也將成為全民閱讀質量提升的一個重要參考指標。新時代閱讀的需求與期待要求中國的繪本在質量和數量上都有所提升,這不僅需要引進和翻譯國外優秀繪本作品,還要著重培養和挖掘中國原創繪本及其作者,在此基礎上積極探討AI、AR、VR、3D打印等新技術協同參與繪本創意和閱讀的可能性,以實現中國繪本閱讀的高質量、可持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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