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 張恩杰
2023年10月底,“作家開網約車”的話題登上網絡熱搜。一個作家去開網約車,還在車座上掛牌宣傳自己的作品,這引發了不少網友的關注。
這名“主業是寫小說的網約車司機”筆名大頭馬,近年來,先后出版了《九故事》《謀殺電視機》《不暢銷小說寫作指南》《潛能者們》《國王的游戲》等作品。
這次意外被網友關注,緣于她為新創作的中篇小說而實施的體驗計劃。
“乘客您好!我是一名作家。寫作不易,兼職跑網約車,下面是我的作品,可翻閱,如您喜歡,亦可購買。”
一輛網約車副駕駛座椅背上掛著一塊長方形亞克力板,上面印著上述文字。亞克力提示板下方,椅兜里放著兩本書《九故事》《不暢銷小說寫作指南》。
司機大頭馬,是一名青年小說家。2023年9月,她在網約車平臺注冊賬號、租賃車輛,成了一名網約車司機,在合肥開車接客。
作為一名小說家,她開網約車的目的除了體驗這份職業用于創作,還有就是賣小說。運氣不錯的是,“上崗”第一天,大頭馬就賣出了一本書。當時,她搭載了幾名日本乘客,其中一人是日語翻譯。她借此機會與對方聊起來,說到自己是一名作家,正在兼職開網約車,對方非常驚訝,隨后購買了一本她的書。
然而,在此之后,這樣的“銷售”契機卻沒有接踵而至。
大頭馬發現,大部分乘客上車后并不習慣主動和司機聊天。網約車平臺也有相關規定,司機不能主動和乘客搭訕。她完全沒有機會向別人介紹自己的作家身份,更無法推銷作品。
幾天后,為了引起乘客的興趣,大頭馬上網定做了一個提示板。但這似乎并沒有給大頭馬的賣書計劃帶來太多幫助。乘客上車后,可能會好奇拍照,但很少有人開口詢問更多的信息。
為了增加賣書機會,大頭馬改變了接單范圍。考慮到自己居住的位置較為偏僻,打車乘客中可能沒有購書目標人群,于是她把車開到了合肥城區的中央商務區。
很快,她就在某個高檔酒店附近接到一個訂單。對方一上車就注意到了提示板,并主動與她攀談起來:“這些書都是你寫的嗎?”下車時,對方果真買下了一本書,還讓大頭馬幫他簽了名。
自2023年9月底“上崗”以來,大頭馬兼職網約車司機的一個多月,跑了50多單,但書只賣掉了兩本,“業績”頗為慘淡。
賣書成績雖不理想,但作為網約車司機的體驗卻很豐富。
“開車這么多年也沒開網約車這些天遇到的事情多。”大頭馬說,自己駕齡超過7年,算是技術熟練的。但作為網約車司機接到第一單的乘客后,踩下油門的那一刻,她還是會緊張得發抖。
好不容易在“上崗”第二天放松下來,沒想到又有意外發生。打車的是一家三口,當乘客上車后,她卻出現了一連串的操作失誤:后車門還沒關上就發動了汽車;手機頻繁從支架上掉落……車里的氛圍開始變得緊張。
接近目的地時,大頭馬提議:“這一塊兒著實有點堵車,要不你們就在這兒下?”“好、好、好。”對方趕緊應聲表示可以。
“但是我不知道這個地方能不能下車。”“師傅您說能下就能下。”隨后三人打開車門,沖了下去。大頭馬的內心也松了一口氣。
這些偶遇的故事或許不會成為大頭馬的小說素材,但她說自己卻正在真正融入網約車司機這個角色,比如:微信列表里有很多司機好友、在充電站吃司機餐等。
大頭馬正在創作一篇有關網約車司機的小說。她想用自己慣有的黑色幽默風格,寫寫這個與我們生活息息相關的群體。
跑單過程中,大頭馬還發現了司機們在微信群內的“塑料社交”秘密。
她發現,做網約車司機的一個重要技巧是接機場訂單。在南京、合肥等城市,機場距離市區較遠,打車去機場大約100元。對接單的司機而言,往返一次大約2小時,就能有200元收入。網約車司機大多會去尋找能夠更多地接到機場訂單的地方,譬如酒店、賓館聚集地,他們管這種地方叫“機窩”。
但網約車司機大多不愿在微信群里透露自己的真實“機窩”。“畢竟也存在競爭關系嘛。”大頭馬笑著說,這就像學生時代,考試前,大家問準備得怎么樣。學霸會說,什么都沒復習,這次肯定考得很差。
按照租約,大頭馬的“網約車角色體驗計劃”為期三個月。她計劃在調研結束后開始寫作,預計這將是一部五萬字左右的中篇小說。“網約車和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但我們好像又從來沒有注意過這樣一個群體。我覺得他們的故事挺值得寫。我現在不能劇透太多,但這肯定是一個有點黑色幽默、荒誕的故事。”
不同作家的工作方式不同,大頭馬的工作方式就是親自調查、體驗,這樣在寫作時才比較有把握。“我做的是我認為一個職業作家應該做的事情。寫一篇小說之前,應該做一些準備工作,無論是案頭工作還是田野調查,寫作者要對所寫的領域有基本的了解,這是一個職業作家的基本素養。”
喜歡通過真實的體驗、調研來寫作,這也與大頭馬的個性有關。她笑說,用時下流行的話說,自己是個“E人”(指性格外向的人),“我喜歡接觸陌生的領域,喜歡和陌生人打交道。這件事本身是我喜歡做的,也成了我的寫作方法,我覺得這是相輔相成的”。
“我不想像流水線一樣生產作品,不想重復自己寫過的東西,我想用認真的態度對待寫作。如果要寫,我一定會花很多時間準備,也一定覺得這個小說值得寫,才會把它寫下來。”大頭馬說。
(源自《北京青年報》,有刪節)
責編:馬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