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璐
(海南師范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海口 570000)
共同富裕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持續推進城鄉共同富裕,實現人民美好生活愿望,已成為未來發展的重要風向標。得益于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數字創新創業作為一種新型創新創業模式,以“大眾創業、萬眾創新”活動為契機,為居民提供更多就業選擇,是實現城鄉共同富裕的重要路徑。一方面,數字創新創業具有“帶動效應”與“乘積效應”,能夠有效聚集農民進行創新創業,持續優化鄉村智能生產流程,提高農產品深加工水平,延伸產業鏈條,拓寬農民收入渠道[1],促進城鄉共同富裕;另一方面,數字創新創業發展能夠助力各地政府充分利用互聯網技術,發展鄉村電子商務,擴大鄉村就業容量,增加農民收入,從而推動城鄉共同富裕。那么,數字創新創業對城鄉共同富裕的具體影響是否存在異質性?其中具有怎樣的內在機理?回答上述問題對于全面推動鄉村振興、促進社會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已有文獻主要從以下幾個方面對創新創業、城鄉共同富裕展開深入探討。一是創新創業與共同富裕的關系。從創新角度來看,數字創新[2]、技術創新[3]均有助于推進共同富裕;從創業角度來看,社會創業、農民工高質量返鄉創業[4]、縣域創業[5]能夠為共同富裕提供基礎支持。二是城鄉共同富裕的影響因素。現有研究發現縣域小額信貸[6]、數字普惠金融[7]、普惠性人力資本投入[8]、稅制結構[9]對實現城鄉共同富裕具有顯著促進作用。除此之外,少數學者分析了創新創業與共同富裕之間的關系。例如王中偉等(2022)[10]研究認為,創新創業活躍度對共同富裕具有顯著促進作用。總體來看,現階段關于數字創新創業直接作用于城鄉共同富裕的研究較少。
上述研究為本文提供了一定參考,但仍有完善空間:現有文獻多集中于分析城鄉共同富裕的單一影響因素,且重點從創新、創業兩個方面分別探究其與共同富裕之間的關系,較少將數字創新創業與城鄉共同富裕納入同一框架進行研究。本文的邊際貢獻在于:第一,從數字創新創業入手,運用省級面板數據,分析數字創新創業對城鄉共同富裕的影響機制,補充現有研究空白。第二,從理論與實證出發,對數字創新創業、居民收入結構、技術創新影響城鄉共同富裕的作用開展定性與定量研究,為后續分析提供翔實支撐。第三,綜合考慮數字創新創業實現途徑、地理區域后,進一步研究數字創新創業對城鄉共同富裕的異質性影響,為促進城鄉共同富裕提供參考。
伴隨“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深入推進,我國數字創新創業發展勢頭迅猛,為增加多樣化就業崗位、實現城鄉共同富裕目標提供了多種契機[11]。數字創新創業對城鄉共同富裕的促進作用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一是完善鄉村產業結構。數字創新創業發展有助于實現城鄉生產資源要素共享,打破城鄉間產業發展壁壘,持續完善鄉村產業結構,增強農產品市場競爭力,促進城鄉共同富裕;同時,數字創新創業發展可有效帶動新產業、新業態持續優化,促使產業間形成良好競爭效應,進而完善鄉村產業結構。在此過程中,各地政府通過有效發揮“城鄉+產業”雙輪驅動組織效能,不斷滿足鄉村創新創業需求,為鄉村經濟增長培育新動能[12],進而促進城鄉共同富裕。二是增加鄉村就業崗位。數字創新創業發展有助于催生一批新型細分產業和新創企業,為社會提供大量新型就業崗位。這在一定程度上能夠為農民提供更多就業機會,不斷拓寬農民收入渠道,增加農民收入,促進城鄉共同富裕。同時,數字創新創業依托人工智能、大數據等數字技術,可有效降低社會職業就業門檻,打破傳統崗位對時間及空間的限制,幫助部分鄉村低技能、殘疾勞動者獲得就業機會,在提高鄉村居民收入的同時,賦能城鄉共同富裕。據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1:數字創新創業能夠促進城鄉共同富裕。
數字創新創業能夠有效優化居民收入結構。一方面,數字創新創業主體通過提供包容性發展機會和普惠性技術供給,促使利益相關者從新產業、新業態和新模式中受益,提高鄉村主體整體收入,從而優化居民收入結構;另一方面,數字創新創業有助于各地政府落實落細就業優先政策,加快創建智能化創新創業項目,通過帶動困難群眾和返鄉農民工積極參與就業項目建設,持續增加農民收入,優化農村居民收入結構。而居民收入結構優化能夠促進城鄉共同富裕。具體而言,居民收入結構持續優化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提高農民收入,縮小城鄉發展差距,促進城鄉共同富裕。與此同時,居民收入結構優化有助于釋放農村消費活力、激發農民消費潛力,全面開拓農村消費市場,提升農民消費水平,扎實推進城鄉共同富裕。
數字創新創業發展可提高技術創新水平。一方面,數字創新創業發展能夠通過構建鄉村“互聯網+創業服務”新型數字創新網絡,將數字技術貫穿于鄉村創業活動各環節,提升鄉村技術創新水平;另一方面,數字創新創業發展有助于暢通城鄉創新資源要素流通渠道,并通過引入資金、人才、土地等要素,為農村技術創新研發提供基礎支撐,提升鄉村技術創新水平。而技術創新水平提升能夠推動城鄉共同富裕。具體來看,技術創新水平提升能夠加速推進智慧農業建設,加快鄉村信息化匹配進程,推動鄉村產業數字化轉型,提高農業生產效率與質量,促進鄉村產業振興,助力實現城鄉共同富裕。并且,技術創新水平不斷提高可有效完善現代農業科技創新體系,推動鄉村產業鏈條升級,驅動三產融合發展[13],激活新型農村集體經濟,擴寬農民增收渠道,從而實現城鄉共同富裕。據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2:數字創新創業通過優化居民收入結構促進城鄉共同富裕。
假設3:數字創新創業通過促進技術創新推動城鄉共同富裕。
為探析數字創新創業對城鄉共同富裕的影響,構建基準模型如下:
其中,gtfyit代表城鄉共同富裕,i代表省份,t代表年份,diglnnit代表數字創新創業,Controlit代表金融發展(financeit)、人力資本(hcit)、政府干預(govit)、基礎設施(lnfra)、對外開放水平(open)這些控制變量,α0為截距項,α1為解釋變量系數,εit為隨機擾動項。
為檢驗數字創新水平影響城鄉共同富裕的內在機制,在式(1)的基礎上,構建如下中介模型:
其中,mechit為中介變量,包括居民收入結構和技術創新。根據中介效應檢驗原理,在α1、β1、φ2均顯著的情況下,若φ1不顯著,則說明存在完全中介效應,數字創新創業只能通過中介變量對城鄉共同富裕產生作用;若φ1小于α1且顯著,則說明具有部分中介效應,數字創新創業既會直接影響城鄉共同富裕,又會通過中介變量推動城鄉共同富裕。若α1、β1不顯著,則需要通過Bootstrap法進行檢驗。
(1)被解釋變量:城鄉共同富裕(gtfy)。借鑒龔新蜀和李丹怡(2023)[14]的研究結果,從城鄉經濟發展、公共服務供給、精神文明建設3個維度構建城鄉共同富裕評價指標體系,結果如表1 所示。在此基礎上,本文采用熵值法進行計算。

表1 城鄉共同富裕評價指標體系
(2)核心解釋變量:數字創新創業(diglnn)。本文借鑒相關文件并參考曹華瑩(2023)[15]的研究結果,從數字創新(diglnna)、數字創業(diglnnb)兩個維度構建數字創新創業評價指標體系,如表2 所示。進一步地,采用熵值法來計算各省份數字創新創業發展指數。

表2 數字創新創業評價指標體系
(3)中介變量。①居民收入結構(mwr)。借鑒呂重陽等(2023)[16]的研究成果,選取經營性收入與工資性收入的比值作為居民收入結構衡量指標。②技術創新(gsp)。借鑒王軼和劉蕾(2022)[17]研究成果,選取各省份每年專利申請數量作為技術創新的衡量指標。
(4)控制變量。①金融發展(finance),采用居民貸款余額占GDP的比重衡量;②人力資本(hc),以對數化處理后的居民平均受教育年限表示;③政府干預(gov),以公共財政支出占GDP的比重表征;④基礎設施(lnfra),以對數化處理后的城市道路面積表征;⑤對外開放水平(open),使用出口貿易總額除以GDP測算。
2012年7 月,中華人民共和國科學技術部舉辦首屆中國創新創業大賽,旨在加強科技與創新創業融合步伐,提高我國數字創新創業水平。基于此,本文以2012 年為起始年份,將研究區間設定為2012—2021 年。為提高結果準確性,選取30 個省份(不含西藏和港澳臺)的面板數據作為研究樣本。數字創新創業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區域創新創業指數和《知識產權統計年報》;城鄉共同富裕相關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國研究數據服務平臺;其他變量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中國農村數據庫。針對數據缺失問題,采用插值法進行補齊。另外,為確保研究結果的精準性,對樣本數據進行1%縮尾處理,具體結果如表3 所示。可以看出,城鄉共同富裕(gtfy)的均值為0.434,最小值為0.131,最大值為0.770,說明各省份城鄉共同富裕水平差距較大。數字創新創業(diglnn)的均值為0.350,最小值為0.020,最大值為0.637,說明各省份數字創新創業發展水平不均衡。

表3 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為探討數字創新創業與城鄉共同富裕之間的線性關系,分別使用固定效應、隨機效應、廣義最小二乘法(FGLS)進行回歸分析。考慮到樣本數據為長面板,在測算中易出現組間異方差、同期相關性等問題,這可能會導致結果出現一定偏誤。據此,本文分別進行Wald chi2、Wald F和Breusch-Pagan LM檢驗,結果發現擾動項存在組間異方差、自檢同期相關、組內自相關等現象,因此將FGLS模型估算結果作為主要回歸結果較為合適。其中,下頁表4 列(5)表示只加入數字創新創業變量的測算結果;列(6)為加入控制變量后的結果。通過分析結果可知,數字創新創業的回歸系數估計值在列(5)、列(6)中均為正,且通過1%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說明數字創新創業對城鄉共同富裕具有正向影響,假設1得到驗證。

表4 基準回歸結果
結合式(1),采取以下穩健性檢驗來確保結論準確性:一是剔除樣本。為使研究和對比更加公平,將四大直轄市(北京市、上海市、天津市、重慶市)樣本數據剔除后進行穩健性檢驗。二是替換核心解釋變量。選取《中國區域創新創業指數》中發布的中國數字經濟創新創業指數作為數字創新創業的衡量指標。三是替換被解釋變量。借鑒楊玉文和張云霞(2023)[18]的研究,采用地區收入極化程度來表征城鄉共同富裕水平,結果如表5 所示。通過分析一系列檢驗結果可知,數字創新創業對城鄉共同富裕影響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說明上述基準回歸結果較為穩健。

表5 穩健性檢驗結果
3.3.1 數字創新創業實現途徑
數字創新創業對城鄉共同富裕的促進作用本質上是數字創新和數字創業均衡作用的結果。那么,數字創新、數字創業作為促進數字創新創業的重要渠道,對城鄉共同富裕具有何種影響?為探究上述問題,在表6 列(1)、列(3)中分別加入數字創新、數字創業兩個變量,在列(2)、列(4)中增加其他控制變量進行檢驗。通過分析結果可知,數字創新、數字創業的回歸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與此同時,相較于數字創新,數字創業對城鄉共同富裕促進作用更加顯著。

表6 數字創新創業實現路徑
3.3.2 區域異質性分析
參考國家統計局最新劃分標準,將研究樣本劃分為東、中、西、東北四大地區進行回歸分析。由表7 可知,不同地區數字創新創業的回歸系數均為正,表明數字創新創業對四大地區的城鄉共同富裕具有正向影響。同時,數字創新創業對城鄉共同富裕促進作用具有區域差異。東部、中部地區數字創新創業回歸系數為正,但并不顯著;西部、東北地區數字創新創業回歸系數估計值分別通過5%、1%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說明與東部、中部地區相比,數字創新創業對西部、東北地區城鄉共同富裕促進作用更加明顯。

表7 地區異質性分析結果
由前文理論分析可知,數字創新創業可通過優化居民收入結構、提升技術創新水平兩條渠道促進城鄉共同富裕。根據式(1)至式(3)探究居民收入結構、技術創新在數字創新創業與城鄉共同富裕二者間的作用。并且,進一步探究數字創新、數字創業能否通過優化居民收入結構和促進技術創新來推動城鄉共同富裕。
3.4.1 居民收入結構機制
就數字創新創業來看,由下頁表8列(2)可知,數字創新創業對居民收入結構具有顯著優化作用。由列(3)結果可知,數字創新創業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且數字創新創業回歸系數絕對值小于列(1)基準回歸系數絕對值。而居民收入結構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表明居民收入結構具有部分中介效應。由此可知,優化居民收入結構可以強化數字創新創業對城鄉共同富裕的促進作用。從數字創新創業實現途徑可知,在列(5)中,數字創新的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數字創新顯著優化居民收入結構;由列(6)結果可知,數字創新回歸系數為正但并不顯著,而居民收入結構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即居民收入結構發揮完全中介效應。由列(8)結果可知,數字創業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表明數字創業有助于優化居民收入結構;列(9)中數字創業和居民收入結構回歸系數估計值均顯著為正,且數字創業的回歸系數絕對值小于列(7)基準回歸系數絕對值,說明居民收入結構發揮部分中介效應。由此可知,數字創新、數字創業均能通過優化居民收入結構來促進城鄉共同富裕。并且,優化居民收入結構是數字創新創業促進城鄉共同富裕的一個重要機制,假設2得到驗證。

表8 居民收入結構機制檢驗結果
3.4.2 技術創新機制
就數字創新創業整體而言,觀察表9列(2)可知,數字創新創業對技術創新具有顯著促進作用。列(3)結果顯示,數字創新創業的回歸系數通過1%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且回歸系數絕對值小于基準回歸系數絕對值;并且,技術創新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說明技術創新在數字創新創業與城鄉共同富裕之間發揮部分中介效應。觀察列(5)、列(8)可知,數字創新、數字創業的回歸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即數字創新、數字創業均能夠顯著促進技術創新。列(6)結果顯示,數字創新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技術創新存在部分中介效應。在列(9)中,數字創業和技術創新回歸系數估計值為正,且數字創業的回歸系數估計值小于基準回歸系數估計值,說明技術創新發揮部分中介效應。

表9 技術創新機制檢驗結果
通過上述分析結果可知,數字創新、數字創業也能通過提升技術創新促進城鄉共同富裕。因此,提升技術創新水平是數字創新創業促進城鄉共同富裕的另一個重要機制。綜合而言,前文機制檢驗結果表明,數字創新創業、數字創新、數字創業均能夠通過優化居民收入結構、促進技術創新來推動城鄉共同富裕,假設3得到驗證。
本文以2012—2021 年我國30 個省份的面板數據為研究樣本,利用面板模型實證檢驗數字創新創業對我國城鄉共同富裕的影響及作用機制,得出以下結論:第一,數字創新創業顯著促進我國城鄉共同富裕,在經過穩健性檢驗后該結論依然成立。第二,相較于數字創新,數字創業對城鄉共同富裕促進作用更強;相較于東部、中部地區,數字創新創業對東北、西部地區城鄉共同富裕促進作用更加顯著。第三,數字創新創業、數字創新、數字創業均會通過優化居民收入結構與促進技術創新來推動城鄉共同富裕。
第一,激發鄉村數字創新創業活力,促進城鄉共同富裕。一方面,政府應以鄉村特色為根基,打造高新技術產業孵化基地,建設“萬畝千億”園區載體,推進農業產業現代化,激發鄉村數字創新創業活力,助推城鄉共同富裕;另一方面,政府應積極舉辦青年創業協會、數字創新創業培訓班等活動,吸引知識技能人才返鄉,形成具有針對性、差異化的數字創新創業服務鏈,將鄉村創新創業者“扶上馬”并再“送一程”,激發鄉村數字創新創業活力,推進城鄉共同富裕。
第二,提升鄉村農業技術創新水平,優化居民收入結構。一方面,各地政府應根據當地農情,建設數字化農業技術信息平臺,在為鄉村產業提供農業信息服務的同時,科普數字農業技術知識與理念,提高數據素養與技術水平,實現城鄉共同富裕;另一方面,各地政府應倡導居民進行數字創新創業,使城鎮產業集群向技術密集型轉變,推動城鎮資源向鄉村轉移,為鄉村振興提供技術創新動力,優化居民收入結構,賦能城鄉共同富裕。
第三,實施差異化發展策略,縮小城鄉群體數字鴻溝。一方面,相關部門應加強東中部地區對數字平臺壟斷行為的監督,充分發揮東中部地區數字創新創業的“蒲公英效應”,帶動西部、東北地區數字創新創業,形成先富帶動后富的局面;另一方面,相關部門應立足西部、東北地區農情,鼓勵鄉村舉辦數字創新創業活動,以數字技術推動“互聯網+政務服務”向鄉村延伸覆蓋,積極拓展農業多種功能,推進鄉村產業融合,激發鄉村居民積極進行數字創新創業,助力城鄉共同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