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經濟發展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實證研究

廖杉杉，魯釗陽，李瑞琴

（1.重慶社會科學院 農業農村發展研究所，重慶 400020；2.西南政法大學 經濟學院，重慶 401120）

0 引言

隨著5G、云計算、大數據、AI 等前沿科學技術的飛速發展，數字經濟也在越來越多地改變人類的生產和生活方式，數字經濟在國民經濟中所占的比重也越來越大。數字經濟的發展具有顯著的外溢性，在數字經濟的直接作用下，第一產業、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轉型升級的態勢越來越明顯。圍繞數字經濟與產業結構之間的關系，學者們從不同的角度進行了研究。從既有文獻資料來看，學者們分別從宏觀視角[1,2]、中觀視角[3,4]和微觀視角[5,6]探究數字經濟與產業結構之間的關系。與既有研究相比，本文的創新之處表現為：第一，在弄清楚數字經濟發展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理論機理的基礎上，以城市層面數據為例，實證檢驗數字經濟發展對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影響，研究結果更為穩健可信，研究結論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豐富數字經濟理論和產業結構變遷理論。第二，早在2017年，我國數字經濟規模就高達27.20萬億元，位居全球第二，數字經濟的發展備受國家和各地政府的重視，以數字經濟發展來推動產業結構轉型升級是“十四五”時期的重要任務。探究數字經濟發展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問題，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為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借鑒。

1 數字經濟發展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理論分析

數字經濟發展對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影響，主要體現在對產業結構轉型升級三個維度的影響，即數字經濟發展影響產業間結構轉變、產業內勞動生產率提升和產業資源配置效率提高。

第一，數字經濟發展與產業間結構轉變。作為一種新經濟形態，數字經濟包括兩個方面的內容，分別是數字技術的產業化應用和產業領域的數字化應用。無論是對前者來說，還是對后者來說，他們都會直接改變產業間的分工邊界，促使產業間結構轉變。在整個經濟體中，從第一產業、第二產業到第三產業，這是一個完整的產業鏈，之所以出現產業鏈，根源在于分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產業鏈就是一種介于企業和市場之間的重要中間組織。產業鏈上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往往從上游向下游流動，不同環節之間基于分工的不同而緊密聯系在一起。在過去的農業經濟時代和工業經濟時代，第一產業、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之間的信息反饋成效影響產業間結構轉變，當然，地域空間因素也會影響產業鏈內分工主體的決策；而在后工業經濟時代，隨著互聯網信息技術的發展，第一產業、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之間要素流動的時空格局完全被打破，傳統的產業鏈得到延伸，產業鏈形態也由簡單線性模式向復雜網絡組織動態演變，產業間結構轉變也會越來越明顯。基于此，提出假設1：數字經濟發展能夠促進產業間結構轉變，有利于區域產業結構轉型升級。

第二，數字經濟發展與產業內勞動生產率提升。從產業結構演化的角度來看，大規模信息技術的使用能夠顯著提升產業內勞動生產率，這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即直接提高勞動生產率和間接激發創新效率。從提高勞動生產率的角度來看，大規模信息技術的采用，無論是對第一產業、第二產業來說，還是對第三產業來說，都可以顯著改造產業組織的生產流程，減少產業組織運作過程中的時間成本，提高產業組織在各個生產環節上的效率。以數字經濟的典型代表農產品電商為例，在過去，農產品流通很難有效突破地域的限制，基本上采取的是錢貨兩清的交易模式；而當前，隨著數字經濟的飛速發展，農產品電商在農產品的生產者與消費者之間架設了橋梁和通道，消費者可以快速有效地將對農產品的真實評價反饋給生產者，這有利于生產者的精準生產，有利于提高生產者的勞動生產率。從激發創新效率的角度來看，大數據是數字經濟的關鍵驅動因素之一，大數據在第一產業、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的廣泛運用，顯著激發產業組織的創新效率，直接推動產業結構的轉型升級。基于此，提出假設2：數字經濟的發展能夠推動產業內勞動生產率提升，有利于區域產業結構轉型升級。

第三，數字經濟發展與產業資源配置效率提高。借助現代互聯網信息技術，特別是大數據的廣泛使用，在資本趨利避險屬性的影響下，不同產業聚集的資本存在差異，且同一產業內部不同產業組織之間聚集的資本也會不一樣。總體上來看，優勢產業和產業組織往往更能夠聚集資本，馬太效應在不同產業和產業組織發展過程中尤為顯著。如果不考慮政府干預的情況，僅僅考慮市場經濟發展的實際，那么很顯然，優勢產業和產業組織在短期內會得到快速發展，資源配置效率會顯著提高。在現實生活中，除了關系到國家安全和國計民生的行業和領域外，其他的均是自由競爭。也就是說，在市場經濟條件下，隨著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不同產業之間和產業內部的資源配置效率會得到明顯提高。在過去，特別是在農業經濟時代，信息傳遞的速度慢、質量差，資源在不同地區之間難以高效配置；即便是對于同一地區而言，資源也很難在同一產業組織內部得到有效配置。在數字經濟快速發展的背景下，個體、產業組織和產業都與大數據緊密相連，信息傳遞的速度快、質量高，資本較之以往能夠得到更好的配置，資源配置的效率會提高；在優勢資源的直接刺激下，區域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速度往往也更快。基于此，提出假設3：數字經濟的發展能夠推動產業資源配置效率提高，有利于區域產業結構轉型升級。

2 數字經濟發展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實證分析

2.1 變量與模型

（1）因變量。本文在借鑒曹芳芳等（2020）[7]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從產業間結構轉變、產業內勞動生產率提升和產業資源配置效率提高三個維度測度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第一個維度的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即產業間結構轉變，用第二產業產值比重、第三產業產值比重和產業結構升級系數測度。產業結構升級系數的具體測度公式為R=Σi×Qi，其中，R為樣本區域產業結構轉型升級指數，Qi為第i個產業的產值占GDP 的比重，i取1、2 和3，分別表示第一產業、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8]。第二個維度的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即產業內勞動生產率提升，用第二、三產業勞動生產率（即第二、三產業增加值與相應的就業人數之比）和高新技術產業比重表示，其中，高新技術產業比重用金融業、租賃和商業服務業、信息服務業（信息傳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業）、科學研究行業（科學研究、技術服務和地質勘查業）等高附加值行業就業人員數量與第三產業總就業人員數量的比值表示，這可以比較近似地衡量產業結構由低附加值向高附加值的轉型升級。第三個維度的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即產業資源配置效率提高，用產業和就業的匹配度表示，即用第二、三產業的產值占比分別除以第二、三產業就業人員占比。若該數值大于1，則說明該產業存在較大的吸納更多勞動力的潛力；若該數值小于1，則說明該產業吸納了過多的勞動力，富余勞動力有在不同產業間轉移的必要性；若該數值接近1，則說明產業資源配置有效率。

（2）自變量。本文的自變量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從既有文獻資料來看，學者們在測度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時，通常采用的指數有兩個，一個是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的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及其相關指標，另一個是騰訊研究院發布的數字中國指數。需要特別說明的是，數字中國指數由騰訊研究院牽頭，采用了京東、滴滴、攜程、新美等大數據研究院所收集的有關微信、QQ、城市服務、眾創空間等10 余個核心平臺的全樣本數據和京東的電商數據、滴滴的出行數據等，最終經過賦權、標準化處理等方式計算而來。總體上來看，該指數全面客觀地反映了從第一產業、第二產業到第三產業幾乎所有主要行業135個指標在移動端的數據產出和表現。隨著互聯網信息技術的發展，移動端的數據更能夠真實地反映各行各業的發展水平，這也是本文采用該數據的原因所在。

（3）控制變量。到底還有哪些因素會影響產業結構轉型升級？佟孟華等（2018）[9]認為，政府規模會通過投資潮涌效應和創新驅動效應影響地區產業結構；姜璐等（2018）[10]認為，教育特別是高等教育的發展會對產業結構的轉型升級產生直接的影響；葉初升等（2020）[11]、靖學青（2020）[12]、郭凱明等（2020）[13]從不同的研究視角出發，分別發現對外開放、城鎮化、基礎設施建設均會顯著影響地區產業結構的轉型升級。基于此，本文擬將政府規模、高等教育發展水平、對外開放、城鎮化和基礎設施建設等作為控制變量納入實證研究模型。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將數字經濟發展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模型設定如下：

式（1）中，Y表示產業結構轉型升級；i表示樣本城市；t表示樣本的具體年份；z表示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不同維度，z取1、2 和3，分別表示第一個維度、第二個維度和第三個維度的指標；λ表示待估參數；economy表示核心解釋變量，即數字經濟發展水平；X表示影響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一組控制變量；δ表示隨機誤差項。

2.2 數據來源說明

數字中國指數的前身《騰訊“互聯網+”指數》最早一期發布于2015年，這一期數據與之后的數據在統計指標選擇方面存在顯著差異，而2016年及之后的數據整體保持穩定，因此，本文研究的樣本時間段為2016—2019 年，數據來源于騰訊研究院。除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指標外，其他數據資料均來源于相關年份的《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和各省份統計年鑒等公開數據，個別缺失的數值采用插值法補齊。由于行政區劃的調整和部分城市數據資料的嚴重缺失，因此，本文選擇2016—2019 年行政區劃保持穩定且數據資料相對完整的247個地級及以上城市作為研究樣本。凡涉及貨幣計價的指標，本文均采用GDP 平減指數進行處理，相關指標的測度方式及其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1所示。

表1 相關指標的測度方式及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

2.3 實證結果分析

本文首先采用混合估計模型進行實證，結果發現：F 檢驗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拒絕使用混合估計模型的原假設，故本文不應該采用混合估計模型。隨后，本文采用變截距模型進行實證，結果發現：BP-LM 檢驗的P 值為0.0000，說明隨機效應模型要優于混合估計模型；Hausman 檢驗的P 值為0.0000，說明固定效應模型要優于隨機效應模型。因此，本文決定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實證結果如表2、表3 和下頁表4所示。

表2 數字經濟發展促進產業間結構轉變的回歸結果

表3 數字經濟發展促進產業內勞動生產率提升的回歸結果

表4 數字經濟發展促進產業資源配置效率提高的回歸結果

從表2、表3和表4中可以看出，前文的假設1、假設2和假設3分別得到驗證。也就是說，數字經濟發展對第一個維度、第二個維度和第三個維度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均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與此同時，還可以看出，不同控制變量對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影響并不相同，政府規模變量的系數為負，且通過1%水平上的檢驗；高等教育發展水平、對外開放、城鎮化、基礎設施建設等變量的系數為正，且通過1%水平上的檢驗。

2.4 穩健性檢驗

考慮到我國不同城市之間發展的巨大差異，本文剔除北京、上海、廣州和深圳這4個一線城市所包含的樣本后，再次檢驗數字經濟發展對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影響，結果如下頁表5所示。從表5中的結果來看，核心解釋變量的系數大小、顯著性水平和經濟意義并未發生實質性變化，說明數字經濟發展對第一個維度、第二個維度和第三個維度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影響顯著，這也進一步說明本文研究的基準回歸結果穩健可信。

表5 數字經濟發展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穩健性檢驗結果：子樣本視角

從上文子樣本的檢驗結果可以看出，本文的基本結論穩健。但是，可能存在其他導致結果發生偏差的因素。比如，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測度結果可能會存在某些偏差。通過對相關年份《中國城市統計年鑒》的查閱，本文用各城市移動電話年末用戶數作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替代變量，依據前文的分析思路，重新檢驗數字經濟發展對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影響，結果如表6所示。從表6中的結果來看，本文的基本結論仍然穩健。

表6 數字經濟發展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穩健性檢驗結果：替代變量視角

2.5 內生性檢驗

前文的實證結果已經表明，數字經濟發展對不同維度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均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也就是說，數字經濟發展能夠有效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從現實來看，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除數字經濟發展外，還有其他因素，比如遺漏變量、測量誤差、內生性等均會影響實證結果。以內生性問題為例，解決內生性問題的一個有效途徑就是尋找工具變量。有效的工具變量不僅要求外生，還要求與核心解釋變量高度相關，且與被解釋變量不相關。借鑒張勛等（2019）[14]的做法，本文采用樣本城市與杭州的球面距離作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工具變量，并沿襲前文的思路進行實證，結果如下頁表7所示。從表7中的結果來看，除部分控制變量的顯著性水平發生變化外，核心解釋變量的顯著性水平并未發生實質性變化，這進一步說明：數字經濟發展能夠有效促進第一維度、第二維度和第三維度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結論依然成立，數字經濟發展能夠有效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

表7 數字經濟發展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內生性檢驗結果（工具變量視角）

3 數字經濟發展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機制檢驗

數字經濟發展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機制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通過消費升級效應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二是通過技術外溢效應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從消費升級效應維度看，消費作為上一個再生產過程的終點和下一個再生產過程的起點，它既受到生產的制約，也會對生產產生重要影響。在數字經濟時代，數字技術推動了消費者消費內容的多樣化、虛擬化和個性化，消費者消費升級的態勢越來越明顯，這也在很大程度上直接倒逼傳統產業結構轉型升級，要根據消費者的實際需要實行精準化、個性化生產。從技術外溢效應維度看，與農業經濟時代和工業經濟時代不同的是，數字經濟時代技術外溢的速度和成效更為顯著，受益于大數據資源的共建共享與有效使用，數字技術對不同產業的影響越來越大，數字化轉型是不同產業不得不面臨的現實問題。在實際研究過程中，本文將樣本城市的“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和“專利申請數”分別作為各樣本城市消費升級效應和技術外溢效應的代理變量，并沿襲前文的思路從宏觀視角檢驗數字經濟發展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機制，結果如表8 所示。從表8中的結果來看，數字經濟發展對不同維度的消費升級效應和技術外溢效應均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

表8 數字經濟發展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機制檢驗結果

4 結論與啟示

在弄清楚數字經濟發展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內在機理的基礎上，本文采用我國247 個地級及以上城市2016—2019年的數據，運用固定效應模型，從產業間結構轉變、產業內勞動生產率提升和產業資源配置效率提高三個維度實證數字經濟發展對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影響。實證分析發現，數字經濟發展對第一個維度、第二個維度和第三個維度的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均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子樣本數據的實證結果和采取替代變量的實證結果均支持這一研究結論；在控制內生性問題后，研究結論依然成立。機制檢驗發現，數字經濟發展主要通過消費升級效應和技術外溢效應兩種途徑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

本文研究結論蘊含的啟示如下：第一，要加快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步伐，需要高度重視數字經濟的發展。高度重視培育數字經濟市場主體，竭力支持信息技術在第一產業、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發展過程中的應用創新。通過財政補貼、利率優惠等政策降低數字經濟小微企業的運營成本，積極扶持數字經濟發展的新業態，支持數字經濟企業發展壯大，在數字經濟發展過程中有意識地引導產業結構轉型升級。要引導數字經濟產業聚集發展，推動數字技術與區域實體經濟轉型升級有機結合，有意識地推動第一產業、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相關企業的數字化、網絡化和智能化改造[15]。要加快數字經濟發展的基礎設施建設，加快數字經濟人才的培養，鼓勵數字經濟企業的技術創新與技術推廣。第二，要加快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步伐，還需要從調整政府規模、提升高等教育發展水平、擴大對外開放力度、推進城鎮化進程和強化基礎設施建設等方面做出努力。過大或過小的政府規模都不利于區域產業結構轉型升級，政府在引導區域產業結構轉型升級過程中，既不能夠缺位，也不能夠越位。地方政府要高度重視高等教育的發展，要將高等教育的發展與區域經濟社會發展有機結合，嘗試借助高等教育的發展來推動區域產業結構轉型升級[16]。在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過程中，要提高對外開放的質量，要借鑒并有效吸收先進的技術和經驗，進而加快自身產業結構轉型升級。要嘗試通過城鎮化建設和基礎設施建設來推動區域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反過來，也需要借助區域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為城鎮化建設和基礎設施建設創造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