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志強院士：在虛實之間規劃城市的美好生活

金姬

對于中國工程院院士、德國國家工程科學院院士、瑞典皇家工程科學院院士、同濟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名譽院長、上海市歐美同學會常務副會長吳志強來說，“城市”是其夢想起源的地方。

從兒時在想象中“改造”家門口的南京西路，到21世紀初主持規劃中國首個世界城市博覽會園區——上海世博園區，再到如今他提出的“城元宇宙”在幾座城市落地開花，吳志強參與并見證了許多城市空間的更新蝶變。

正如他所說：城市承載著人類美好的夢想，城市規劃是對這種美好夢想的落實。

1960年8月，吳志強在上海出生。

他的父親14歲離開浙江金華蘭溪老家蘭江街道南樓村（現七一村），只身到上海打拼，擁有了自己的產業，解放后全部捐給了國家，是一位愛國的紅色資本家。

吳志強童年時代住在南京西路一帶，小學的時候看著附近的車輛、馬路、房屋，就在心里想象怎樣把它們更好地安置、運行，可以更好地為大家服務?！翱偸歉杏X哪里可以更好?！边@也為他日后選擇報考同濟大學的城市規劃專業埋下了伏筆。

1977年中國恢復高考的消息從廣播站喇叭傳到吳志強耳邊時，當時在上海松江“學農”的他正在廚房當廚子做飯。

高考恢復后，很多大學去中學做招生廣告。當時的吳志強還在富民路的培英中學（如今的華東模范中學）讀書。他對《新民周刊》回憶說：“中學的走廊上貼了好多各個大學的招生廣告，有些就貼在玻璃窗上。我就到處看看，就看到城市規劃這個專業，發現這個事情肯定很有意思，因為我小時候就在想‘這里應該怎么做，那里應該怎么做’，就這樣報考了同濟大學的城市規劃專業?！?/p>

真正開始學習這個專業的時候，吳志強才發現，原來城市規劃沒有那么簡單，“城市規劃承載了人類對下一代的居住形式的夢想。”需要學習的太多了。經濟學、社會學、管理學、建筑學、道路工程學、植物學、美學……即便如此，求知若渴的吳志強在同濟讀完本科和研究生并留校任教，直到被公派至德國柏林工業大學。

1988年初，包括吳志強在內的70位赴德國的中國年輕科學家均被分到德國各大學的三年級。他還記得，當時有一門舊城改建的課，為巴黎、柏林等城市的貧民區設計改建比較方案。交作業時，班級里的20多個同學一共拿出40多張圖紙，而他一下子拿出48張詳盡、完整的圖紙，教授直接去把院長叫來看了這場景，給院長介紹了吳志強整套的規劃設計，這件事促使院長直接提議、柏林工大社會與區域教授委員會一周內通過，批準吳志強直接攻讀博士學位，并配置了毗鄰導師辦公室的工作研究室。

由于德國的城市規劃教育需要學習大量的城市社會學、國土管理學、地理學數據庫、節能城市知識，吳志強每天學習到深夜，最早來，最晚走，節假日也如此，成了辦公大樓門衛最熟悉的人。

克服語言等諸多障礙，吳志強花了6年時間拿到了德國博士學位。“我在德國學習時經歷了東柏林和西柏林合并的階段。當時主要參與東柏林的建筑改建項目，不是簡單恢復，而是必須滿足明天的需求?！眳侵緩娬f正是這段學習經歷讓他在城市規劃方面收獲很大，不僅學到了德國可持續城市規劃及其管理體系，還參與了舊城改造實踐操作。

基于這種“理論和實踐的雙重浸潤”，吳志強明晰：城市規劃，是要用最少的資源，創造一個讓人與自然和諧共處、在全球化中保持特色的城市。

1996年與國內碩士導師促膝長談后，吳志強決定回到同濟大學。這也讓他在日新月異的上海有了大展身手的舞臺。

吳志強出任上海世博園區總規劃師。

吳志強團隊打造的官河水街·仙元宇宙。圖片來源/臺州發布

早在1984年，當時國內知道世博會的人還很少，臨近碩士畢業的吳志強獲得了青年論文比賽的唯一最高獎，時任上海市長汪道涵頒獎時向吳志強悉心囑托：“你是學規劃的，可以關注一些世博會的情況，收集資料，為將來上海舉辦世博會做些準備?！?/p>

從此，“世博會”這三個字就像一粒種子，在他心中深深種下。

2004年，上海世博會規劃方案面向全球招標，時任同濟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院長的吳志強，終于迎來了機會。在同濟大學的組織協調下，他團結學校所有學科的優勢力量，土木、交通、機械、環境……所有學科的頂尖教授、年輕學生，在他的帶領下，大家發揚“同舟共濟”的同濟精神，歷經100天鏖戰，代表上海，代表中國，交出了一份“東方和諧城市文明答卷”。這份理念超前、配套完備、可實施性極強的方案，使得同濟世博規劃方案在多輪競爭中勝出，成為最終中標的全球前三名中唯一的“國字號”。那段時間，吳志強經常忙到凌晨，因為直到3點才離開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創作營回家休息，吳志強還得到了“吳三點”的“綽號”。

作為2010年上海世界博覽會園區總規劃師，吳志強設計將世博會五大片區分布浦江兩岸，讓全球文化與建筑藝術、綠色理念、歷史遺跡、上海特色、城市夢想等融合一體，也讓浦東浦西、上海與世界“無縫”相接。

2007年，吳志強在工作中面臨一個重大挑戰：上海世博園區的256個場館，需要各個國家各自建設、各自制定方案。作為總規劃師，不能容忍整個園區道路不通、管道不通、臺階不通，不能出現“斷線”的情況。因此，他提出將整個世博園區作為城市讓生活更美好的實驗基地，首次提出了CIM的理念。

CIM（City Information Modeling，城市信息模型），是以城市信息數據為基礎，建立起三維城市空間模型和城市信息的有機綜合體。當時，吳志強通過這個理念的實踐，完成了世界第一個 CIM平臺，來自世界各地的建筑師可以按照統一的標準來完成場館設計和建設。在CIM平臺上，還可以快速判斷管道是否暢通、殘疾人是否可以通行甚至一棵樹能否獲得灌溉等具體問題。

在2008年5月12日四川汶川發生大地震6天后，吳志強就到了成都。之后他連日廢寢忘食，忙碌于勘察災區情況、進行規劃設計、著眼于重建工程如何避免地質風險帶，并賦能產業發展和文化遺產保護。當時，吳志強和他領銜的同濟團隊走訪了都江堰、彭州、崇州和大邑的多個城鎮。

吳志強認為：“都江堰的城市布局要與山水天地四大元素相結合，要能體現都江堰的山水特點。在城市發展上，要做好城市和農村相結合，注重城市和鄉村互為一體。同時還要有符合未來城市發展的產業，要有經濟動力?！彼€指出：“除了城市發展，都江堰的歷史文化要進行很好的保護和修復。此外，它的地理條件決定了還要特別注意打造良好的生態系統，最好能實現低污染、節能環保?！弊詈螅冀咧亟ㄒ巹澅毁澴u“體現國內最高水平”。

理論、技術、實踐的頂尖造詣為吳志強帶來了極高的聲譽。2017年11月，吳志強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德國工程院院長評價他是中國城市規劃界最具影響力的人物之一，瑞典國王在為他頒發瑞典皇家工程院院士證時，評價他“致力于可持續的城市規劃”。

在數智上海2023峰會·上海城市數字化轉型體驗周開幕式上，已過花甲之年的吳志強帶來了《虛實相生 RAR創新城鄉活力》的主旨演講，這距離他首創CIM平臺已經過去16年，而他對于城市規劃又有了新的技術和理念。

所謂RAR（Reality + Augmented Reality，現實+增強現實），即虛擬現實深度融合。吳志強表示，之前因為疫情的影響，世界各地的城市都遭受了嚴重的打擊，城市活力受到了極大的影響?！袄锰摂M技術激活真實的城市活力，這是我們當前最重要的目標。”

當元宇宙概念風生水起之際，吳志強又提出了“城元宇宙”的理念，目前已在福建福州、浙江臺州黃巖和山東青島取得成效。

以浙江臺州黃巖為例。2018年8月，臺州市城鄉規劃專家咨詢委員會成立，吳志強院士被聘為專家咨詢委員會主任委員。多年來，吳志強院士多次帶隊來臺州，主持了中央創新區、黃巖永寧科創帶、三江口區塊等一大批標志性的片區規劃編制，為臺州推動城市規劃建設會診把脈建言獻策。2022年，黃巖區與吳志強院士團隊簽訂“鵬城國家實驗室智慧城市院士工作站黃巖研創中心”和官河古道元宇宙街區項目合作協議，積極探索元宇宙的“黃巖路徑”。

此后，吳志強院士領銜團隊，為官河水街打造了全國第一條戶外數字經濟元宇宙街區。游客只需用手機掃一掃二維碼，就能進入奇異的“仙元宇宙”，感受黃巖歷史文化與未來賽博朋克結合的獨特韻味。而且，官河水街·仙元宇宙項目還獲得“2023數字中國創新大賽·數字城市設計賽道”城元宇宙主題金獎。

在福建福州，吳志強院士帶領的團隊和福州市勘測院有限公司聯手打造了“福元宇宙”RAR秀，在2023年7月第五屆數字中國建設峰會前夕上演。

本次“福元宇宙”RAR秀，集世界跨度5659米的最長紀錄、涉及328棟建筑的最多紀錄、首個難度最大的跨江RAR的三大“最”于一身，展示了現場實景+ 虛擬影像的創新演繹模式。“實際上，本次RAR秀技術是首創，并且將此技術落實到大場景、大人群，這本身也是一種創造歷史?！眳侵緩娫菏勘硎?，希望未來能夠不斷涌現出新的創新、新的作品，也希望數字推動智慧城市建設。

“智慧城市的終極目的即是為了供人類更美好的生活，這才是真正的智慧?！眳侵緩娫菏抗膭钆c支持更多的群眾參與互動，將整體演繹融入大眾層面。

在青島，吳志強和團隊打造了數字城市文化項目“海元宇宙”。據悉，“海元宇宙”依托唐島灣自然、城市資源，傾力打造“青島風格之匯，青年風采之匯”，通過運用虛實相生的“R（真實海景和城市建筑）+AR（增強現實）”創新技術，將唐島灣現實場景與數字內容構筑的虛擬景象融合、互動，用數字技術帶動流量匯聚，豐富市民游客生活場景，給市民游客帶來沉浸式旅游體驗，以此提升新區城市品位，助力西海岸新區打造開放、現代、活力、時尚的國際化新區。

值得一提的是，“海元宇宙”的數字演繹，做到了三個全球首創：首個海上RAR幻影秀，超過5萬平方米的真實海面場景演繹塑造；首個用戶共創數字城市地標，通過“RAR”技術1：1還原未來實體地標建筑；首個元宇宙超大宣傳媒介，在真實建筑群上疊加虛擬元素和數字標識，打通商業推廣渠道，助力企業與品牌數字化轉型。通過數字技術將歷史、文化、商業深度融合，打造可觀賞、可游覽、可交互、可共創的城市數字空間新世界。

在數智上海2023峰會·上海城市數字化轉型體驗周開幕式上，已過花甲之年的吳志強帶來了《虛實相生 RAR創新城鄉活力》的主旨演講。

對于上海，吳志強及其團隊也在考慮如何將前沿的元宇宙技術賦能城市規劃。“今天上海超過73萬棟建筑，都是從設計圖紙開始的，在實體建筑之前，建筑師已經想象過了它的空間，而元宇宙科技可將想象的權力賦予所有百姓，在人們不斷尋找更好的地方追求美好生活的時候，可通過‘元城市’參與并享受到‘未來夢想城市’的構建，并使之成為其努力奮斗的原動力?！?/p>

吳志強希望，數字技術可以進一步激活這座全球城市，把元宇宙的熱度持續變成上海消費者的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