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李建周(河北師范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
嘉賓:吉慶(《詩林》欄目主持人)、宋峻梁(衡水市作家協會主席)、寧延達(詩人)、高英英(青年詩人)
討論者:伯竑橋(清華大學中文系博士生)、姚洪偉(西南大學中國新詩研究所博士生)、陳陳相因(復旦大學中文系碩士生)、李思尚(河北美術學院講師),景立鵬、馮躍華(河北師范大學講師),高潔、賀姍姍、陳瑩雪(河北師范大學博士生)
整理:李思尚
李建周:各位詩友大家好!今天是“詩歌聯合課堂·評刊會”活動的第二期,本次活動選取的刊物是《詩林》,重點討論2024年第1期。在前面的主題發言中,羅振亞、師力斌、榮光啟、周西籬、王東東等專家學者就詩歌的地方性與全球性、古典性與現代性,詩歌的精神氣質與詩人的文化修養等議題提出了非常好的意見。下面的專題發言主要集中到雜志本身,議題稍微收縮聚集。先請《詩林》欄目主持人吉慶介紹一下刊物的基本情況。
吉慶:很榮幸能受安海茵老師委托,代表《詩林》雜志參加本次評刊會。《詩林》創刊于1984年10月,一直秉持著“當代性、青年性、探索性”的辦刊宗旨?!对娏帧纷鳛檎Q生于哈爾濱的文學刊物,一直注意在培養本土詩人、基層作者和龍江新生代詩人以及挖掘地域文學特色等方面下功夫。《詩林》創辦之初,就曾設立專門推出本地詩歌作品的專欄——“紅松與白樺”,2022年以來,《詩林》也先后推出了“龍江歌吟”“哈爾濱詩人”“冰雪詩章”等專欄,培養、扶持本地詩人。在 最新的2024年第1期中,我們設立了“東北詩人鉤沉”一欄,嘗試對東北詩人進行一次系統性的梳理,并準備長期堅持下去。作為黑龍江本地唯一專業的詩歌雜志,《詩林》一直都在主動承擔著促進本地詩歌事業發展的使命,希望借助一系列活動,能夠讓國內甚至國際的著名詩人走進哈爾濱,也能讓黑龍江本地的優秀詩人走出哈爾濱。
一、以地域性為切口
李建周:吉慶關于<詩林》雜志和欄目設置等情況的介紹很全面。作為一個地方刊物,如何保持地方性和現代性的平衡,是無法回避的一個問題。在剛才的主題發言中,針對地域性寫作,羅振亞教授指出地域化只是手段,而不是終極目的。我認為這是進入《詩林》的一個重要切口,大家可以結合具體欄目展開來談。
高英英:其實《詩林》在整體上的欄目設置就可以看作是對“地域性和開放性”的回答。作為一家老字號的詩歌刊物,《詩林》呈現出一種非常開放包容的機制,視野非常開闊,既關注當代詩壇,又非常關注經典作品的閱讀,既力推實力詩人,又非常關注詩壇新銳。最重要的是,《詩林》能夠從不同角度兼顧地域性詩歌文化的建構?!霸婇喿x”欄目,它采用的是“一詩一評”的這種解讀方式。本期刊物選取了兩位國外經典詩人,再加上一位國內詩人這樣的組合,體現出《詩林》跨文化、跨地域的視野。而“東北詩人鉤沉”這個欄目則著眼于東北地域,它是理論與作品相結合的一個全方位展示,同時還配發了作者的肖像和歷史圖片,對東北詩歌歷史資源的挖掘有著重要的意義,由此可見刊物在“地域性與開放性”上的匠心。
宋峻梁:我也注意到欄目設置的地域性。像“桑克閱讀”與“東北詩人鉤沉”兩個欄目,既具有地域特征,又具有普遍意義。??说碾S筆將個人閱讀、人生閱歷和詩歌作品融為一體,是非常舒服的一種閱讀體驗,正因如此,我們才能對他的詩歌作品多一層理解。杰出的詩人早己出離對于詩歌句式結構和技巧的糾結,這值得所有詩歌寫作者警醒,這也是我讀??穗S筆的一點想法。在本期作品中,我認為張曉雪和曹僧的詩歌都是具有一定異質性的。張曉雪的異質性體現在語言的結構和修辭的簡潔上,曹僧的異質性是作為整體的氛圍和詞體的選擇上。詩人這些作品的異質性似乎是不可強求的,這種異質性的形成原因多樣,許多詩人也缺乏創作這種異質性的能力,因此更加難能可貴。拋開史詩不談,我們無論談作品的地域性還是陌生感,事實上都是期待作品的異質性。而開創性似乎已經不屬于大家的現在時,所以異質性體現了作品的價值。
李建周:宋峻梁從地域性談到了詩歌寫作的異質性問題,值得我們關注。這里的異質性是一個很開闊的講法,并不局限于某一類型的寫作。這在一些青年詩人身上有更明顯的表現?!对娏帧肥潜容^強調青年性的,本期就發表了不少復旦詩人的作品。參加本次評刊會的年輕詩人陳陳相因在復旦大學讀碩士,是東北人,目前在上海讀書,我們請陳陳相因談一談。
陳陳相因:剛才幾位老師談到地域性。在我看來,其實地域性本身可能就是一個偽命題,因為我看這期里面刊登了一些詩人,比如說潘洗塵老師、蘇歷銘老師這些都已經不在東北常住了。我反而覺得所有的東北刊物,應該全方位地解放自己,接受一個全新的概念。像遲子建老師之前在《收獲》上曾提過一個看法,她認為東北的詩人、東北的寫作者是有候鳥性的。我打個比方,比如說你去海南找東北詩人,可能都比在本地能找到的東北詩人多,這個地域它不一定必須是在地的。這樣,你對東北詩人的概念就可以完全打開,不在東北的詩人也可以書寫東北生活,或者追憶東北,這涉及文化的遷徙,我覺得這才是東北雜志應該抓住的一個方向。這樣刊物本身約稿的群體也會更大。
馮躍華:我回應一下陳陳相因,我覺得她說得非常好,“樂府辭”欄目里邊第一個組詩《在嶺南》,作者是我的師兄陳愛中,其實他已經實踐了一個所謂的離開東北的東北人追憶東北的命題,因為他現在已經不在東北了,可是《詩林》還是約了他寫了這樣的一組詩,他寫的是“在嶺南”,但是我們在他的詩歌中有時候還是能發現一抹東北的影子。所以其實我覺得《詩林》它在這方面也做出了很多努力。
陳陳相因:關于地域性,我還想說一點,《詩林》本身在地域上占有一個相對邊緣化的地理位置,如果對這種邊緣立場善加利用,其實對詩歌的發展是非常有利的。你可以在各種論爭中保持中立,然后保留自己的想法。比較好的做法就是可以加大力度,大力提倡詩人和刊物的青年性和探索性,然后我們可以稍微走一點兒先鋒性的路線,尤其是“詩呼吸”欄目,感覺力度不比從前。
吉慶:陳陳相因提到的從青年的角度來關照同齡詩人的問題,我們會認真聽取。不過一期刊物的版面有限,不可能做一個全面的呈現。《詩林》還是希望對當下詩歌的發展面貌做一個相對完整、全面的呈現,所以在考慮年輕化的同時,我們也希望給“中年寫作”,甚至是“老年寫作”提供一個空間。
二、地域性與本土經驗
李建周:各位從地域性出發,延伸到了詩歌的青年性、異質性等問題。其實背后涉及詩歌經驗的傳播與接受,特別是在現代性語境下對本土經驗的轉化。相較于詩歌本體論層面的地域性,這是一種更具實體的地域性,即一本詩刊如何在不同地域、不同年齡層獲得盡可能廣泛的傳播。
伯竑橋:我也在想這個問題,《詩林》作為老牌刊物,應該怎么去吸引年輕的訂閱者?有一個極端的例子,比如有一家專發散文詩的雜志,它是一本根本就沒有正式刊號,甚至也不打算以書代刊的雜志。但是這個刊物在恢復五年以后,它把封面做得很漂亮,裝幀做得很好。除此之外,來稿方面也非常注重質量。短時間內就聚集了接近十萬的固定訂閱量,后來好像還實行了所謂的“會員制”,我覺得這是非常厲害的。這是一個比較極端的例子。所以我想對于《詩林》來說,因為《詩林》的質量本身很高,然后做得也非常用心,那么只要進行一些青年化的改造,我覺得是可以傳播得更好的。
李建周:主題發言階段,師力斌主編提到中國經驗中是否包含全球性經驗這樣一個問題,這其實是地域性的另一個向度。從《詩林》的欄目設置來看,“詩高地”改成了“大風歌”,“詩域”改成了“樂府辭”,可見刊物對中國經驗或者說傳統經驗的某種重視,這也更加豐富了我們對現代性的認知。
寧延達:的確,這里面還涉及一個刊物的定位問題。這兩個欄目既然敢叫“大風歌”和“樂府辭”,我覺得這也透露出了編者他對于刊物的一個定位取向。比如說里面有一些作品讓我讀到了很多古典詩歌的地方。我覺得主編是否在做通過欄目的設計,去傳達一種向古典方向的努力,用古典的精神去作用當下寫作場域的一種嘗試?
陳瑩雪:沒錯,我從“大風歌”欄目中看到了詩人借助古典精神來對當下生活進行思考和理解的努力。詩人對生活的理解賦予了詩歌的獨特審美。比如沙馬對于生活的定義有強烈的主觀性,以求以自我為中心輻射外部,“你不能叫我放下/手里的活兒去觀賞你干的活兒/我想,好日子應該/是安寧的,不驚動一個人”;比如陸岸主要是表達與生活抗爭之后的感受,這種感受帶有微弱的迷茫與對無形之物的屈服,就像在“塵世有那么多繞不過去之物/比如飛鳥繞不過天空/白天繞不過黑夜/我們,繞不過腳下這一土地”。
李思尚:在我看來,“樂府辭”體現著世界文學視域下的對地域性的一種靠近。從漢代至明清時期樂府詩幾乎都承襲著“感于哀樂,緣事而發”的寫作向度。“哀與樂”表征著詩歌的抒情向度;“緣事而發”則使詩歌有著一種面向現實的維度,縱觀古代諸多樂府詩,都是對古代社會生活的一種文學想象。從《詩林》2024第1期的詩歌閱讀中,尤其是對“樂府辭”這一專欄的閱讀,我發現了承襲自古樂府的一種面向當下的“及物”的可能性。托多羅夫在《批評的批評》中將德布林提出的“寫作與詩”的對立,闡釋為“服從外在目的的作家的功利活動與只對藝術本身感興趣的詩人的不及物態度的對立”。托羅多夫的解釋使“及物”具有了獲得多種面向的可能,而《詩林》“樂府辭”專欄中的詩歌也確實呈現了指向外部世界的“及物”的豐富肌理。
賀姍姍:我也是首先就被“樂府辭”欄目中的組詩所吸引。古今中外,詩歌的“行吟”傳統連綿不絕,從屈原到李白,從荷馬到鮑勃·迪倫,從本刊中的陳愛中到李明剛,詩人們邊走邊唱,記錄沿途的風景見聞。他們注重詩歌中的地域想象??臻g的位移拓展了詩人的生活廣度,時間的轉換綿延了詩人的生命長度,這使他們不斷更新寫作經驗,在語言中敞開對現實的思索和對歷史的追憶,從而時刻保持詩人的敏銳和自覺。陳愛中的《在嶺南》行走于子夜的黃姚小鎮,他觸摸“青石板的凹痕或是泥土墻的斑駁”,在“豐腴的三角梅和百年的古榕樹中”去思索古老的歷史,想象小鎮的“風俗變遷、生死存亡”。詩人李銑則在瑯勃拉邦的佛寺,看僧侶匆匆出沒,看布施者播出前世今生。而詩人蘇建平在嘉興子城一邊聽古老的城墻講述歷史,一邊聽身邊的朋友接電話處理生意。在詩中,古代與當下相遇,歷史與現實交匯。這些組詩都是行走于旅途、充滿活力的人生體驗和情感表達,而行吟則是他們的共同姿態。
三、地域性與現代經驗
李建周:榮光啟教授在主題發言中談到了他對東北詩人的印象,強調東北詩人的文化修養與內在氣質。其中暗含一個值得關注的問題,就是這個地域性如何敞開,或者說地方性的寫作如何與現代性發生有效的內在關聯。
伯竑橋:我自己有一個觀點,就是漢語詩歌的命運,其實它是中國文化現代性進程的縮影,而漢語新詩在種種破窗效應帶來的誤解,那種人人唾罵,或者說不被公眾接受,其實是中國的文化現代性還沒有真正在國民群體中穩固的一個縮影。但在年輕人這里,特別是80后、90后,他們從小就置身于所謂現代生活的語境中,對現代性有天然的理解。我一直認為中國當代社會的起點不是1978年,應該是1992年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正式確立。1992年之后,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體驗到什么叫現代生活,那么由此,在這樣的背景里成長起來的人,對現代詩會有更深刻的理解。在這個意義上,青年詩人或許可以部分程度地擺脫現在詩歌批評界常說的為什么老是寫鄉土題材,為什么寫來寫去還是鄉愁?為什么要居高臨下地去關照農民?其實這些問題隨著主體的更迭換代會自然地解決。
姚洪偉:我思考的角度和竑橋有些出入。我翻了這一期刊物后,發現有很多書寫鄉村的或者說與鄉村有關的題材。讀了這些作品之后,我有一個想法,就是說我們現在的寫作如何跟鄉村結合,我們應當如何面對鄉土。實際上我覺得涉及地域性最明顯的就是鄉村書寫。比如像張曉雪的《兩棵蘋果樹》,你看她關注的對象,她書寫的物象實際上跟鄉村是緊密結合的。但是我們所謂的鄉村書寫是不是僅僅簡單地書寫鄉村景物裝置?情感的溫度、厚度應當如何處理?鄉土實際上是聚集到一個心靈或者說精神方面的,處理鄉村題材的時候,怎么讓它有深度,然后凸顯它的公共性,這是我們現在應該思考的。我覺得我們寫鄉村,一定要拿到現代化的視域里面來考慮。我們在面對鄉土的時候,不僅僅是緬懷,還要有開啟未來的味道。
李思尚:在我看來,“現代性”這一概念很大程度上可以理解為阿甘本的“同時代人”。這樣的話,任何生活景觀,包括地域性的景觀都無法與現代性形成本質上的同構。關鍵之處在于是否以現代性的眼光來關照生活。李昌海的《護坡》,詩人將視角聚焦于“兩位農民工”,冬季,兩人用“沾滿泥灰的手套”、以“身子前傾”的姿態“修補護坡的裂縫”;在《春天在歌唱》中,李昌海則以“坐在輪椅中的老年人”為書寫對象,她的行動是受限的,視覺是受阻的,只剩下依然婉轉悠揚的歌喉以及陳釀于心中的過往。然而她的歌聲、她的故事、她的言說是不被關注的、不被傾聽的。作者以農民工以及殘疾人為書寫對象,顯現詩人對于社會邊緣群體的關注,是帶有現代屬性的“緣事而發”之作。
景立鵬:其實我們談地域、談地方、談地理,會發現很多時候我們是在不同的層面上來談。雖然大家都在用“地域”這個詞,但其實我們都是在不同的層面、不同的維度上來理解它。所以這時候重要的是,我們要對“地域”繁雜的語義進行辨認。我覺得所謂的地域性,所謂的地方性,它歸根到底一定是一種個人性。在其他刊物中,我經常感受到所謂的采風體、觀光體、旅行體所帶來的地方陷阱,這種陷阱已經網羅了很多人。所以我一直在試圖去驗證我們如何在詩歌中去面對地方的問題。一個根本性的原則是,不管它外在的經驗課題如何復雜,重要的是,作為一個詩人,要用語言,要用詩人的生存,要用詩人血淋淋的生命去感受所處的生存空間。如果我們守不住這個最根本的問題,那么我們對地域的理解就會陷入那種所謂的俗爛的采風、觀光的抒情窠臼中。
馮躍華:立鵬提到觀光體、采風體,其實我也深有感觸,但是我用陳超老師的一個詞,叫作“農耕慶典詩”,其實就是一種“寫景狀物”。在我們古代的傳統中,這個是非常正常的。我和立鵬不一樣的是,我沒有把它當作一種垃圾來處理。我想說的是,這個東西我們應該來如何理解,我們不能說它是一種觀光詩,就把它拋之一旁了。我們為什么不能從文化現象的層面上來面對它?或者說,我們的詩人為什么會如此地寫景狀物?如果要為這些人做辯護的話,我們會說他們是在鎖定一個東西,然后直面自我。但是緊接著我就要反駁自己,這個東西真的是合理的嗎?那可能說有一部分人的寫景狀物是合理的。我看到《詩林》里有很多寫景狀物,尤其是關于西部風景的詩歌,我可能會聯想到80年代的比如《在哈爾蓋仰望星空》等,當時的詩人也寫了很多類似于這樣的詩歌,但是我立馬就要反思自己,這樣的聯想是正確的嗎?當然,最關鍵的問題是,我們的詩人到底是什么人?他們是立法者嗎?是闡釋者嗎?是預言家嗎?還是代言人?好像都不是。我們的詩人,如何在寫景狀物中來確定自我的身份,這是值得思考的命題。
李建周:其實地域性的敞開,包括我們當前整個現代性的追求,背后需要有足夠的文化資源的支撐。《詩林》在這方面是非常重視的,就像哈爾濱這個城市一樣,在眾多城市中顯得很別致。這種別致并不是單純的地域性能解釋清楚的,其獨特的精神氣質來自多元的文化資源,所以像“詩閱讀”“域外詩”這樣的欄目,給詩人寫作提供了豐富的精神滋養。
高潔:沒錯,剛才前面的很多老師都談到了地域性,其實“詩閱讀”欄目中的弗羅斯特,就不僅僅是“域外詩人”,他同時也是一個非常具有地域性特點的美國詩人。弗羅斯特是美國現代詩歌和傳統詩歌交界地帶的代表,他在傳統詩歌的繼承方面,就是采用人們比較熟悉的韻律來表達現在的思想和感情。比如說,他經常采用的就是英詩中常見的抑揚格這種音部。《詩林》這期的《雪夜,停駐林邊》就是一個非常典型的抑揚格作品。大家可能聽了原詩之后才能感覺到它的韻律因素和音美,這個譯詩其實沒有翻譯出來原詩的音部和韻律,可是評論者還是形容這首詩就像打開“聲音的魔盒”一樣,讓人讀出了風和雪花的聲音。而且三姑石在里面說,這應該不是翻譯的結果,猜測這是詩歌本來的面貌。這個時候我就聯系到我們談到的地域性問題,這首詩它本來寫的也是詩人所熟知的美國的一個地方,它表面上描述的是一個靜謐的雪夜,詩人騎馬駐足在一片樹林中,對??吭谶@里休息還是繼續趕路,產生了一種心靈的波動。但是實際上我們從深層意義上去挖掘它,詩作正是通過雪景、樹林、冰湖、夜晚、小馬、鈴鐺種種不同層次的意象,構建了一個不同層面的二元對立的世界。當然,翻譯成中文之后,我們依然能夠感受到那種雪夜的靜謐,還有就是詩人他內在和外在自我的張力,這又涉及地域性與跨地域性的問題。
馮躍華:是的,地域性從來不是固定的。我想,所謂的地域它應該是一種什么樣的地域性呢?比如我們所認為的東北它不應該是一種地理空間上的地域,甚至也不是一種文學文化意義上的東北,它是一個開放的空間,當然它也有可能有自己一定的特征。在這方面我覺得可以將兩個刊物做一個相對的比較,比如說《揚子江詩刊》,它也是一個全國性的刊物,面向全國,但我們還是能感覺到它的那種特有的靈氣、秀氣和才氣。但是我們閱讀完《詩林》,是感覺不到這樣的一種靈氣和才情,我們感受到的是一種厚重,或者說是一種中正平和之氣?;蛟S我們年輕人更喜歡《揚子江詩刊》中的一些詩,因為它好像寫得更深刻、更尖銳一點兒,但是可能十年之后,我們也會更喜歡《詩林》中的詩。這是個人的品位問題,同時也涉及人生閱歷。
吉慶:聽了各位老師的發言,首先就是感動。其次,很多老師對《詩林》提出了寶貴的意見,比如現實主義詩歌所占比重的問題;過于關注經典作品,需要增加現代視角,增強對話意識;等等。我們會認真聽取和總結,爭取在未來的日子,能將《詩林》越辦越好。
李建周:感謝各位的精彩發言!王東東教授談到“靈魂的暮年”,周西籬老師談到“純粹的激情”,如何在靈魂的暮年保持純粹的激情,可能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無法回避的問題。我們希望《詩林》堅持做好詩歌精神的薪火傳遞,為詩壇做出自己應有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