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燕秋
將小勇變大,把偏勇扶正,這樣的勇敢才能促進家庭成員的成長與發展。
對于現代家庭,勇敢的家風非常重要。它像風中的旗幟,鮮艷而飛揚,時刻感召我們奮發向上。
勇敢的家風熏陶出來的家庭成員有膽略、有勇氣,必能成就一番大事業。
可喜的是,和其他傳統家風比起來,每個家庭都有勇敢家風的好基礎。比如孩子摔倒了,我們會鼓勵他爬起來,沒有哪個父母慫恿孩子“躺平”;孩子被桌椅碰了,我們不會責怪桌椅,而是告訴孩子檢討自身。在勇敢精神上,每人都跋涉已久;在勇敢家風上,每家都做得不錯,只是尚需做得更好而已。
這個“更好”集中在兩方面,一是讓小勇變大,二是把偏勇扶正。
關于什么是大勇?孔子有特別吸睛的解釋。
《論語·憲問篇》14.28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子貢曰:“夫子自道也。”
這段話的主要意思是,孔子說君子所循的三個方面,他都沒能做到。哪三個方面呢?仁德的人不憂愁,智慧的人不迷惑,勇敢的人不懼怕。
連孔子都認為自己沒有做到的勇,顯然是大勇,而非小勇。大勇之大在于與大愛大義相融,而不是出于一己之私,也不是狹隘的局部小利。不能忍小辱小過,睚眥必報,這是小勇。大義凜然,義無反顧,這是無懼的大勇。
為什么有大勇者不懼怕呢?要想理解透徹這一點,我們需要好好理解“恐”“懼”和“勇”字的古義。從語言習慣上,“懼”常與“恐”連用。但這兩個字是有區別的。“恐”字從心,鞏聲,而鞏在古字里是用皮革包裹、捆縛的意思,意味著內心受到了邊界的束縛,側重于內在的不安。“懼” 字始見于戰國金文,字形上部為“瞿(jù)”,作聲旁,表示讀音;下部為“心”,作形旁,表示這個字的本義與內心的狀態有關。聲符“瞿”本指鳥睜大眼睛怒視的樣子,是對人驚恐之狀的描繪。
在古代書法作品《六體千字文》中,“懼”字篆書便被簡化為一雙瞪大的眼。所以,“懼”的本義意味著對外界、未知的害怕,和“恐”代表的內在不安相對應。
再來看一下“勇”字。根據清代段玉裁《說文解字注》:“勇者,氣也。氣之所至,力亦至焉。”大勇者循大義,內心有浩然正氣,勢力宏大無比,氣力兼備,自然能夠所向披靡、長驅直入,沒有什么外在的東西令他們懼怕,無畏是必然。這樣的氣力與無畏,必須是大勇者擁有,絕非小肚雞腸者能濟事。
回顧中華文明漫長的發展史,爆發里程碑式質變的每一步都是大勇之士為之。
中華文明發展史,每一步都是“大勇”為之
從史前神話傳說中,我們看到中華民族的英雄母親女媧在天塌地陷之時,為拯救生靈挺身而出,“煉五色石補天,折神鱉之足撐四極,平洪水殺猛獸,通陰陽除逆氣”。
孤勇者后羿為了不讓地球上的生靈被十個太陽炙烤,“上射九日,下殺猰貐,斷修蛇于洞庭,擒封豨于桑林”,直至萬民皆喜。
勇敢的炎帝為解先民疾病之苦,遍嘗百草,尋找治病良藥,“嘗一日而遇七十毒”,開創了中國醫藥之始。
軒轅黃帝率領華夏部落東征西戰,艱苦卓絕,打敗蚩尤,統一中原;乘勝追擊,征服東夷、九黎族,統一中華。
史后文明史中,我們看到孔子不畏艱難險阻,帶領弟子周游列國,面對陳蔡絕糧和匡地被圍的絕境,依然弦歌不輟;孟子保持士人風骨,“雖千萬人吾往矣”;文天祥面臨多次勸降,堅持“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慨然赴死;李大釗“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魯迅恪守“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這些中華民族的脊梁都是“勇者不懼”的踐行者。正是他們的大勇精神,中華文明才會從遠古時期的薄弱萌芽,到如今的似錦繁花。
我們應該學習這樣的大勇,讓自己、自家小勇融入華夏文明之洪流巨變之中。有人說,我們暫且沒有這樣崇高的理想,只想過好自己的三餐四季。這樣的“小目標”也完全沒問題,畢竟家是最小國嘛。
孔子大概早就知道我們多是性情中人,體恤我們對過好小日子的追求,所以老早就看到了普通人在勇敢路途上所容易翻的車,容易發生的偏頗,已有言在先。下面這些孔子“語錄”,堪稱普通人的勇敢“避坑”指南。參照它們,可以在勇敢家風建設上自正自糾。
孔子給現代人的勇敢“避坑”指南
“臨事而懼,好謀而成。”—以卵擊石不是勇
盡管孔子尚勇,但反對那種一意孤行的匹夫之勇,主張要在謀的前提下勇,也就是我們說的有勇有謀。
《論語·述而篇》7.11 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子路曰:“子行三軍,則誰與?”子曰:“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
在孔門弟子中,子路的特點是“好勇力”。他問孔子:“您如果率領軍隊,會找誰共事呢?”孔子說:“赤手空拳和老虎搏斗,不用船只去渡河,這樣死了都不后悔的人,我是不會與他們共事的。我所找的共事的,一定是面臨重大任務時警覺謹慎、善于謀略而能成事的人。”
所以,孔子主張不要拿莽撞和蠻干當勇敢。這恰恰是我們特別容易掉進的“坑”,經常腦門一熱沖動行事,不惜以卵擊石,不考慮后果與可行性。今后要好好調整,做一個有膽有識、有勇敢有腦子的勇士。
“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以牙還牙不是勇
很多時候,我們還會把意氣用事、以牙還牙當作勇敢,甚至號召孩子也這樣做,我常聽到很多家長教唆自家孩子:“在學校里誰打你一下,你打他十下。”
這是勇嗎?
孔子告訴我們,“勇”必須服務于“仁”,不違“仁”。
《論語·憲問篇》14.4 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孔子說:“有德的人一定有好的言論,但有好言論的人不一定有德。仁人一定勇敢,但勇敢的人不一定有仁德。”
孔子認為勇和仁是兩回事,二者并不是齊等的關系。所以,人除了有勇以外,還要修養其他各種道德,從而成為仁德之人。而在君子三大品格當中,孔子也把“仁”排在首位。因此,我們一定要確保自己是為了正義、仁愛而勇,否則很容易瀕臨危險的深淵。
“勇而無禮則亂”—勇敢也要有規矩
此外,孔子還希望人們在勇敢的同時注意“禮”,也就是謙虛謹慎,不能壞了規矩。在《論語·陽貨篇》中,子貢問孔子:“君子亦有惡乎?”孔子回答君子厭惡的幾種人里,就包含了“勇而無禮者”。而在《論語·泰伯篇》,記載了孔子對勇而無禮后果的論斷,直言“勇而無禮則亂”,勇敢而不講究禮就會做事過分,擾亂社會的正常秩序。
綜上可見,早在2000多年前,孔子這位“至圣先師”就解決和強調了勇敢的正義、正當性和規范性問題,為我們打好了格子,畫好了分寸。我們只需老老實實對照矯正即可。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都說蝴蝶飛不過滄海,可“帝王蝶”卻能勇敢地橫渡大西洋,飛越北美洲上空,用嬌小的羽翼為紅塵行人展示什么是勇者無敵。
我們常說:對一個人最好的愛就是護他安好。無論是出于愛自己,還是愛家人,我們都要好好加固勇敢的家風,讓它更大、更深、更遠。在這樣的家風里,每一個人都是拉滿張力的弓、乘風破浪的帆、鮮衣怒馬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