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生病的孩子，也許是因為過度管護

張小茱

托育園里曾經有一個小男孩面黃肌瘦，媽媽卻讓他節食，他真的體弱多病嗎？和他爸媽聊過后，我們找到了答案。

寒意料峭的清晨，我早早來到園里，帶著小朋友們一起去喂雞。嬉笑聲中，突然多了一聲清脆響亮的呼喊：“園長媽媽！”我循聲望去，軒軒正從大門口向我跑來。“軒軒，你怎么過來啦？幼兒園放寒假啦？”“嗯，我媽說白天家里沒人，你繼續去你第二個家過寒假吧。”說話間，軒軒接過了我手里盛著谷物的食盆。看著他有模有樣地帶著弟弟妹妹們喂雞，幾年前他剛來托育園的一幕幕在我的腦海里浮現出來。

一個被媽媽要求節食的小男孩

第一次見到軒軒是在2020年5月。軒軒和媽媽一樣，有著一雙大大的眼睛，但那時，他的眼睛里寫滿了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惶恐。軒軒一直躲在媽媽身后，拉著媽媽的褲腿，媽媽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不敢抬頭看人。軒軒媽則是一身知性的打扮，條理清晰地介紹著軒軒的生活習慣以及入托后我們需要注意的事項，飛快的語速彰顯著干練。

軒軒和媽媽之間的巨大反差讓我心里多了幾分疑慮。接下來，我對軒軒做了一周的跟蹤觀察，發現了幾個值得注意的現象：一是軒軒雖然體重較同月齡孩子偏低，面色發黃，但他并不挑食，每次吃飯時胃口都挺不錯。他在入托期間幾乎是沒有笑容的，唯獨每次吃飯時很開心，吃完第一碗還會怯怯地要第二碗。二是軒軒害怕面前快速移動的物品，也害怕奔跑，經常一個人待在角落里，不參與其他孩子的游戲，但他的眼神從未離開過其他孩子。三是午睡時，他總是一個人躺在床上自言自語，說著跟托育園生活毫無關聯的詞匯，比如“高架”“汽車”等。他掌握的詞匯非常豐富，但一整天跟保育師和其他孩子幾乎沒有什么交流。

為了驗證心中的猜測，我引導軒軒做了一個簡單的測試。最后發現，軒軒無法跑直線，總是不自覺地向一側偏移，直至最后跑成了一個圓圈。我心里大概有了答案，準備約軒軒爸媽來園里聊一聊。說來也巧，就在這時，軒軒班主任打來了電話，說軒軒爸媽要跟園長談一談。從班主任的語氣里，我知道家長多半是投訴來了。

很快，我再次見到了軒軒媽。不過，這一次她是和軒軒爸一起過來的。剛打了一個招呼，軒軒媽就不容分說地埋怨起來：“我們選擇把孩子送到你們這里，主要是因為你們的專業性。但是，你們怎么可以給孩子吃那么多飯？吃多了孩子很容易積食，一積食就生病了。你們知道嗎？軒軒要節食，不可以吃很多食物的。小孩子不懂事，你們也不懂嗎？他要吃，你們就給嗎？我對我的孩子太了解了，全南通的兒科醫生我都看過了。”

盡管已經對類似的投訴習以為常，但當軒軒媽說到“全南通的兒科醫生我都看過了”時，我心里還是咯噔了一下，怎么會這么夸張。

軒軒爸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補充說：“我們寶寶第一次看醫生的時候大概只有50天，那次是有一些發熱。我們輾轉了幾家醫院，有的醫生說沒大事，不用緊張，先觀察觀察。也有醫生說要用藥，我們后來就用藥治療。”打這兒以后，軒軒每個月都要病一回，所以軒軒媽制訂了嚴格的育兒計劃。每天都有嚴格的作息計劃，比如幾點起床，幾點睡覺，幾點玩積木，幾點讀繪本。每天要早晚測體溫，只要高于37℃就去醫院。哪怕夜里也要去，這家醫院不行，就去另一家；西醫不行，就看中醫。去年，有醫生告訴軒軒媽，不要讓寶寶積食，于是她就補充制訂了嚴格的定時定餐定量規矩。

沒等軒軒爸補充完，軒軒媽就打斷了他：“你知道什么？我為什么要辛辛苦苦給孩子立這些規矩？還不都是為了孩子的將來。你看現在那么多大孩子去補課，家長大把大把地花錢，可是效果微乎其微。還不都是因為學習習慣不好，沒有規矩，自律性不好嗎？所以，孩子的規矩就得從小樹立起來。”

半年時間重塑一個陽光寶寶

在軒軒爸媽的你一言我一語中，我了解到，前段時間，奶奶也在一起幫忙照顧軒軒，但為了避免因為育兒分歧導致婆媳矛盾升級，便回了老家。但夫妻間因為育兒的事拌嘴還是成了家常便飯，送寶寶來托育園看來也是無奈之舉了。

我又詳細了解了軒軒爸媽的職業。軒軒爸工作相對輕松，朝九晚五，周末雙休；軒軒媽要帶團隊做項目，壓力比較大，經常加班。

至此，我基本明白了。盡管常生病、有積食，但軒軒其實是個完全正常的孩子。他的個別“異常”表現，其實是對過度管護的“正常”反抗。他不需要被貼上一個“心理異常”或者“身體虛弱”的標簽，更不需要給予特殊的照護和管理。當務之急不是如何調整孩子，而是先要讓這個小家庭放下焦慮。

“給我半年時間，我們一起努力好嗎？請相信我，相信托育園，到時一定會讓你們看到一個免疫力強、不易生病且積極陽光的軒軒。”

在得到了軒軒爸媽的認同后，我們一起制訂了以下幾點調整方向：

第一，以后讓爸爸作為軒軒的主要照顧者。媽媽的任務就是好好工作，但每個周末要抽半天時間陪軒軒和爸爸一起爬狼山。狼山是我們當地一座很矮的山，高度不到108米，這個運動量正好適合軒軒。

第二，家里平時給軒軒洗澡擦身體的柔軟大毛巾換成全棉的，最好是摸起來有點兒粗糙、硬硬有顆粒感的。晚上給軒軒洗好澡后，爸爸負責幫軒軒用力擦拭身體，直到皮膚微微泛紅。

第三，家里環境要保持整潔。可以多準備一些收納箱，物品盡量歸類，所有物品用完后，及時物歸原處。

“只有這3件事需要我們配合嗎？”軒軒媽有些不相信。我說：“是的，其他事情就交給我們。如果一定要有一件事補充，就是軒軒媽，你要充分信任軒軒爸，平時盡可能多忙一些工作的事情。”

幸運的是，軒軒爸媽非常配合我們的方案。軒軒媽把自己的注意力強制性地轉移到工作上，軒軒爸全盤放下了那些繁瑣的育兒計劃。在少了媽媽很多“規矩”、多了爸爸很多“大尺度”后，軒軒覺得自由了。從一開始會試探爸爸“這個能不能”“那個可不可以”，到后來敢于主動去嘗試一些新事情。在這過程中，他還像模像樣地跟爸爸學起了打拳、跑步。

在日常的保育照料過程中，我們有意識地增加了軒軒觸覺和前庭訓練的游戲，比如玩沙、爬行、游泳、撫觸、轉圈圈等，并且給予他更多機會去做嘗試、探索，去跌倒、爬起。

半年時光轉眼過去，每一個人都看到了軒軒臉上多起來的笑容。當他不再被限制后，有更多控制自己身體的權力。當他的身體自由了，情緒也更加放松了。

運動量夠了，腸胃蠕動力好了，積食自然就不存在了；免疫力增強后，感冒這類疾病也少了。奶奶重新回來幫忙后，軒軒一家人的生活更加輕松愜意了。

從軒軒的故事中可以看到，其實絕大多數的孩子都是正常的，他們的生理、心理天然健康，他們的感知覺天然成長；絕大多數的家庭也都應該是喜樂祥和的。半年的科學托育，我們不僅給了孩子一個應有的正常，也療愈了一個過分焦慮的家庭。其實，好多時候，真正幫助到孩子的就是正確的養育照護理念。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夠讓更多家長早日知道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