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有別于蝴蝶的世界 [組詩]

于美俊

藍孔雀

你說它漂亮，它就扇開藍寶石的

羽毛，展示給你看

你繼續夸、繼續夸

不停地贊美

迷人沉靜的藍里

它抖動著升起長翅上每一根羽毛

環佩叮當：

——

請你愿意靜守己心

請你一定要記得竹葉里的清涼

小院兒的花兒，說開

就開了

從不跟我商量

也從不在意，我是否

在意它

虛設的，一直虛設

如同江山

美不同。一直存在

情人眼里

其實，賞一朵、一枝、一樹、一林、一山

都是一樣的

每次出去看風景

都會看到

許多愛情。有時是眼睛

有時，是心

暴雨，臺風蘭恩

新的一天送走了它們

愛在平靜里分出了顏色

海濤的藍還給了天空，屬于眼睛

可望而不可即的顏色

金色的稻浪排遣入秋分

那是憂郁的火種

而橙紅色的

凌霄花，只會開在黛瓦上

你看，白云也

有劍的形狀，它們需要的是翅膀

光影中，隔離短暫的

送別

只有青綠，還原了竹葉里的

水分，在沙沙

作響的聲音里

把清風重新愛了一遍

蝴蝶飛來，不一定相愛

觸到人情冷暖便頭也不回

飛走了——

你若是懂得悲傷，就懂得

我的沉默

時間就是一面鏡子

杜鵑在窗前的鳴叫，有時

就是你的啼鳴

有時就是

一次花開

一次流水淌過了琴弦

有時，也模仿了一次哭泣

正如你在春天

在雨里，默默想念一會兒父親

陽光移走身邊的事物

——陰影里

常常是你，應答的回聲，在虛空中

來回撞擊

……此前一年。

給你寫的詩既悲傷又俗氣

既無聊又虛空

一年，悲傷如新，虛空依舊

白玉蘭樹發瘋地尋找碎了一地的花瓣兒

怎么都不見了

風隨手牽它進了泥土

在它的旋渦里

神的天梯走下父親

炊煙有一次禱告

爸爸，人間并不是那么冷

炊煙有另一次禱告

爸爸，我們兄妹六人都安好

蝴蝶從何時飛來，你并不知曉

大海之上

它如此渺小而且柔弱

一陣又一陣，沙灘上的風吹來

它就不停地戰栗

潮汐的海水，更使它接近融化

它扇動著美學

也是它自身的意義

如果它繼續扇動，我就突然變輕了

這遼闊的海域

藍天、白云，有了更多的平穩和把握

只有這只蝴蝶不斷地飛

時間才會剛剛好

而不至于停滯在這里

你如果不想描述這一切

就端起酒杯，仿佛靜止

甜，就到內部。

苦也一樣。

一根鳥的羽毛

和另一只鳥的一根羽毛

在相同的時刻，落入天空

我們暫且，認作

是同一支

書寫火焰一樣燃燒的熱情和顏色的筆

我再一回頭

它變成灰色。在愛人手指的方向

他叫它云

我確認

黃昏，是來臨了

一些模糊的事物越來越不清晰

銀杏樹的形態

只剩下一個輪廓

兩朵粉色月季花，深藏葉子下面

樓宇接過穹頂的熱

幾何學里

我核算過兩點間最短的距離

穿過花朵

從南方移步而來的竹子，在晚風中

發出甜膩的聲響

回家的小路，竹葉傾瀉下來

我把手輕輕

搭在愛人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