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情地來，盡情地離別 [組詩]

大連點點

雪在停止，深夜的

狂舞，不曾親見。

而它的曼妙，給靜寂的世界

以新鮮的動蕩

我理解了它。

它的無聊，它的嬌艷

它赴死的火。

大地縱容了它

猶如懷抱，縱容了絕望。

當我驚呼它的潔白

當我目睹風把它弄臟。

又有什么不是？盡情地來

盡情地離別。

自卑的，膽怯的，軟弱的，渺小的，孤獨的

隨便一個這樣的形容詞

都可以指向我

善良的，樸素的，安分的，簡單的，無用的

隨便一個這樣的指認

都可以指向我

矮小的，粗糙的，呆滯的，三流的

隨便一個對美貌的評價

都可以指向我

我出現在你們的世界里

自然的，安靜的，笨拙的，沉默的，妥協的

隨便哪一個贊美

都可以指向我

一生啊

無非在非中找出是

在不懂中找出懂

一生啊，無非是從沙子里淘金

用竹籃子打水

靜水流深。有多靜

有多深？它的風暴，它的

暴風。雖看不見

它永在決堤

一潰千里，我的昨天

今天和明天

我時而粉碎，因思，因想

因痛。怕呀，那注定

彼此的遺忘。怕呀

我的空空蕩蕩。媽媽

我一生的漏洞

唯有懷念，能夠讓我完整

時光與水糾纏。我偶爾

深一腳淺一腳地陷于其中

矮瘦的母親

試圖深一腳淺一腳背著我

她執拗地低下身子

等待穿皮鞋的我

重重地趴上去

她以為穿著涼鞋

足以■過人間的大水和小水

她總是高估自己

在每一個突然來臨的時刻

現在，我反復看見那時的母親

把不斷長大的我們

踉踉蹌蹌送到對岸去

她憤怒地低下身子

所有的水便悉數消失

霧如細雨，此時

要理解它。萬物皆有發言權

有時輕就是重

有時重就是輕

此時有多種聲音，要站出來

表達

霧迅速奔跑，甩下槐樹

玉米地，打碗花

甩下丘陵和吹嗩吶的人

陽光追不上它

旁觀者如我

霧來喜歡霧，雨來喜歡雨

也喜歡光芒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