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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 牲

2024-03-08 07:59:33張學東
青年作家 2024年1期

大黑鐵鍋臨時架在院子的中央,下面的柴火噼噼啪啪地燃燒著。有人蹲在旁邊不停地朝火里添加柴火,熾烈的火苗像無數只怪獸的長舌貪婪地舔噬著鍋底。穿著臃腫的棉襖、棉褲的人們趕集似的簇擁在正冒著白汽的鐵鍋四周,他們的臉早被火光照得通亮發燙,但所有的人都從肥胖的襖領里伸出并不白凈的脖子關注著那口大鐵鍋,似乎那鍋里正在烹煮一只稀有的麒麟。

主家的女人和孩子都不停地忙碌著,仿佛某種重要的時刻就要來臨。門板被大人們拆卸下來平放在地上的幾塊土坯上面,兩個稍大點兒的孩子很不情愿地拿著刷子蘸上水不斷地洗刷,他們的指頭凍得和霜殺的茄子一般顏色。伙房里幾個女人匆匆忙忙地剝蔥、剝蒜,清洗白菜和粉條,她們有說有笑,外面的事情似乎跟她們沒有任何關系,她們只是一味地談論女人感興趣的話題。

這時有人大呼小叫地嚷:“水開了。”

村長穿得很體面,他背著雙手,興致仿佛特別好,家里殺豬有一大堆幫手,并不用他過于操勞,他只需像領導一樣在院子里踱來踱去動動嘴便可。眼看院子里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這有點像在麥場上看露天電影。幾個外家的孩子擠進人群中躍躍欲試,他們此時最想得到的東西是豬尿脬,因為豬尿脬灌上水后能吹很大,他們可以像吹氣球一樣盡情玩耍。聽說豬尿脬里面裝滿糯米蒸熟后,娃娃吃下去可以醫治尿炕的毛病。當然也有幾個女人是想趁機撿一些豬胰子帶回家制成和肥皂一樣的東西,豬胰子里含有大量的堿性,用它能洗干凈沾染油漬的衣物,這在貧瘠的鄉村是頗具誘惑力的。

鍋里的水沸騰得猶如無數條鯉魚在里面歡騰跳躍,可屠戶李果仍舊遲遲不見露面。

村長的臉色明顯有些難看,他嘟嘟囔囔地四下張望,氣憤地從衣兜里掏出一支“金駝”塞進嘴里,一邊給身邊的人遞過幾支。隨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獨自去豬圈看了看,那頭“烏克蘭”大白豬正在里面拱著食槽,絲毫沒有即將挨刀的恐懼。食槽里空空的。要宰的豬是不能喂食的,村長這才放心地朝屠戶李果家疾步走去。

屠戶李果眼看快四十歲才娶上了一個啞巴婆姨。村前村后的大人娃娃都知道李果從小就長了個“氣丸”,他褲襠里的東西隔一會兒就會奇怪地鼓出個氣囊,每次他必須用手輕輕捏弄一番才能釋放那些可惡的氣體。因此,沒有哪個女人愿意嫁給他當婆姨。

李果每次殺完豬便從溷濁的下水里準確地取出尿脬,執著地搭在嘴上呼呼地吹兩下,然后沖圍觀的人堆里瞄一瞄,看準哪個平素里風騷些的婆娘,他便朝她拋了過去像在拋一只布滿血色斑點的氣球,他嘴里憨謔地喊著:“急忙撿回家給你男人補補脬子吧!”村里通常不會有哪個女人和他急眼的,大家都知道他沒有任何壞心眼兒,歡笑聲中孩子們早已將那東西搶去耍了,經常會看見幾個調皮的娃娃為搶奪一只豬尿脬鬧得不可開交。

村長進院的時候,李果的一條腿正被他的啞巴婆姨死死地抱住,啞巴半跪在冰涼的地上,她的嘴哇哇地叫個不休。村長黑著臉嚷道:“李果你個狗日的鬧球啥呢,水燒開半晌了,你是等老子拿八抬大轎抬你去!”村長斥責著,一雙黑豆樣的眼睛帶著某種游離不定的光在啞巴的身上掃來掃去,漸漸地他粗短的舌尖悄然爬出了嘴唇。

李果無奈地蹲下來,他并不熟練地給啞巴比畫著什么。村長迷惑地看著他倆,他早就知道李果的啞巴婆姨臉蛋受看,俗話說嘴啞心靈,可啞巴極少出門整天躲在屋子里,村子里的人大多不清楚啞巴究竟長啥樣,村長便覺得自己的福分不淺,總算是見到這個神秘的啞巴女人了。他很無聊地把眼前的這個啞巴女人和自己的婆姨一對照,便覺得有種很不舒坦的東西在他的心尖尖上一點一點地翻過。

啞巴仍舊將李果的腿牢牢地抱著不放,李果沒了辦法。當李果指了指村長又沖啞巴做出一個抹脖子的手勢,村長頓時覺得自己的脖子直冒涼氣,說實話他反感這種唐突的比畫。李果只好一把將啞巴從地上抱了起來沖進屋,很快他從屋里跑了出來并迅速地將屋門反扣上。

李果迷惑地說:“日怪球的,今天不讓我走么!”說著,他急忙從地上拎起那只油乎乎的里面盛放著大大小小屠具的提筐,緊隨在村長的屁股后面。

有人遠遠看見屠戶李果叉開著雙腿像踩著高蹺一樣走來,李果走路通常是這個樣子的。他的身上照舊穿著那條從縣城買回來的打漁人常穿的黑色背帶皮褲,上面沾滿斑斑血跡和油污。有人戲謔地取笑他,“李果你褲襠的氣啞巴還沒給放光吧!嘿嘿……”

李果并不生氣,他笑著沖那人舉舉手里黑漆漆的捅棍,“我看你尕子是想讓我給你捅捅下水吧。”

說著,屠戶李果叉著腿走進了村長家的院里。

他四下里望望,有幾個女人討好似的沖他笑著,笑容很勉強,他知道她們等在這里除了想看他殺豬以外,更多的是為了過一會兒能從他的手里弄到那些新鮮的豬胰子。

圍觀的人慌忙給李果讓道,娃娃們似乎懼怕他幾分,大概是因為他手里有各式各樣的屠刀,更重要的原因是李果屠殺時出刀既快又準,那些被宰的豬每次幾乎是來不及吼叫便一命嗚呼,可為了得到豬尿脬,娃娃們毅然壯著膽圍在李果身旁。李果每年一到臘月便成了村里的紅人,他忙忙碌碌又殺氣騰騰,即使平時看不上李果的人到了年關也得說些軟話。

李果的到來使整個小院的氣氛達到空前的肅穆,人們試圖通過李果的屠殺過程來感受某種刺激,而這份在農閑時才能目睹的場面絕不亞于看一場精彩的馴獸表演。

村長給李果遞上一支煙。他背著手說:“臘月的日頭短,眼看著天就黑了,你給我放麻利些。”李果并不抽那支煙,而是夾在他的耳朵縫里。他抓過一把粗鹽粒撒在沸騰的水面上,命令似的對添柴火的人說:“千萬別斷了火!要不毛可不易褪。”他又回頭問:“沒喂食吧?”村長的女人忙說:“從昨黑餓到這陣子了。”李果這才在村長女人的陪同下和三五個漢子氣勢洶洶地朝豬圈去了,圍觀的人們也立刻受了牽引似的跟了過去。

村長自己并不跟著去豬圈,而是嘴里悠閑地銜著煙卷,雙手背在身后,他踱著細碎的腳步四平八穩地在自家院里轉悠了一陣,仿佛即將宰殺的豬跟他沒有任何關系,然后他找到一處太陽光直射著的墻根下靠著,不緊不慢地吸著“金駝”,臉上冒出一股古怪的顏色,像是電影里的某個老謀深算的大人物,面部表情極難捉摸。也許是人群里的某個人引起了村長的注意,驀然,他的目光瓷瓷地盯在村里的一個寡婦的臉蛋上,他的臉被太陽曬得暖洋洋的而心里卻又七上八下地發癢,他很快地將他的婆姨和眼前這個女人進行了一次對照。

李果在縱身跳進豬圈的一瞬間,腦子里忽然一片空白,眼中就像有一只被吹得無比龐大的豬尿脬擋著他的視線,他急忙用手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襠部,對于這種莫名的緊張他多少有點無能為力。

李果殺豬已有些年頭了。他屠宰麻利,毛褪得干凈,膘皮刮得雪白。但上回他去縣里屠宰場幫人送豬,他才看見這里屠殺原來是先用電將豬擊個半死,這樣豬在死的時候幾乎沒有什么痛苦,李果當時覺得自己的手指忽然莫名地顫抖不停,他把手指牢牢地攥住,可那些指頭依舊像蠶蟲般地跳動。

就在李果和其他幾個男人一步一步逼近那頭豬并伺機用他手中的錨鉤擒獲它的時候,李果的眼皮快速地波動了幾下,這種眼皮跳也是極少有的,他分辨不清究竟是哪只眼睛在劇烈地跳動,他卻分明感到有種不祥的東西在心里隱隱升起。他的動作顯得有些遲緩,抓在手里的屠刀在他眼前驚惶地躥出一道亮光像是暗夜里的一記閃,他的耳朵里聽到的不是豬的哀嚎而是他家的啞巴婆姨哇哇的啞音,這聲音竟讓他不寒而栗。

當李果把鋒利的錨鉤穿進豬的鼻孔后,豬叫得聲嘶力竭,幫忙的人看到李果的手在激烈地顫抖如同觸電,而且他的臉色也變得青白如蠟,人們不知道屠戶李果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在后來的整個屠宰過程中,李果先后出現過幾次致命的失誤,這使村長一家大為惱火。比如他并沒有像大家預先想象的那樣一刀結束豬的性命,而是連捅了三刀,使豬的叫聲異常凄慘和漫長;還有他在刨腸破肚時竟然將豬的大腸劃破,腸里的穢物污染了大面積的鮮肉;就連娃娃們想得到的尿脬也被他毀了……總之人們沒有看到他們心目中崇拜的那種果斷、兇悍、熱烈的斬殺場面。有人說李果是想故意耍笑村長。在有關豬胰子歸屬問題上,李果和那群圍觀的女人同樣遭到斷然拒絕,村長黑著臉孔說豬胰子誰也不給,他要留著自家用。

冬天的日頭跑得像一匹受了驚的馬,眼見著就消逝在天的盡頭,圍看的人們早已散盡,有幾只狗早就垂涎欲滴地逡巡在村長家周圍,它們不失時機地在地面或其他什么地方舔食著殘留的血跡或穢物,村長家的院子周圍彌散著溷濁腥臭的氣息。

這當間,有人看見村長手里似乎拎著一塊東西二話不說揚長而去,從他嘴里噴出的煙霧斷斷續續,幫忙的人們紛紛懷疑村長是真的生氣了,今天的豬宰得實在齷齪,主家大抵是不會滿意的。

按照慣例,李果和所有幫忙的人都要接受主家應有的款待,其實就是白菜、粉條和新割下來的鮮豬肉做成的大燴菜,當然少不了烈酒。以往李果干完活計就專等著吃主家的這頓飯,他認為天下最好吃最解饞的東西莫過于這剛從豬脖子上割下來的鮮肉。到吃飯的時候,村長依然沒有趕回來陪他們,村長的女人說他好像出去給什么人送肉去了。當然,這并不影響其他前來幫忙人的食欲,他們甩開腮幫子風卷殘云,多少有點吃大食堂時的勁頭。唯獨李果連一筷子肉也沒有動,他說不清楚自己今天緣何沒了胃口,他只是接二連三地朝胃里灌下了許多火辣辣的燒酒,酒在他的肚子里瘋狂穿越起伏,仿佛鉆進一條噴著火的蛇。

不久,他的臉紅得像塊豬肝,他踉踉蹌蹌提著筐往外走。村長的女人一邊佯裝挽留,一邊很不情愿地朝李果的提筐里塞進一小塊豬肉。李果根本不想去看那塊肉,更不愿意理會村長的女人,他只顧自言自語地說:“啞巴該等急了……得趕緊回去。”

離開村長家,李果偶爾聽見從一些院落傳來的豬叫聲,這令他陡然一驚,他的雙手又莫名其妙地抖了幾下,他隱約看到有無數個影子向他飄移而來……他慌忙站在原地穩了穩神,內心深處有某種東西正在漸漸蛻變得遲鈍、脆弱、不堪一擊。他叉著腿慌不擇途地逃奔,而雙腳卻正在沉重地向地內深陷,這使他舉步艱難,冥冥中那些低矮、肥胖的黑影正舉著熠熠發亮的屠刀向他兇狠地撲來……

酒在肚里宛若一把點燃的柴火一個勁往嗓子眼兒躥著火苗。月亮冷白的光芒從他的頭頂直直地投射到地面,提筐里的屠刀靜謐地接受著月光的注視,偶爾它們會因相互碰撞而發出不滿的響音。

李果徑直朝一戶人家走去。這家的男人打小跟李果一起耍大而且又是本家,可惜那人年紀輕輕地就走了,撇下孤兒寡母日子過得緊巴。他想進去把先頭村長家給他割的那塊肉分給她家吃,反正自家啞巴婆姨討厭吃豬肉,在他看來婆姨更像是某種素食動物,況且就連自己此刻也似乎對肉沒了興趣。他一搖三晃地去推門的一瞬間,他清楚地看到一個黑影正張牙舞爪地貼在門板上,他忽然覺得那并不是自己的影子。他回頭,身后并沒有人。他有點納悶,自己的影子啥時候竟變得這樣恐怖。

夏秋兩季,李果極少殺豬,他總是背著雙手在村里或田間緩緩游蕩,碰見誰他就搭上兩句,哪怕是張三家的驢李四家的狗還是王五門前的幾只蘆花雞,他都會饒有興趣地上前搭訕,村里的人有個大事小情,他跑得比誰都歡實,那時他通常會忘了自己襠里的不便。農忙地里活兒最緊,什么犁地插秧收割打場,李果有時也忙里偷閑給寡婦幫上兩把,這樣一來好多閑話便在村里傳開了,他們說狗日的“氣丸子”八成是想打小寡婦的主意。于是,有一天村長就來找李果談話,他給李果講每句話都拖得像架老牛車,他說:“我不能眼見著不管,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你狗日的把眼睛放細亮點,你的氣丸有幾兩重,哪個人心里不是一本賬?”李果就傻呵呵地笑笑,只說了句:“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一走進院子,李果便被某種似硬非硬的東西絆了一下,直覺讓他能朦朧地感受到腳下是塊很像肉的東西,但他并沒有太在意。寡婦正在屋里給娃娃縫補褲子,昏暗的燈光被一股淡淡的尿臊味包圍著。他就將筐子里的肉取出來放在墻角的灶臺上。寡婦一邊用牙咬著針線,一邊嘮叨著:“你看看這兩個費韁繩的驢娃子,前天剛補住,又爛成幾個黑窟窿了。”

李果沒說話,他站在緊挨著已經熟睡的娃娃的炕角,很輕地將手伸進孩子們的被窩里,當他的手碰觸到孩子暖熱而又細嫩的肌膚時,他很傻氣地裂開胡子拉碴的嘴笑了。他不解地搖頭,“你說這人就日怪球了,都是一樣的人么,咋娃娃的肉肉就這么面呀?”

寡婦無心地說:“那么喜歡娃娃,咋不讓你婆姨為你生兩個……”可話一出嘴她就覺得后悔了。李果似乎并不介意,他漫不經心地站了起來說:“娃娃貪長呢,多讓見點葷腥。”

寡婦感到眼眶一熱,欲言又止。看著李果叉著腿往外走,她覺得臉上有什么東西悄悄掉下來,落得又慢又輕。兩個孩子睡熱了,相繼將細嫩的胳膊和腿伸到被窩外面。寡婦打心眼里感激李果,她為自己剛才說錯了話感到不安,她或許又想起先頭村長到來的一幕,她忘了自己是如何把那只不懷好意的黃鼠狼攆出了屋,并將他送來獻殷情的豬肉和豬胰子憤怒地扔在了門外。

現在,李果依舊孤獨地提著筐蹣跚而行。黑暗中他大方地在他的褲襠間捏揉了一頓,他立刻體會到那種惡氣瀉出體外后的平靜和舒坦。他古怪地朝四下窺視一番,他的模樣酷似一只逡巡在村子里另有所圖的餓狼。

路上有一片晶瑩的薄冰。李果不慎一腳踩虛,他趔趔趄趄地仰面跌倒,他清楚地聽到提筐里的屠刀嘩啦一聲散落出來,刀子躺在潔白的冰面上,李果的眼前頓時一亮。月光大膽地撫弄著他皺褶而油膩的臉,其實月光似乎并不那樣耀眼。不經意間他望見天上那彎月,月亮上面如同沾染了斑駁的血漬一樣顯得格外污濁。他在疼痛中忽然迷惑起來。他弄不明白今晚的月亮為何會變得這樣陌生和齷齪,但他旋即想起天狗吃月亮的故事,他一邊把地上的屠具一件一件地朝筐里撿,一邊又很迷茫地反復嘀咕著,莫非月亮真是讓天狗給咬了么?

這時李果發覺自己的右手莫名地隱隱作痛,冷濕、黏稠的黑色液體正殷殷流淌,他知道他的刀子是無比銳利的,每一次屠宰之前他都會將所有的刀磨得雪亮,這樣他才能得心應手,然而今天它并未使宰殺游刃有余,相反它讓他丟盡了丑。

他身后仿佛被人捅了一刀,五臟六腑一齊疼痛。他下意識地把流血的傷口捂在嘴邊不停地吮吸,生怕有一滴血淌在外面,血是身上最金貴的東西,他生來就這么認為。血依舊汩汩地流著,一種難以抑制的恐懼陰險地撫摸著李果的全身,他快速吮咂著流出的血唯恐它們會白白流失。這讓他很容易聯想到白天那頭被他捅了三刀才殺死的豬——那時它的血也是這樣涔涔流淌。

一陣冷冽的風將路面吹得清清白白。路在月光的映照下長長地向遠處無盡的黑暗延伸。李果不由地打個激靈,他看著一堆枯葉和柴草被風肆虐地卷起來拋向夜空,風里彌漫著沙塵,而他的腦子里卻閃現出一個奇怪的念頭——自己在死的時候會不會也和豬一樣要流許許多多血,如果那樣自己是不是很快就會和一頭豬一樣奄奄一息。

他想盡快從地上爬起來,他覺得自己這樣僵臥在地上很像一只半死不活的狗。似乎有人從身后走來,并且很快就超過了他,那人在超越他的時候也許并沒有注意到躺在地上的是個人,也許他臥在地上真的像一條死狗,或者遠不如一條死狗呢。

李果慢吞吞地爬起來,手里的提筐沉重得像是拎著一顆血淋淋的豬頭,他的神情異常凄迷和惶恐,他已經來不及再關心依然流血的傷口,他能清醒地感受到某種可怕的東西正糾纏著自己的魂魄。

月亮這時酷似一把滴血的彎刀懸掛在李果頭頂上,李果不敢再看它,他生怕月亮的光會隨時掉下來砍傷他的頭顱或肩膀,于是他就拼命地叉開腿奔跑。

當腳下的路變得越來越窄的時候,李果已經氣喘吁吁像一頭疲憊不堪的驢。他不敢回頭,那些可怕的黑影又幽靈般匍匐尾隨,擺在眼前的竟是一條細窄又曲彎的田間小徑。

李果感到不可思議,他在這個村子生活了足足四十個年頭,他對這里的溝溝坎坎熟悉得一如豬的五腑六臟,他能蒙住眼睛準確地從豬肚里取出任意部件而百發百中,然而現在他卻不知不覺迷失了方向,他在經驗里搜尋,這竟是生平頭一回,包括剛剛過去的一場屠殺。

這時,從身后閃耀著橘黃色燈光的村莊隱約傳來牲畜的嘈雜聲,李果回頭瞥了一眼熟悉的村子,閃爍的燈火很容易讓他想起夏夜里飛翔的螢火蟲。李果有些激動起來,遠處的一切竟然那般融洽、親切、寧靜、靈性而又賦予神秘色彩……他從來不覺得村子居然會在冬天的夜晚顯得如此美麗,簡直如同個十七八歲的姑娘手持火把站在夜空下朝他眺望。于是,許許多多熟識的臉如放電影般一幀幀地在李果的心頭快速滑過,他依稀能分辨出他們是啞巴、村長、還有已經過世的老人們……

穿過一條長滿干黃蘆葦并結了冰的水溝,幾只大大小小的土丘赫然呈現在李果的眼中,他被某種力量神奇地牽引著向那些土丘靠近,他接連在身上蹭著雙手,他的腿叉得很大,每走一步都顯得極其虔誠而穩健。

李果跪在他父親的墳冢前,他的嘴和心叨念著同一句話,眼前凝聚出一股裊裊的氣息。他隱約記得父親在臨終前咳過七天七夜的血,直到如今李果還依稀聞見那股腥臭的氣息在屋子里彌漫。他疲倦地站起身,用手將早已枯萎的雜草一一清除掉,隨后他又拿半截木棍沿著他父親的墳的邊沿狠狠劃下一個圓圈,這令他感覺內心一下子安生多了。

在回去的路上,屠戶李果甩著手,步履竟然輕盈了許多。雖然烏云已經將月亮完全遮蔽,但他發現這并無不妥,相反他倒感覺眼前的道路一片雪亮。

他順著田埂穿越平坦的土地而后到達通往前方的路,家家戶戶的燈火都漸次亮起來,好似無數只耀眼的螢火蟲正溫暖地指引他歸家的方向。

李果終于跑回家,他疲倦不堪。當他的腳落在院子中央,屋里發出的糾纏不清的聲響讓他再度怔住了,他的手木訥地停在自己的襠間。他不知道該怎樣才好,他本能地一步步向屋門靠近,原先自己反扣著的門拴敞開著,凄楚的哇哇叫喊接連傳進他的耳朵,他聽出那是自己的啞巴婆姨,只有啞巴才能發出這種沒有內容的聲音,他想象不到啞巴為什么會發出這種奇怪的悲鳴。他下意識地捏緊提筐里的那把屠刀,他覺得屋里還有另外一種聲音。他的手在不停地顫動,于是他扔掉另一只手里的提筐,雙手牢牢地攥緊刀柄。

李果的耳朵貼近門,他清楚地聽到女人在掙扎在哀嚎。他奮力踹開屋門闖進去,某種極其齷齪的哼哼聲激怒了他,他覺得那聲音和圈里的豬或驢發情時的怪叫一樣難聽。他從后面一把抓住那個裸露著下體的男人,這個熟悉的動作讓他想到了白天他殺豬時的某個細節。男人光著腳從炕上跌在地當間,他落地時沉得像頭豬。

那個男的正欲奪門而走,或者他意識到來者是屠戶李果,便很快就囂張地獰笑起來。他不屑地瞥了李果一眼,“狗日的‘氣丸子,手里捏著刀子,你想干球啥?睡睡你家啞巴算是抬舉你狗日的了。”

李果怒張的嘴僵住了,他有種束手無策的悲哀和難堪。

男人開始若無其事地在炕上尋找褲子,那平靜的樣子像是在自己的家里。他陰陽怪氣地說:“回頭去家里多拿些豬肉,給你婆姨好好補補身子……滿身光剩下干骨頭了。”

李果聽到自己的手指關節和牙齒咯咯作響,刀也跟著一塊兒動。

男人繼續不緊不慢系著褲子,突然詭秘地說:“都說你狗日的有個氣丸,今黑干脆掏出來讓我見見世面。嘿嘿。”

那一刻,屠刀終于迸出一道憤怒的銀光,剎那間李果的腦子里全是豬頭——無數頭齜牙裂嘴丑陋的豬或者僅僅是一頭。李果手里的刀出其不意地朝對方的臉猛然砍下去。

李果驚恐萬狀,渾身噴滿了血,他從來沒有見過這么黑的血,也從未聽到如此慘絕人寰的嚎叫。

啞巴披頭散發地撲在李果懷里,她的嘴里哇哇地叫個不休,接著她反復地指著自己的肚子又連續做出睡眠的樣子。李果心神不定地揣測了片刻后,也指著啞巴的肚子重復她的動作。啞巴漸漸露出了極其燦爛的笑容,她抿著嘴用力點頭,她的頭點得如同一只雞在不停地啄米。

李果的心里古怪起來,他凝視片刻,一把將啞巴擁入懷中,而后慢慢地蹲下身來,眼眶中的液體也跟著身體一起墜落到地上。他將自己的耳朵緊緊地貼在啞巴臃腫的腹部,一種他從來不曾聽過的細微的聲音正隨著自己女人的心跳一波一波地輸入他的耳膜。

后來,仿佛有人嘿嘿笑著走進他家的院子,來人大聲嚷著,他像是找到了救星似的,“李果你可算回來了,我的豬就等著你明天去殺呢!”那人嘴里的紙煙正一明一滅閃爍在黑暗之中。

那時,李果就站在屋門口,他清楚地聽到自己身體上的血正滴滴答答地滑落,他的手突然沒有了一絲力氣,就那樣垂在半空中,一動不動。

張學東,小說家,1972年生于寧夏;在《當代》《十月》《人民文學》等刊發表小說若干,著有長篇小說8部,中短篇小說集12部,四度入選中國年度小說排行榜,曾獲寧夏第六、七、八、九屆文藝評獎小說獎,另獲《中國作家》《上海文學》《小說選刊》等刊優秀小說獎多次。有小說被譯介到俄羅斯、日本;現居銀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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